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竟敢弑夫?」
我表情淡淡地睨他:
「侯爺剛回來,怎能給我安個莫須有的罪名?」
「近日府裡老鼠橫蹿,放夾子除鼠罷了。」
謝必淵忍痛拿掉腳上的老鼠夾,整張臉因疼痛而漲得血紅。
他咬得牙咯咯作響:「你虐待我母親,如何解釋?」
「何來虐待一說?」我往茶盞裡續了些茶水,慢條斯理地品嘗,「母親大人吃齋念佛祭奠忠勇侯,我豈敢做肉食給母親大人?」
「此事京城人人皆知,連聖上都稱贊母親大人是良妻,是京城貴婦的典範。」
我頓了頓:「莫不是母親大人吃齋是假?
「那可是欺君啊!」
謝必淵被我懟得臉色鐵青。
他當然不敢承認是假。
身後的老嬤嬤見謝必淵被我懟得啞口無言,上前提醒:
「小侯爺,孩子才是大事。」
我瞥了眼嬤嬤懷中的孩子,小小年紀,眼神裡就透著惡。
天生壞種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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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原主怎麼都焐不熱。
謝必淵斂下些許怒火,陰沉著眉頭道:
「強兒以後就是你的嫡長子。」
他的口吻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世襲制的朝代,嫡長子繼承侯爵之位,也就說,這府裡的東西,以後都是他的。
想起這孩子未來的陰狠手段,我扶起微微隆起的肚子輕笑:
「侯爺說笑了,我才有身孕,怎能生下兩歲大的孩子?」
謝必淵愣了愣,反應過來後臉色驟變,氣得幾乎要爆炸:
「我才回來,你怎麼可能有身孕?」
我瞥了眼屏風後露出半截沒藏好的男人衣袂,淡淡道:
「侯爺又說笑了,前些日子,我才下江南找侯爺,侯爺怎麼能忘了?」
謝必淵消失的這三年和外室在江南逍遙,整日耳鬢廝磨,過得好不快活。
皇上雖未強制命他去邊境,可若將他和外室在江南的風流韻事傳出去,謝必淵必遭處罰。
自己沒藏好怪誰?
「你怎麼知道我在江南?」他神色震驚,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矢口否認,「本侯這三年一直在邊境。」
我起身走到謝必淵身邊,低聲道:
「侯爺,我可是對你關心得緊啊。
「比如你在江南的宅子位於哪,府裡有多少下人,我都知道。
「既然侯爺想讓我認下這孩子,不如我們去面聖,問聖上,這孩子我該不該認?
「如何?」
謝必承緊攥指骨,死死怒瞪我。
他當然不敢鬧到皇上面前。
大婚之日他把外室帶回府,鬧得盡人皆知,如今他想納多少房妾室都行,唯獨不能是紫怡。
如果他娶紫怡,則是再度挑戰皇家威嚴,除非他不要命了。
更別提讓紫怡的孩子當嫡長子,簡直痴人說夢。
原主慣著他,我可不慣他。
談崩後,謝必淵壓著怒火,拂袖離去。
裴亦誠從屏風後出來,下颌緊繃,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的肚子:
「你懷了他的孩子?」
這質問的語氣……
怎麼聽出了一股子醋味?
我說:「吃胖了!」
應付謝必淵的一個借口罷了。
我可不能認下這個孩子,我得未雨綢繆,萬一沒徹底扳倒侯府,這孩子可是個隱患。
裴亦誠松了口氣,冷峻的面容漸漸展露笑意。
我湊近他:「你不對勁。
「你喜歡我啊?」
7
平時冷靜沉穩的裴亦誠,神色慌亂地指向外面:
「月色好看。」
他丟下這句話,慌張地翻窗跑了。
我望向外面火紅的太陽,愣了愣。
胡說八道好像在此刻具象化了!
8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曉曉著急忙慌地喊我起床:
「夫人,不好了,小侯爺命你現在立刻去老夫人院裡。」
我就知道,謝必淵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昨天他剛回來吃了虧,今兒個一早,以我睡懶覺不去給老夫人請安為由,逼我交出當家主母的管理權。
站在老夫人身後捶背的女人衝我挑釁地陰笑。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謝必淵的外室,紫怡。
我打量著她,不禁蹙了蹙眉。
此女貌若無鹽,還沒曉曉生得嬌俏。
相貌也就算了,心腸還歹毒。
原主好歹也是京城才女,容貌昳麗,心地善良。
哪裡比不上她呢?
我對謝必淵豎起大拇指:
「口味真重。」
老婦人護犢子得很,瞧她兒子黑了臉,憤怒地拍桌:
「放肆,怎麼和你夫君說話的?
「好歹也是御史之女,《女戒》沒背過?
「你爹娘怎麼教你的?」
我朝她翻了個白眼。
她也就是看她兒子回來,有人給她撐腰了,連說話都硬氣了。
平日裡屁都不敢放。
「你嫁入侯府三年,從未向我請安,可冤枉了你?」
我搖頭:「沒冤枉。」
老夫人得理後冷哼,一派要家法處置我的氣勢:
「你好吃懶做,不孝敬長輩,不服侍夫君,可冤枉了你?」
我反駁:「不服侍夫君我不認啊。
「我剛嫁進來就守了寡,我服侍鬼啊?
「身後給你捶背的不是一直在服侍你兒子嗎?
「我也沒機會啊!」
老夫人氣紅了臉,指著我怒斥:
「眼尖嘴利,沒有教養的東西!」
「對對對,你說得都對,」我問,「你們想幹什麼直說,我還要回去睡回籠覺。」
三人暗懷鬼胎地對視一眼,懶得再鋪墊。
由老夫人開門見山:
「你德不配位,從今日起交出當家管理權,府裡日後大小事務交由我管理。」
丫鬟們可憐地看向我。
交出管理權等於宣布府裡換了主,日後在府裡哪還有我說話的份。
說白了,除了主母的身份以後我與下人無異。
明眼人都知道,侯爺和老夫人這是變相要把管理權要回來後交給紫怡。
此般,那私生子在府裡的日子也好過。
大家都以為我會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肯交出管理權。
而我爽快地應下;
「好。」
我正愁這個燙手山芋不知道該怎麼扔出去。
接盤俠就來了。
9
如今忠勇侯府有名無實。
三年前皇上罰謝必淵去邊境,同時罰停他五年俸祿。
謝必淵離開時,拿走庫房大半銀票和紫怡南下逍遙。
剩下的錢全被我悄悄轉移了出去。
連府裡值錢的物件都被我變著法子賣光了。
如今府裡看似繁華,實際一貧如洗,還欠了一堆外債。
我吩咐曉曉:
「去把賬本拿來交給老夫人。」
很快,曉曉將賬本遞給老夫人。
她眯著眼,認真查看。
饒是她把賬本看個底朝天也看不出任何破綻。
府裡的開支用度,賬面上我做得天衣無縫。
半炷香工夫後,老夫人確認無誤,收起賬本冷聲道:
「下去吧。」
我轉過身,嘴角噙起冷笑。
回到院子,我交代曉曉:
「出府通知債主們,侯爺回來了,晌午後可以來要債了。」
曉曉離開後,我又吩咐裴亦誠:
「你隱藏身份出去告訴各位掌櫃,今日起清氏連鎖店鋪招商,僅限今日投資。」
我冷笑,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場。
10
午時剛過,侯府外摩肩接踵地圍滿了債主。
早晨春風得意的三人,現在愁眉苦臉地站在府外:
「我們忠勇侯府怎麼可能欠債呢?」
「這是不可能的事!」
「怎麼?你們想不認賬?」
掌櫃們紛紛舉起欠條:
「今天要是不還銀子,我們就砸了忠勇侯府。」
這些掌櫃背後可都有勳貴子弟撐腰,有的還有皇子撐腰,他們的鋪子,京城貴子皆有投資。
平日裡或許會給忠勇侯府幾分薄面,但今日不同。
今日全京城盈利最大的連鎖鋪子招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的惡,將會發揮得淋漓盡致。
隻要有利益,人們就會瞳孔放大,就會變得興奮,哪怕關系再疏遠的人,都能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我伸了個懶腰:
「走,看戲去。
「順便再添油加醋,讓戲演得更熱鬧些。」
11
我走到府門前,假模假樣地拿起帕子打了個哈欠:
「何事喧哗?
「擾人午休!」
謝必淵和老夫人、紫怡三人,眼神像刀子一樣射向我。
老夫人皺紋交錯的臉猙獰著,瞪我。
謝必淵額間的青筋暴起。
紫怡怒目龇牙,面容扭曲,完全不顧她的綠茶形象。
三人像魔鬼一樣撲向我:
「你個死賤人,居然敢出去借錢。」
我不緊不慢地打了個響指:
「裴亦誠。」
彈指間,裴亦誠騰空落地,刺眼的長劍如銀龍般護在我面前。
他冷著臉,一字一頓道:
「誰敢動?」
三人看了眼劍鋒,撲向我的動作驟停。
我躲在裴亦誠身後衝他們舉了個中指:
「嘻嘻。」
最不甘心的便是紫怡,伏低做小多年,終於熬出頭拿到了主母權,還沒威風呢,還沒帶孩子頤指氣使呢。
錢沒了。
她氣得直跺腳,衝我吼罵:
「你個賤人。」
她罵完轉頭摟住謝必淵的手臂嗔怪道:
「侯爺,府裡外債肯定都是這女人搞的鬼。」
「廢話!」謝必淵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我還能看不出來?當我是傻子嗎?」
謝必淵赤紅著眼,那眼神恨不得剜了我:
「債是你借的,理應由你來還。
「此事與我忠勇侯府無關。」
我訕笑出聲。
若是以前的原主或許會腦子抽筋幫他還,想讓我還,白日做夢。
老夫人在一旁鬼鬼祟祟地讓侍女去請淑妃過來坐鎮。
我沒阻攔。
由裴亦誠護著,我走到府門口,對著各位掌櫃們抹眼淚:
「各位,你們聽見了嗎?
「忠勇侯府一點擔當也沒有,夫君寵妾滅妻,聖上罰他去邊境,他抗旨沒去,實際下了江南。」
債主們聽到他抗旨,眼睛豁然亮了起來。
心裡更無忌憚。
我繼續哭訴:「他走時,把府裡的銀子全拿走了,帶著外婦在江南瀟灑,還置辦了豪華府邸。
「我可憐啊,剛嫁過來夫君就卷走家產和外室跑了。
「留我獨自一人撐起侯府,府裡拮據,我便用自己的嫁妝來維持開銷。
「可是母親大人實在金貴,她說她是淑妃的妹妹,豈能吃普通素菜?」
我此話一出,淑妃想幫她妹妹出頭也不敢來,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皇上怪罪下來,她能獨善其身便不錯了。
我說:「母親大人隻吃長在雪山之巔的名貴芝類,喝水也隻喝花間清露,一頓飯錢便是普通人家一個月的花銷。
「『孝』字為先,我苦了自己也不能委屈了母親大人,所以我才出去借錢。
「可是……」我收起哭臉,指向老夫人,「這一切都是母親大人指使我去借的。」
「賤人,你胡說,」老夫人氣得牙齒直哆嗦,「你個賤蹄子,你敢誣陷我?」
我掩帕哭泣:「大家若是不信,大可問母親大人的貼身嬤嬤。」
眾人的目光紛紛望向老嬤嬤。
老夫人尖酸刻薄的臉揚起嘲笑,看我和看傻子一樣,她大抵認為我的腦子被驢踢了。
問她的人,她的人怎麼可能向著我說話?
轉眼間,老嬤嬤開口:
「少夫人說得沒錯,老夫人確實隻吃最名貴的素菜。」
老夫人沾沾自喜的臉瞬間垮下。
她傻眼了。
不敢置信地看向老嬤嬤。
她不知道,老嬤嬤早已經是我的人了,我從娘家帶來的死忠僕和嬤嬤暗度陳倉,他們早就私通在一起了。
我無視謝家三人的驚愕,對各位掌櫃說:
「各位,夫君對我不義,也休怪我無情,錢是以忠勇侯府的名義借的,冤有頭債有主。
「夫君在江南那棟豪華府邸價值不菲,他有的是錢,各位繼續要債吧。」
臨走時我故意問曉曉:
「哦,對了,聽說清氏今日招商,截止時間是?」
曉曉大聲回:「截止到酉時。」
我們笑著離開。
掌櫃們如同惡虎撲向謝家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