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一身緋紅色廣袖裙，戴著蔣昇送來的名貴首飾，一露面，就成了眾矢之的。
蔣昇後院姨娘眾多，有些是想要巴結世子府的官員女兒，有些是自薦枕席，還有一些和我一樣，因世子一時興起，強取豪奪而來。
估計連蔣昇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個枕邊人。
「哎呦喂，我還以為世子新納入府的妾室，是哪家名門所出的庶女呢，原來就個挑扁擔賣糕點的，難怪會如此沒有規矩。」
「哼，就是個不入流的低賤貨色，世子一時新鮮罷了。」
「也是，這種女人，咱們見得多了，也沒什麼特別的，最多就是身上比咱們多了一股子狐騷味而已。」
四周響起震耳欲聾的笑聲。
我充耳未聞，停步看向對面，盯著那張過目難忘的臉，綻開一抹燦爛笑容。
柳姨娘，我們又見面了。
前世你親手毀去阿姐容顏，今生我必讓你痛不欲生！
「看什麼看！不過才進門兩天，能不能笑到最後，還不知道呢！」
柳姨娘不服氣地瞪回來，我轉瞬換上怯懦模樣，如受驚雛鳥一般被人推到邊緣地帶罰站。
在我雙腿已經酸軟麻木時，茶話會終於結束，
沈蓉拿出宮內娘娘才能用上的螺子黛，分發給眾人，立刻圈得一片討好諂媚。
「我家夫人大度，也給你準備了一份，拿去吧。」
沈蓉身邊的貼身丫鬟，施舍般給我丟了一盒螺子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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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夫人。」
「哼，你要是真心感謝我家夫人，就在府上安分守己些兒！」
丫鬟傲慢轉身，沒有看到我眼底戲謔的笑意。
臨近黃昏，我拿著幾盒糕點，親自去柳姨娘的院子裡「賠罪」。
她傲慢地挖苦諷刺，我不急不惱，低眉順眼。
待屋裡的下人去泡茶之際，我才壓低聲音道：「柳姨娘想知道，為何世子府一直沒有子嗣嗎？」
柳姨娘捏著茶杯的手驟然收緊，骨節微微泛白，「你想說什麼？」
我從袖子中拿出沈蓉送的螺子黛，慢慢道：「清娘曾給京中幾家達官顯貴送糕點，有幸見過府上夫人使用的螺子黛，香味並沒有今日世子妃送的這般濃鬱，便心生好奇，回去後刮下一些焚燒。」
「柳姨娘猜猜，清娘嗅到了什麼味道？」
「是什麼味道？」
柳姨娘聲音微顫，想必她早有猜忌，隻是缺少證據。
我好心地身體前傾，靠近她耳邊，低語二字，「麝香。」
啪嗒！
柳姨娘眉眼驟冷，將手邊茶杯碰到地上，眼神警惕地看向我，「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清娘知道，在世子府中，論家世和世子的寵愛，唯有柳姨娘可與夫人抗衡。所以清娘鬥膽來找您，獻上孕子良方當，以求庇護。」
柳姨娘猶豫片刻，問道：「你想要什麼？」
「清娘自知身份低賤，隻求柳姨娘誕下子嗣後，也能讓清娘有一兒半女傍身養老。」
聽到這話，她放松下來，「你這方子當真管用？」
「柳姨娘若是不信，可找人試試，隻要一夜，必能得子。」
柳姨娘將信將疑地收下藥方。
我笑了。
欲望的種子一旦埋下，遲早都會生根發芽。
6
三日後。
蔣昇摟著我的纖纖細腰，面色不似往日紅潤，眼圈也因縱欲過度而凹陷下去，卻依舊飢渴難耐地不斷索取。
在他最後一次釋放後，我捶著他的胸口，嬌嗔道：「郎君就放過奴家吧，今日回門，若是再不洗漱，可就天黑了。」
「好吧，娘子早去早回。」
蔣昇在我脖間咬了一口，餍足地癱在床上。
我掩去眼底厭惡，快速洗漱，換上高領水藍色長裙，坐著小轎回門省親。
隔著老遠，我就看到阿姐在門口張望，頓時眼中泛起熱意。
「阿......」
「小妹！」
不等阿姐喚出我的乳名，我便出聲打斷，拉著她快速進屋。
房門關上，我們相望淚眼，阿姐眼中有埋怨有心疼。
可她不舍得對我說狠話，隻是抱著我哭泣自責。
「阿糖，都怪阿姐，要是阿姐沒有去世子府送糕點，也就不會連累你替我出嫁，受這份委屈了。」
「阿姐，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無須自責。」我輕輕拍著阿姐的後背安慰。
砰！
房門突然被人踹開，隻見蔣昇黑著臉，怒目而視。
沈蓉站在旁邊，故作驚慌地厲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偷天換日，欺瞞世子！」
「求世子不要為難阿糖，一切都是清娘的錯！」
阿姐緊張地護在我身前，作勢就要下跪求饒。
我卻在這時將她拉到身後，擠出兩行清淚，楚楚可憐道：「世子可曾記得，兩年前在東街上扶起過一個摔倒的姑娘？」
蔣昇面露遲疑，似在努力回憶。
可他那早已被酒色跑壞的腦子，連背誦過的詩詞都想不起來，又如何能記得起兩年前的事？
「世子，這兩年裡，阿糖時常在那裡徘徊，希望還能再見世子一面。可天不遂人願，阿糖等到的是世子要迎娶阿姐。」
「怪我，都怪我。是阿糖太過痴戀世子，這才打暈阿姐，替嫁入府。世子要打要罰，阿糖都願意，隻求世子不要趕走阿糖，哪怕做個洗腳婢也好。」
「隻要能天天見到世子，阿糖就心滿意足了。」
我聲音哽咽，端出一副柔弱悲痛的痴情模樣，身形搖搖欲墜地向蔣昇倒去。
他立刻伸手將我抱住，眼中的怒火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愉悅與自滿。
我和阿姐是雙生子，容貌一模一樣。
相較下，阿姐性子顯得平淡木訥，我則更添幾分嫵媚妖娆。
蔣昇本就是見色起意，對替嫁一時並不在意，隻是覺得失了面子。
但現在經我這一番深情言論，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當即便厲聲對沈蓉說道：「此事就此作罷，你休要再提！」
「世子......」沈蓉大驚。
「好了，本世子要娶的本就是妹妹阿糖，是媒婆將她們姐妹倆的名字混淆了！」
蔣昇擺明要護我，沈蓉頓時氣得渾身顫抖。
「好你個狐媚子，本世子妃倒要看你還能裝到幾時！」
沈蓉惡狠狠地瞪我一眼，憤怒地轉身離開。
我嘴角微不可查地揚起。
沈蓉，我已經將戲臺子搭好，你可不要讓我等太久啊！
7
自回門後，蔣昇對我寵愛有加，恨不得扎根在我院中。
不過以他朝秦暮楚的心性，沒幾天就被柳姨娘一身青衣扮相迷住，去了她院子裡。
後院的女人們聽聞，紛紛使出千方計，換著花樣吸引蔣昇。
他夜夜笙歌，換著院子寵幸。
我樂得清闲，安心調養身子，終於在一個月後，得到了想要的好消息。
......
這日，我正在院中納涼，老夫人那邊突然派人傳話，讓我過去請安。
我知道，沈蓉終於出手了。
換上一身素色衣裙，我病恹恹地走進福安院。
「妾室徐氏給老夫人請安。」
砰!
老夫人眼底滿是怒色，一掌拍到桌上，發出震耳巨響。
不等她開口斥責，我立刻裝出受到驚嚇的模樣，雙腿一軟，倒在地上，一臉苦楚地捂著小腹。
門外候著的嬤嬤見狀，連忙焦急地衝進來將我扶起。
「大膽，誰讓你進來的！沒有規矩的東西，膽敢衝撞老夫人，來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沈蓉擺出當家主母的氣派，厲聲怒喝，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
「夫人，我家娘子剛有孕，胎還沒落穩呢！老奴也是一時心急，才忘了規矩，還請夫人寬恕。」
「什麼！她有了？」
「是啊，老夫人，兩日前郎中就號出娘子有喜了。」
老夫人快步上前，懊惱道：「你這丫頭，此等大事，怎麼也不讓人通傳？要是知道你有了身孕，老身就不讓你走這麼遠的路了。」
我委屈垂首，弱弱看向沈蓉，又慌忙收回視線，哽咽道：「阿糖自知有罪，卻是真心愛慕世子殿下，請老夫人和世子妃不要趕阿糖走。」
老夫人變臉如翻書，儼然沒了先前要吃人的模樣，慈眉善目，溫聲細語。
「好孩子，你和阿昇的事，老身都知道了。這本就是喜婆糊塗，搞錯了名字，如何能怨到你身上？你且放寬心，這府上沒有人能將你趕走！」
「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請郎中！這可是世子府第一個孩子，若有半分閃失，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抵不上！」
「是，老夫人！」
親耳聽到郎中確定是喜脈，老夫人的嘴就沒有合攏過，不僅提高我的月例，還賞賜了無數補品和首飾。
甚至為了安撫我的情緒，還當面訓斥了沈蓉一頓，讓她不許再提替嫁之事，好生照顧我和肚子裡的孩子。
滿載而歸，我回眸對沈蓉落下一抹勝利者的微笑。
看著她眼中抑制不住的恨意，我知道，魚就要上鉤了。
8
「妹妹今日可有哪裡不舒服？」沈蓉一身寒氣，居高臨下地睨我一眼。
她既要遵循老夫人的命令，又要維系自己世子妃的賢良名聲，就算心中再多不快，也隻能日日來我這添堵。
有時候，我看沈蓉那氣成鵝肝色的臉，也不免有些心疼。
「世子妃辛苦了，我今日就是聽郎中說肚子裡是個男孩，有些高興地睡不著覺而已，其他一切安好。」
我躺在軟塌上沒有起身行禮，而是撫摸著小腹，滿臉幸福。
「呵呵，恭喜妹妹。姐姐今日有些中暑，就先回去了。」
「好，世子妃慢走。」
看著沈蓉緊握成拳的雙手，我笑意漸深。
幾日後，沈蓉生病臥榻，不能每日來探望我，便讓柳姨娘送來補湯。
可我精通藥理，連螺子黛裡細微的麝香都能聞出，又如何能察覺不出湯裡的古怪？
「嘖嘖，可惜這麼好的補湯了，幹脆以毒攻毒吧。」
我將補湯盛出一小碗，用勺子輕輕攪動，含笑望向院外大步走來的男人，「世子殿下今日怎麼這麼晚回來？不會又去吃野食了吧？」
「路上見到友人，不禁多聊了兩句。」
嗅著蔣昇身上嗆人的香粉味，我但笑不語，將湯碗自然地遞過去，「這是柳姨娘送來的補湯，世子嘗嘗。」
「好，阿糖喂我。」
我嬌嗔一笑，將湯水一滴不落地送進蔣昇口中。
......
兩個時辰後，一聲震天慘叫響起，府上亂作一團。
我在嬤嬤的攙扶下，走到臨近不遠的院子外，從眾人零星的議論聲中，才大概知道蔣昇是在和姨娘到達頂峰時，忽然腹痛難忍，口吐鮮血，如今生死不明。
「希望世子能否極泰來，平安無事。」
我雙手合十，虔誠祈禱。
「好孩子，老身知道你對阿昇痴情一片，可你現在還懷著身孕呢，還是快回去休息吧！」
從屋內出來的老夫人淚眼婆娑，遠遠看到我，便連忙過來，溫聲勸我回去休息。
我雙目含淚，弱弱頷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這一夜，是我重生以來，睡得最舒服安穩的一覺。
無人打擾，睜開眼已是晌午。
下午，老夫人帶著太醫過來給我把脈，確定胎象平穩，她緊皺的眉頭才稍有舒展，聲音低啞道：「感謝上天，還給蔣家留了一個後啊！」
「老夫人，世子怎麼樣了？」
「唉，孩子，你且好好養胎，這些事過些日子，老身再與你細說。」
我乖巧點頭，心裡卻如明鏡一般。
柳姨娘送來的湯裡，被沈蓉加了夾竹桃和桂枝，而我又好心地加了一把料。
將原本的落胎湯，變為了泄精湯。
其實隻要蔣昇修心養性一段日子，毒素倒也可以慢慢排掉。
奈何他滿腦子不堪入目，連一個時辰都沒有撐住，就被人勾去了魂，這才導致藥效加速，險些丟掉性命。
不過如今他雖被救活，但也和死人差不多。
畢竟，一個不能人道的世子，傳出去也隻是笑柄，這一院子的女人又要如何滿足？
9
蔣昇不能人道的事，一直隻有太醫和老夫人知道。
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後院的女人們開始不太安分，四處打聽。
漸漸地，消息傳出，滿城風雨，府上氣氛變得低迷壓抑。
曾經金碧輝煌的府宅變得黯淡無光，上空終日聚攏著大片大片的陰雲，壓的人喘不上氣。
終於，有安耐不住寂寞的姨娘，伙同馬夫，偷走府上錢財，連夜私奔逃離。
當我將這一消息告訴給蔣昇時，他氣得當場吐血，雙目猩紅如吃人的怪物。
無處發泄怒火的他，嘶吼著命人將柳姨娘拖到院中，親自拿著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打。
在柳姨娘美妙的慘叫聲中，我和他都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
夜深，我披著黑色鬥篷，走進昏暗的地牢中，。
看著渾身沒有一處好肉，被打到昏死的柳姨娘，我緩緩蹲下身，將手搭在她的脈搏上，豁然輕笑出聲。
「唔......是你！」
柳姨娘驚醒，看清我的樣子後，表情復雜，「我沒有下毒害你。」
「嗯，我知道。」
我淡然一笑，伸手輕輕撫摸她的小腹，柔聲道：「柳姐姐有了身孕，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孩子！你、你是說......我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