第2章
本朝並無對男女交際有嚴苛的要求,他用折扇輕扶隻是君子品行所致。
「這是我大哥林玉衡,這是沈家小姐。」
「竟是沈伯父的千金,我一直仰慕令尊的書法,真是失敬失敬。」
不多時外間有人來喚林玉衡,那白色身影便又消失在竹林裡。
林清也笑眯眯地擋在我身前,看著我微微羞紅的臉頰,不由低聲揶揄道:「沈小姐,覺得我大哥如何?」
「林公子自然是朝廷的棟梁之材,日後必定大有作為。」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低頭掩蓋臉上的紅暈,借口去找母親才躲過了林清也的盤問。
林府本就是按江南風情建的院子,小橋流水跟景一般,如今加上這翠竹反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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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看見白氏正朝我過來,我忙行禮問安。
她隻淺淺一笑,告訴我該走了。
馬車上她問我對林家印象如何,我隻規矩答道一切都好。
今日的事紅玉自然都會稟給她,我不必一一細講,她自會明白。
至於林玉衡,隻道是一切隨緣。
許是她對林家也滿意得很,往後的宴會雅集總能陰差陽錯地碰見林玉衡。
我們對書法都感興趣,時常走動交流心得,也暗生情愫。
中秋燈會,母親特許我出門賞燈。
燈火搖曳裡他依舊一襲白衣,還是那副如玉面龐。
「沈姑娘,這是我給你的中秋賀禮。」
「這是我們少爺親手做的呢。」
「引泉,莫要亂說。」
他氣急敗壞地捂住身旁小廝的嘴,又看向我,忽覺失禮耳朵便紅得透徹。
我接過盒子,裡面是一支做工精致的海棠花步搖。
少年臉色微紅,手還緊緊攥著衣角,眼神裡有些隱秘的期待。
我臉上也紅撲撲的,手心不知道何時也沁出了汗水。
「多謝公子,我也有禮物。」
我送的是一塊玉衡,他收了禮臉上便揚著笑。
「阿姩,我們去放河燈吧。」
我來不及在意他直呼閨名的失禮,就被他牽著手向河岸跑去。
夜間的風微涼,拂過我的發梢。
真好。
我還記得那夜我許的願望: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可世事總是變幻無常。
一日林家宴會,福康郡主的馬兒受驚,林玉衡隨家丁上前救人。
就是在簾子飛舞間,驚鴻一瞥。
福康郡主便求了爹娘定了與他的婚事。
林玉衡幾近把家裡鬧得天翻地覆,最後鬧起了絕食。
引泉來找我時,他已絕食了三天。
「沈小姐,你勸勸我們少爺吧,再這麼下去他不S半條命也沒了。」
我眼眶裡淚水不住地打轉。
若是可以,我怎麼不想嫁給他。
「縱是王公貴族,也沒有強定婚事的理由,孩子,你想清楚些。林家父母必定是同意了的,今日就算她退婚你嫁過去,林家父母又怎麼會好好待你。」
「母親,可是……」
「孩子,你放心,若你真的有這份心,我不攔你,但一定要想清楚了。」
我在白氏懷裡哭得肝腸寸斷,片刻後我讓春桃遞了封信出去。
可我沒有等到林玉衡的花轎,隻有他的喜訊。
白氏吩咐了下人,若我想哭就讓我哭個夠。
我卻一點眼淚都擠不出,隻覺得眼中酸澀,心中也酸澀。
「你不棄我,我定不負你。」
那封信便隨著鞭炮的鳴炸一起粉碎飄落,一如同我。
我歇了出門相看的心思,專心在家讀書。
一轉眼就過了及笄禮。
及笄禮辦得隆重,白氏依舊在為我挑選合適的郎婿。
最後挑定了昌勇侯齊家的獨子和太傅李家的長子,白氏夜裡帶了畫像過來讓我挑選。
白氏指著右邊身著青衣的人向我介紹。
「昌勇侯這幾年雖不拔尖,但齊家人口簡單,又有個爵位護著,齊夫人也是個好相與的,你嫁過去便能直接當家做主。我問過了,齊序是個好孩子,前幾年便考中了進士。」
話畢她看向我,見我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便介紹起左邊的人。
「李家世代清流,書香門第。家規嚴,便能少許多腌臜事,他家裡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李夫人是個心思簡單的。要說這李尉,倒是生得一副如玉面孔,早早入了翰林院,前途無量。」
我依舊沒有波瀾,她看不下去,便告訴我福康郡主近日懷了身孕。
「你瞧那林玉衡裝得多情深義重呢,可現在人家孩子都有了,你要是為這種人當一輩子尼姑,不覺得虧嗎?」
我一整夜都沒睡著,第二日清晨讓春桃去了蒼寧院。
「姑娘說了,她願意去相看相看,夫人,還是您厲害啊。」
「騙她也罷,隻要讓她能走出這道坎兒就行。唉,真是孽緣哪。」
往後幾個月我與這二人見了幾面,父母左右權衡替我選了李尉。
婚期定在年末,我也總算有了幾分喜色。
這幾個月被關在院子裡繡嫁妝,白氏也多教了些平日裡沒說過的治家手段。
我的嫁妝是生母留下的,舅舅念及母親派人又添了些,白氏和祖母也一一為我添妝。
依稀記得,出嫁那日鑼鼓喧天,紅蓋頭遮住了眼前的路。
白氏強忍淚水和父親看我走出沈家,許是錯覺,向來不苟言笑的父親也紅了眼眶。
「女兒今日拜別父親母親。」
我S命不肯讓淚水滑落,怕汙了妝面。
在花轎上,隱隱看到遠處有一抹白色。
可,過去的事就該讓它過去了。
龍鳳花燭靜靜地燃著,蓋頭被人緩緩揭開。
「等了這麼久,你餓了吧?」
對面的人從懷裡掏出一包桂花糕,我的新婚夜也沾上絲絲甜香。
十六歲,我嫁作李家婦。
翌日清晨,春桃早早替我梳妝。
我同李尉一起拜見婆母,婆母說話夾槍帶棒,我雖不爽但也專心扮演一個逆來順受的兒媳模樣。
直到她身邊的嬤嬤帶上來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鬟,我才知道這清流人家原也是深不見底的虎狼窩。
「你伺候尉兒辛苦,這兩個丫鬟便做個妾室替你分憂。」
成婚第二日,婆母送兩個妾室過來,分明是在打我沈家的臉。
我看向李尉,他隻漫不經心地在一旁發呆。
「母親恕罪,兒媳與夫君昨日才成親,今日便替夫君收妾室實在是不妥。兒媳自知不收是拂了母親一片好心,可家規有令,兒媳不敢不從,請母親責罰。」
我情到深處跪在地上恨不得自裁謝罪,婆母實在愚笨,剛剛才告訴我家規,下一秒便忘了家規中規定主母未孕不可納妾。
她臉上有些掛不住,嘴上卻不肯落下風。
「哼,念你剛剛嫁進來不懂規矩,饒你一次,下一次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尉早早告退回了書房,她懶得搭理我便讓我回去了。
我路過書房,隻聽見裡面一陣歡聲笑語。
心下一驚,派了人四處打聽,才知道李尉早有了心儀的姑娘,養在外邊做了外室,府中也有早年在外地撿來的丫鬟放在心尖上。這事瞞得密不透風,連白氏也未曾打聽到。
我忽然就慌了神,這般的內宅,一步踏錯便是淪為笑柄。
我讓春桃SS瞞住消息,冷靜過後便開始準備回門。
成親三日,我們浩浩蕩蕩地回了沈家。
和白氏獨坐時我告訴她這些天的遭遇,她氣得破口大罵。
「真是造孽,千挑萬選竟嫁了這種腌臜門戶,這可如何是好?」
「母親莫要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女兒必然不會給沈家丟人。」
我握了握她的手,白氏收了淚從院裡挑了幾個厲害的嬤嬤讓我帶走。
我不好推辭,回了李府我馬不停蹄地讓紅玉去了夕水街打聽那外室,又讓櫻桃安排她姊妹含巧去了書房當差,好看住那小丫頭。
「夫人,那外室名王鳴婉,原是杭州一戶商人家的女兒,大人外出歷練時曾被她救過一命,而後便帶到京城做了外室。」
這有些難辦了,既然是救命恩人,那我便不能直接處置,隻能交由他人之手。
我腦子混沌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當務之急是誕下長子穩固地位。
好在新婚燕爾,李尉一個月都歇在我院裡,懷孕隻是時間問題。
小姑子李文栽已經二十一歲,早該議親,可公爹去世她守喪才耽擱了。
如今我拿了管家權,她的婚事我自然要上心。
本想著在京城人家裡好好給她找找,卻不承想她自己主意大了去了。
李尉前幾日去王氏那撞見她的好妹妹在屋裡白日宣淫,和齊序無媒苟且。
說起齊序,倒是耳熟,差點白氏就讓我嫁給他了。
李尉把消息封鎖得密不透風,急得焦頭爛額,我婆母在家中破口大罵,李文栽被關在祠堂裡要S要活。
我聽說後忙去了婆母院子裡,一進去便是迎頭一個耳光。
「你這無才無德的喪門星,進門才幾天便把家裡管成這模樣,我呸!真該給你一紙休書,讓你滾出我家。」
臉頰火辣辣地疼,我隱約覺得一側臉已高高腫起,春桃撲上來替我擋下婆母丟來的茶杯,鮮血從她頭上流下來。
我忍著眩暈的頭腦,撲通跪在茶杯碎片上,身後的婆子也急忙上前拉住我婆母。
婆母舍不得打女兒便拿我撒氣,這巴掌我定然不能白挨。
「婆母息怒,兒媳知道您生氣,可當務之急是趕緊處理好這件事。」
她回過神忙問我該怎麼辦,我隻垂著頭低聲細語地說道:
「兒媳認為如今當盡快定下和昌勇侯府的親事才是,並要把知情人都一一發賣。婆母莫要動怒,妹妹一向乖巧知禮,做出此等事必然是受奸人挑唆。」
「對,你說得對。王鳴婉這個小妖精,勾引我兒不說,竟然還敢挑唆我女兒做那下賤勾當,看我不打S這個小賤人。」
婆母氣衝衝地出了門,多虧李尉今日嫌煩偷跑出去喝酒,現在還在花魁娘子懷裡睡覺呢,要不然怎麼會如此順利。
我回了院裡,春桃已經包扎好頭拿來冰塊給我敷臉,看著我眼淚便下來了。
「小姐在閨中也是滿京城聞名的大家閨秀,如今卻讓婆家如此磋磨。誰家婆婆如此刁蠻,縱是犯罪也沒有私自動手的說法。」
我沒說話,隻是摸了摸她的頭,紅玉不多時稟告我王氏那已經鬧翻天了,婆母刮花了王氏的臉,又讓人把她打得半S不活丟到城外山林裡。
「我想到她是個瘋子,沒想到她這麼瘋,小姐,你日後該怎麼辦啊?」
我也有些震驚,隻好派遣了小廝出去尋王氏。
「夫人,王氏半截身子都被野狼叼走了,老夫人下手真狠啊。」
屋裡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我強忍著心慌去了李文栽屋裡。
「嫂子,齊序是不是來娶我了?」
李文栽頭發散亂,身上還有曖昧過後的痕跡,臉上明晃晃的兩個巴掌印。
我送過去些糕點,她跪坐在旁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過來求我別讓婆母來。
我覺得她過分可憐了,有這樣的母親,換誰都得成瘋子。
婆母不多時回來,進門就跑過來大罵了一頓李文栽,婆子丫鬟一堆人上去拉架,李文栽突然大喝一聲,脫了衣裳露出肚子來。
「我已經懷有身孕,三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