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鬧了，周周。你總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啊，別一開口就是用離婚來嚇唬我。」
顧燁低沉著聲音，語氣冷漠又不耐煩，像是在訓斥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這八年來，我早已習慣他冷漠的語氣，可現在我卻覺得十分刺耳。
忍不住笑出聲音：「顧燁，我們結婚八年了，你見我什麼時候用離婚鬧過？」
顧燁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問我：「你認真的？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要和我離婚？我說過我可以解釋的，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
我被氣得有些失智，「和別的女人歡愉，你管這是小事？你一身的吻痕和抓痕，你到底要怎麼解釋？顧燁，你真讓我惡心。」
顧燁被我下了面子，嗔怒道：
「我沒想到你會那麼尖酸刻薄，跟一個患了癌症的人爭風吃醋，我和她隻有過那麼一次，我愛的從始至終還是你啊。」
「夠了！」我極力克制住自己顫抖的聲線，害怕下一秒就會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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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用那些虛偽的愛意困住我了，八年了！整整八年，就算是冰川也該被我融化了吧？我原以為你是天性涼薄不會照顧人，後來我才發現你哪是不會照顧人啊，你是不會照顧我而已。」
「你知道在開關車門時，用手擋在車門上害怕林染撞到頭，你知道女生走路慢，會特意停下腳步來等她，這些偏愛你從來沒有給過我！而每次下車等待我的永遠是『嘭』的一聲巨響，每次和你並排走在路上，我要小跑才能追得上你。」
「顧燁，愛與不愛都那麼明顯了，你別把我當傻子糊弄好嗎？」
「我選擇放手，成全你們。」
電話被掛斷的瞬間，我如釋重負。
曾經我以為，我和顧燁永遠都不會分開，隻要我願意愛他，他就不會離開我。
可如今他的愛讓我千瘡百孔。
我實在愛不起了，也不想愛了。
6
回到家，爸媽早早就給我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飯。
媽媽看著我欲言又止，終是忍不住試探性地開口：「你不是和顧燁去挪威了？怎麼會突然回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扒拉了一口面前的飯，任由眼淚掉進碗裡。
「爸媽，我準備和顧燁離婚了。」
短短的幾個字，我卻等了八年才說出口。
結婚八年，爸媽總是催促我要一個孩子，說有了孩子這個家就完整了。
我又何嘗不想生一個自己的孩子呢，可每每提及此事，顧燁總會找各種理由搪塞我。
要麼是還沒有做好當父親的準備，要麼是覺得工作壓力太大，不合適要。
這些年，我一邊要安撫父母的情緒，一邊還要頂住催生的壓力，累，實在太累了。
而現在我終於可以毫無負擔地說出這句話，竟也沒有想象中的難受。
媽媽嘆了口氣，輕撫著我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不要有太大的負擔，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和爸爸都會支持你的，沒有什麼事情比我閨女開心更重要。我們把你生下來不是為了讓你受委屈的，我和爸爸希望你可以順應自己的心意活得自由快樂。」
被顧燁背叛我沒有感到委屈，卻因為媽媽這一句安慰的話，痛哭出聲。
我抱著媽媽，把這八年在顧燁那受的委屈、冷暴力，統統都說了出來。
頃刻間，所有的痛苦和不堪，都在媽媽一下又一下輕柔的撫摸中消失殆盡。
我哭累了，沉沉地睡去。
還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7
夢裡我回到了十五歲那個盛夏，我剛轉學到顧燁所在的中學。
因為臉上有一塊黑色的胎記被同學嘲笑，我變得敏感又自卑。
有一次，我被幾個男同學堵在校外，他們圍著我對我一陣嬉笑。
路過的顧燁挺身而出，嚇退了戲弄我的男同學，還放下狠話：
「以後你們誰還敢欺負周周同學，我見一次打一次。」
幾人落荒而逃，我低眉垂目不敢看他。
顧燁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的書包，遞給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沒有必要因為臉上的胎記感到自卑，我倒是覺得蠻特別的，像個黑天使。」
他的這句話，就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了我原本黑暗潮湿的世界。
從此，少女懷春的心事都在顧燁的身上。
後來，我才知道，顧燁和林染是青梅竹馬，他們無論是從長相還是成績都是十分相配的。
我一個後來者，又怎麼能撼動他們的感情。
就這樣，我一邊努力地學習，一邊像個小偷一樣窺探著他們的幸福。
一直到很多年後，林染突然提出要和別人結婚。
顧燁並沒有想象中的難過，而是選擇在林染的婚禮裡向我求婚。
事後，我問他，「你是為了故意氣林染才想要娶我的對不對？」
顧燁溫柔地吻在我的胎記上，「我和林染從未在一起過，我們隻是發小，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我會娶你，也是因為喜歡你。」
那天，我興奮得不敢閉眼睛，害怕睡醒過後，這一切都會變。
為了能美美地嫁給顧燁，我忍痛做了很多次激光，才把胎記消除掉。
顧燁見我疼得失去血色的臉，驟然紅了眼眶。
「周周，我以後一定會好好愛你，不會辜負你為我做的這一切。」
而這一切都像是年少時絢爛的夢，夢醒了，就像泡泡一樣破裂在青春的風裡。
8
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我聽見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推門出去，看見顧燁頹唐地站在門外。
媽媽攔在門口不讓他進來。
「你不是陪那個女人去挪威了，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
顧燁羞愧地低下頭。
「媽，你讓我見見周周，我有話跟她說，事情真的不是你們想得那樣。」
「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還想狡辯什麼？」
爸爸在一旁沒好氣地說道。
顧燁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我會陪林染去看極光是因為她患了癌，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沒想到周周會那麼在意這件事，我知道這事情是我做得不對，我向她道歉。」
爸爸冷哼一聲，陡然拔高了音量。
「別在這假惺惺的道歉，我們不接受！」
「倘若你真的心懷愧疚的話，你斷然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那個女人是得癌了不假，但是你可以有很多種幫助她的方式，可以請護工請保姆，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你安的什麼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顧燁雙唇翕動，卻始終說不出來一個字。
周圍的鄰居被這個動靜吸引過來，紛紛走上前圍觀。
我爸媽一把年紀了，最注重面子。
我不想讓他們在鄰居面前丟人，走了出去，結束了這場鬧劇。
安撫好父母的情緒，我把顧燁帶去了咖啡廳。
9
「還是冰美式嗎？」顧燁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抿了抿嘴唇，點了一杯橙汁。
「其實我一直就不愛喝咖啡，覺得有種苦澀的怪味，我愛喝果汁，可惜結婚八年了，你從來就沒有關心過我的喜好。」
「林染愛喝咖啡，對吧？」
顧燁沒有否認，點點頭。
我自嘲一笑。
「我視如珍寶的這段婚姻，沒想到就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笑話，你竟然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做了林染的替身整整八年！真是S人誅心。」
話落，顧燁猛地抓住我的手，他的指尖冰涼，眼神裡蘊含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愧疚？抑或是悔恨？
「我知道我做了讓你傷心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須當面跟你說清楚。」
「我其實並不是想真的和林染舊情復燃，我隻是不甘心，當年她拋下我和別人結婚。」
「我和她十歲就在孤兒院認識，她佔據了我的前半生，我原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不分開，可沒想到她卻先背棄諾言嫁給了別人，她突然的抽離讓我痛不欲生，同時我對她也產生了強烈的恨意。」
「當時我跟你求婚時，你問我，是不是為了故意氣林染才娶你的，周周，我娶你不是為了氣她，而是我真的對你產生了好感。」
「高中那會，你害怕我吃不飽，偷偷把午餐塞在我的桌子裡，還有，參加運動會，我沒有運動鞋，那雙鞋也是你送的。你為我做的這一切，我都知道，隻是我太懦弱了，不敢直視自己的心意。」
「現在我會同意去照顧林染，其實除了彌補自己內心的不甘心，更多的是想試探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離不開我。我害怕，你會像林染一樣，什麼時候就突然不要我了。」
「那種被人拋棄的感覺太不好受了，我不想再承受一次。」
「我也承認，我這個做法太激進了，忽視了你的感受，甚至給你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傷害。可我本質上還是愛你的……周周，你相信我，好不好？」
面對顧燁的這番說辭，我隻覺得好笑。
我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顧燁，事到如今，你憑什麼覺得我還會相信你？」
10
「你口口聲聲說你對她沒有愛意，隻是不甘心。」
「可你卻默許她爬上你的床，默許她在你身上留下印記，哪怕你明知道這些會被我看到，會讓我難受，你還是這麼做了。」
「這八年來，你維持著林染的所有喜好，並且要求我也必須和你一樣，按照你的要求吃飯穿衣。」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胃病，不能吃辛辣，可為了能和你一起進食，我強迫自己去吃，到最後痛到隻能靠吃藥緩解。」
「還有，我的身材凹凸有致，根本不適合穿松垮的衣服，這樣隻會暴露我身材的缺點，讓我整個人看起來臃腫不堪。」
「你給我安排的一切我都不喜歡，可我卻因為愛你，強迫自己做了那麼多不喜歡的事情。」
「我原以為這種自我犧牲式感動，總有一天會換來你的一絲真心。」
「沒想到，最後就連婚戒上都刻上了林染名字的縮寫。」
我每說一句，顧燁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他驟然紅了眼眶，啞著嗓子道：「對不起周周，你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林染她已經匹配到合適的腎源了，一周後就能進行手術，等她手術完，我就跟她坦白一切，不再和她來往。我願意放棄這裡的一切，和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我搖頭，陡然拔高了音量：「易地而處，如果你是我，你能原諒嗎？」
「顧燁，我能做到不恨你，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我從包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遞到他面前。
「公司裡的股份你都出售了，我們的存款你也全部拿去給林染治病了，這些錢我不會找你要回來，就一個要求，我們好聚好散，你別再耽誤我了。」
顧燁身形顫抖，站立不穩，聲如蚊蠅：「我不離婚，你等我一個星期，好不好？」
我疲於和他糾纏，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顧燁，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身後傳來顧燁克制的嗚咽聲。
挺好，八年了，終於輪到他為這段感情哭一回。
11
從咖啡廳出來，我收到了陳姐的任職通知書，時間在一周後。
和林染做手術是同一天。
天意使然，要讓我在這一天開始新的生活。
和爸媽簡單說明我今後的計劃後，他們表示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