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抬頭卻見手的主人身著黑底金邊袞龍服，正面帶笑容地看著我。
他輕輕放下我的手，拱手道：「蕭乾代父皇前來，歡迎賽罕公主一行到訪平昌。」
原來他就是太子蕭乾。
我本以為他是個心機深重的狠毒男子，今日一見卻又覺得他十分溫和有禮。
休息片刻後，蕭乾便為我們安排了宴會，為我們接風洗塵。
昌平的歌舞不及穆勒，但菜餚卻十分豐富美味。
席間歡聲笑語不斷，大使與將士們也十分滿意。
吃飽喝足後，蕭乾邀我到梅園中散步。
正好我也有很多話想問他，於是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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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紅梅盛開，滿園飄香，我與蕭乾並肩而行，卻並不急著說話。
良久，他嘆道：「此番能真正地見到公主，蕭乾不勝喜悅。」
我疑惑地轉頭看他：「太子何出此言？」
蕭乾卻輕輕一笑，談起了潼玉書：「半月前她已到了盛京，我將她安置在驛館附近的宅子，公主想何時去看她？」
「若不能是現在，便是明天。」
蕭乾啞然失笑：「那便明天吧，我帶你去見她。」
與蕭乾漫步十分輕松自在，我便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
「娶一個異國女子不利於你繼承大統，為何你未曾見過我，卻數次求娶於我？」
蕭乾微微一笑：「公主之美名，天下人皆知，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孤自然也不例外。」
我哼了一聲：
「太子莫用這樣的話誑我，這世上你要什麼美人不是唾手可及？
「美色，絕非根本原因。」
太子此時不笑了，他漆黑的眼睛幽幽地望著我：「公主明明這般冰雪聰明，前世卻為何落入那般悽苦的境地？」
前世？
我心神一震，踩到積雪險些摔倒。
蕭乾忙摟住我的腰，他垂下頭，在我耳邊低語：「公主可相信人S會復生？」
我一把推開他，急促地搖頭：「我不信！子不語怪力亂神，太子竟連平昌先賢的話都忘了嗎？」
蕭乾隻是一笑，繼續道：
「孤也不信人S會復生。可孤明明記得自己被一箭穿心，戰S沙場，可再睜眼卻回到了三年前。
「回到了一切悲劇尚未萌芽時。」
我有些害怕，卻還是選擇了相信他：「你重生回到了三年前，又和我有什麼關系？」
「自然有關系，公主你就是改變那場悲劇最關鍵的人物。重生後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避免那個結局再次到來罷了。」
我顫顫問道：「……是什麼結局？」
討厭的蕭乾賣了個關子，說下次見面再告訴我。
「但我可以告訴你另一件事。」
「什麼？」
他語氣幽幽：「你的前世。」
5
前世，我離開王都四處遊玩，遇上了祁良，並與他私訂了終身。
後來，我如願等來了回京述職的祁良。
我將他帶回了王都，求得了父王和母後的同意。
一年後，我們又回到熟悉的白玉城生活。
可沒多久，豫裳公主卻私自跑來了，她向祁良表明了一腔愛意，甚至甘心做妾。
我不允許祁良納妾，他便不納。
可他最後還是和豫裳公主滾到了榻上，還偷偷在外置了個宅子養著她。
又一年後，祁良的父母帶著潼玉書和他的女兒到白玉城投靠他。
看著他憑空多出的妻女，我瘋了般哭喊。
祁良耐心哄了我一個月，見我依然冷心冷情，便賭氣將豫裳也接了回來。
自那之後我便不再見祁良，將自己囚在院中不願出門。
潼玉書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到我面前顯眼，可豫裳卻總是故意到我院中譏諷挖苦我。
我也不甘落後，嘲諷她堂堂公主之軀，卻隻能當一個沒有名分的外室。
她從此記恨上了我，為了成為祁良的正妻，她頻頻用計，終於將我害S。
而祁良害怕事情鬧大，竟秘不發喪，將我的屍身扔在亂葬崗。
此後，豫裳善妒不休，又相繼害S了潼玉書和她的女兒。
最終，還是我的三哥偷偷來探望我，才發現了我慘S的真相。
……
聽完我那未曾謀面的一生，我久久不能言。
前世的我太傻、太苦了。
和他們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我，仿佛被下了降頭、失了智。
良久，我停下腳步，看向蕭乾。
「這一世，我還是那個我，可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是你這個重生者改變了我們的命運嗎？」
他思索了一番，輕輕點了點頭。
「賽罕，事已至此，我便將你S後的一切都告訴你，你要答應我絕不能讓那樣的悲劇重演。」
我舉起右手放在心口，向草原的雄鷹許下承諾：「我答應你。」
「你S後，你父王和諸位王子起兵攻入平昌，要為你報仇。
「祁良等邊關將士未曾預料，根本無力抵抗，白玉城很快便失守。
「在你父王的圍追堵截之下，祁良和豫裳被萬箭穿心而S，S後又被五馬分屍，S狀極其悽慘。
「可即使如此，你父王仍不解氣，他恨上了平昌這片土地，揚起鐵蹄便發動了兩國大戰。
「這場戰爭打了三年，兩國民不聊生，我與你三哥正面相逢。一箭既出，我們的箭都射中了對方，雙雙墜馬身亡。
「可戰爭仍未結束，鮮血仍在流淌……
「賽罕，你說，我如何敢再讓這樣的悲劇重演？」
還未聽完，我便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我心疼這千萬百姓，心疼我無辜的三哥，更心疼我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的父王。
他是那般愛我，卻又錯得那般離譜。
蕭乾環住了我的肩，聲音哽咽：「別哭了賽罕，這本不是你的錯。」
聞言，我那份矜持也破碎了，抱住他哭得昏天暗地。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腦後，溫聲安撫我：「何其有幸，上天讓我重活一回，這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了。」
我紅著眼發誓：「我也絕不會讓它發生！」
蕭乾聞言又將我抱緊了一些。
我有些好奇：「上一世，我與你可有交集？」
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還未曾與你相識，隻有驚鴻一瞥。
「然，傾城國色，已難以忘懷。」
猝不及防聽他這番話語，我的臉上不禁泛起了紅暈，將臉埋進了他懷裡。
卻聽見他的心跳得好快。
他笑了起來，胸腔震動著，讓我的心跳也不禁快了起來。
我從他懷裡抬起頭：「你還沒說，你是如何改變了我們的命運。這一世，為何與上一世不同了？」
6
這一世，他一重生便向平昌王提出想求娶我。
他想著，若他將我娶來，定會好好待我，後宮三千隻我一人，不讓我再遭遇前世痛苦的爭鬥。
兩國之戰自然也可避免。
好不容易他父皇才同意。
但我和我父王，卻根本沒搭理他。
一連兩次他都無功而返。
命運之手卻再次推著我與祁良相識。
祁良回京述職，豫裳公主向皇帝請求賜婚。
前世，皇帝未曾應允，致使豫裳隻得逃出宮成為祁良的外室。
蕭乾料定我不願與豫裳共侍一夫，這一世便幫助豫裳說服了平昌王，準她為祁良正妻。
他又仔細調查了祁良，發現了潼玉書的存在，於是以此為誘餌，引我上鉤。
如今我正趴在他懷裡聽故事，便說明他的計謀成功了。
我哼了一聲，將他推開：「你竟敢算計本公主。」
還算計得這般準！
蕭乾愉快地笑了起來：「孤百般籌謀不過是為了得見公主天顏。如今願望達成，往後斷不敢再輕易算計公主了。」
「哼哼。」
……
第二日，蕭乾又換了一身天青色的袞服在驛館等我。
端的是玉樹臨風，溫文爾雅。
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他扶我上了馬車，與他一同去見潼玉書。
潼玉書和我想象的一樣，是個溫柔賢淑的女子。她身旁的小女孩天真活潑，見了我們也不怕羞，十分惹人愛。
蕭乾早將祁良與豫裳公主的事告訴了她，她也想明白了到底想要什麼。
「我父母早已亡故，如今，我隻想與他和離，尋個無人認識的地方，平安將元兒養大。」
蕭乾向她保證，她隻需按計劃行事，絕無後顧之憂。
我與潼玉書同是天涯淪落人，不免惺惺相惜，談了許久才告別。
走出門去，蕭乾又按照最高接待標準，帶我遊覽了皇家園林，品嘗了盛京最負盛名的明珍樓佳餚。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我們走入一條熱鬧的街市，街頭巷尾，五色彩燈高掛，孩子們手提燈籠，穿梭在人群中，許多女子嬉笑著在河邊放荷花燈。
好一派繁華盛景！
我目不暇接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蕭乾將我看中的花燈買下，遞給了我：「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節，是闔家團圓、有情人相識的日子。」
我抬眸看他，卻陷進他溫柔的眼神中。
我羞澀地將眼神偏開，卻不期然見到了故人。
是祁良。
他正滿含笑意地牽著豫裳，親密地品鑑花燈，猜燈謎。
豫裳手中還拿著一串肖似他們二人的糖人。
雖已不再對祁良有情，我的心卻還是一陣鈍痛。
眼看著他們要從我身側經過，我一頭扎進蕭乾懷裡。
低聲對他道：「快低下頭。」
蕭乾不明所以，卻立刻依言照做。
街上同遊的男女眾多，祁良與豫裳從我們身側走過，並未注意到我與蕭乾。
待他們走過，蕭乾看到他們的背影，也明白過來。
他看出我心緒有些亂，便提議：「我們去平樂寺祈福吧。」
平樂寺是盛京香火最旺的寺廟，據說十分靈驗。
寺廟門口有一棵三百年的大樹，千萬條承載著願望的紅絲绦飄然垂落，宛如古樹的胡須根莖。
我與蕭乾也寫下了自己的心願。
我寫完了，想偷偷看一眼他的絲绦，他卻轉過身不讓我看。
我繞到他前方，他卻又笑著背過了身。
真是氣S我也。
我哼了兩聲不欲理他，他卻將寫好的絲绦遞了過來。
我滿意了，拿著絲绦笑著念了出來。
「一願盛世太平，百姓安居。
「二願奸人得懲，河清海晏。
「三願賽罕佳人，永伴身側。」
念到第三點，我頓住了。
我的心微動，已然明白了他的情意。
可我仍有疑問。
「此生，我都不會再與祁良有任何瓜葛，也斷不會被豫裳害S。前世的夢魘，已不會再重現。
「你又何必，非要娶我？」
他娶我不過是想斷了我與那人的孽緣罷了，可明白前世的恩怨之後，他的目的已經實現了。
蕭乾躊躇片刻，緩緩道：「未見到你之前，求娶你是為了家國太平。見到你之後，求娶你便是為孤自己了。」
我不知作何答復。
還未手刃仇人，我亦無法回應他的情意。
「時候不早了，下山吧。」
五天後，便是祁良與豫裳的大婚之日了。
黃昏時分，我戴上幂籬遮面，帶著潼玉書和元兒等在了迎親隊伍的必經之路上。
為這一天，我又等了三個月。
但我已不再是當初的我。
7
百姓們圍滿了長街，官兵守在兩側，防止有人衝撞，耽誤吉時。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鑼鼓喧天，十裡紅妝。
遠遠地，我便看見高頭大馬上的祁良，他正喜笑顏開對著四方百姓拱手。
潼玉書扯了扯我的袖子，轉過眼我便看到了她淚流滿面的臉。
是了，見了此情此景她恐怕比我更難受。
是時候了。
我一聲令下，幾十名扮作平民百姓的勒疏將士便衝開了守衛。
護著潼玉書和元兒跑到了祁良身前。
周邊百姓眼見有人搶親，紛紛開始興奮地竊竊私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