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他抱起壓上床榻時,我伸手摟上他的脖頸。
「皇上,嫔妾說不定真的是個假神女呢。」
顧元承毫不在意地放聲大笑。
「是是是,我看昭兒今晚也不像神女,更像是勾走朕心魂的妖女!」
他和沈妙容啊,真是一對天生絕配。
一樣地人面獸心,一樣地……蠢笨如豬。
我低垂著眼眸,掩飾住了眼底的不屑與嘲諷。
姐姐平生最厭惡偽善誑言之人。
可如今我已將真相告訴了顧元承,他自己卻仍要自投羅網。
那麼以後的事,可就怪不得我了。
8
這夜過後。
顧元承下旨將我封為雲妃,並改口稱我為「昭兒」。
此後接連幾日,他都選擇宿在我宮裡。
沈妙容心裡不悅,又因為無法侍寢,隻好故意在給顧元承送點心時陰陽怪氣地嗆他薄情,卻被一句「昭兒琴彈得極妙,朕不過是過去聽曲」堵得啞口無言。
畢竟顧元承念及她有孕在身,並沒有對她質疑我身份的事過多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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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次她再上趕著給他甩臉色,那就真的太不識趣了。
見我得寵,沈妙容自然不會甘心坐以待斃。
在度過幾個極為平靜的日子後,宮中傳出了她將為太後舉辦的壽宴的消息。
翠微將壽帖遞到我手中,滿面愁容地嘆了口氣。
「皇貴妃娘娘向來喜歡為難小姐,這次反倒主動邀您赴會,恐怕這其中必有蹊蹺啊。」
我端詳了她的表情一會兒,啞然失笑。
最開始與我相處時,她雖然總能將事情辦得極為妥帖,可整個人卻是冷冰冰的,像一具毫無感情的行屍走肉。
如今日子久了,她不僅開始展現喜怒哀樂,也實實在在為我擔憂傷神起來。
都說這深宮冰冷吃人,我卻從她這裡摸得了一絲和煦的暖意。
我點點頭,遞以一個安慰的笑。
「無妨,咱們見招拆招便是了。」
我沒忍心告訴她的是,沈妙容懷著身孕也要如此大動幹戈地操辦宮宴,隻怕這一次,她是要直接出手置我於死地了。
9
太後的壽宴,亦是皇家家宴。
此刻大殿中坐滿了六宮妃嫔,熱鬧非凡。
為了展現自己協理後宮的能力,沈妙容特意安排了一個妃子為太後獻上賀禮的環節。
大概為了羞辱我,直到所有人將帶來的物品展示完畢,她才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場。
我假裝沒看見她不耐的態度,不卑不亢地將一個精致的食盒抬了出來。
「聽聞太後喜好甜食,臣妾出身低微,拿不出什麼貴重的禮物,隻好親手做了些桂花糕帶來獻醜了。」
「這香味聞著沁人心脾,倒是個有心的。」
太後眉目舒展,示意下人拿到她面前,卻被沈妙容出聲攔下:「且慢!」
她給身旁的丫鬟遞了個眼神,隨即微笑道:「雖然這東西是雲妃親自做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讓人先替您嘗嘗。」
我注意到她雖然面色端莊,語氣溫柔,卻在丫鬟挑起糕點放入口中時,眼中露出了勝券在握的得意。
品嘗片刻後,丫鬟向她回稟。
「請娘娘放心,這桂花糕並無……」
脆生生的話音未落,卻猛地戛然而止。
剛才還面色如常的丫鬟,竟然硬生生噴出一大口黑血來!
緊接著,她在妃嫔們的尖叫聲中渾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很快沒了呼吸。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落在了我身上。
「雲妃,你真是膽大包天,竟敢謀害太後!」
沈妙容擺出一副臨危不亂主持大局的樣子,轉身朝著顧元承高聲道:「皇上,這盤桂花糕就擺在這裡,雲妃害人的證據確鑿,臣妾建議將她即刻拖去問斬!」
「我們小姐為了做糕點忙了整整一天,如果她真的想謀害太後,何必如此費心傷神?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人刻意為之!」
「小姐平日待我們不薄,絕不會做這等陰毒之事,還請皇上明鑑!」
有翠微帶頭,其他幾個觀雲殿的宮女也紛紛跪了下來,開始為我求情。
雖然對沈妙容的舉動早有猜測,但這一刻我看著她們冒險的樣子,仍覺心頭一片酸澀。
原來這世間,也並非所有人都如同當初討伐姐姐的那些那般冷漠。
趕在顧元承表態前,我清了清嗓子,神情鎮定地看向沈妙容。
「皇貴妃娘娘與其這麼急著將我處死,不如先派人檢查一下剛才那丫鬟的唇部或者手指。」
為了防止沈妙容找機會對我動手,這桂花糕和食盒的材料都經過了我的仔細篩查,並在制成後由翠微嚴格看管,絕無被外人觸碰的可能。
所以,唯一有問題的地方,隻會出現在剛才那個試毒丫鬟的身上。
「可笑,人都被你害死了,還檢查什麼!」
沈妙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正想命人趕緊將她抬走。
一直沉默的顧元承卻突然開了口:「既然如此,那就按雲妃說的宣太醫吧。」
10
眨眼間,半炷香時間過去。
趕來的太醫在拿著銀針扎進丫鬟指縫後,立刻臉色驟變。
「啟稟皇上,這宮人的指甲中竟有少量殘餘的彼岸香!」
此言一出,顧元承懷疑的目光頓時落在了沈妙容身上,就連著太後看她的眼神也變得十分微妙。
彼岸香這種罕見的劇毒植物,每年隻在沈妙容家鄉產出少量,並主要銷往西域。
而她的哥哥作為運輸重臣,不僅是最有可能給她提供彼岸香的人,這背後的利益牽扯也值得深究。
沈妙容作為妃子,若是敢勾結朝臣私藏毒品,那可是抄家的重罪。
看著顧元承越來越沉的面色,沈妙容開始慌了。
她那副剛才還囂張得意的嘴臉,瞬間變得委屈起來。
「皇上,臣妾懷上皇嗣後日日抄寫佛經為他祈福,積德向善都來不及,怎會做出這種栽贓陷害的陰毒之事?」
「若今日您真信了雲妃的說辭,那蒙冤的臣妾幹脆帶著腹中孩兒一起去死算了!」
為了讓顧元承徹底相信,她作勢就要往殿中的柱子上撞。
然而沈妙容不會知道,我今天精心打扮前來赴宴,等的就是在這一刻,好將那份費時多日打造的大禮完完整整地獻給她。
因此,當她閉著眼朝前跑去時,我卻眼疾手快地趕在準備阻攔她的護衛身前,猛地一把將她推到了地上!
我選擇的角度十分刁鑽,雖然看似是在為她的安全著想,實際卻使她不得不用最柔軟的腹部著地。
幾乎落地的瞬間,沈妙容就面容扭曲地痛呼了起來。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她一邊急促地喘著氣,一邊斷斷續續地詛咒我。
「謝雲昭,你這個賤人竟敢趁機報復我……要是我的孩子出了事,我要你……不得好死!」
在她的呻吟聲中,太後和顧元承神色擔憂地跑了過來,加上慌忙打開藥箱準備問診太醫和幫忙的宮女,場面瞬間陷入一片混亂。
大概是沈妙容的表情實在太過痛苦,太後忍不住蹙眉教訓我。
「雲妃,都說關心則亂,可看皇貴妃這副樣子,你下手也是真的沒個輕重,哀家真的害怕她腹中皇嗣有什麼三長兩短!」
顧元承臉上也覆了層霜,極冷地瞥了我一眼後,厲聲問太醫:「皇貴妃情況如何,胎象可還穩定?」
本該是氣氛極度緊張的時刻,我心底的愉悅卻攀升到了巔峰。
翠微被我勾起的唇角嚇到,以為我是因為怕被牽連而情緒崩潰,湊近低聲提醒道:「此事塵埃尚未落定,小姐可千萬不能自亂陣腳啊。」
我看著被顧元承和太後不斷催促的太醫猶豫不決的模樣,笑意卻仍一點點加深,甚至有些癲狂。
隻因為——
深吸一口氣後,他終於在這一刻顫抖著開口。
「回稟皇上、太後,皇貴妃娘娘她……她根本就沒有懷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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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愣住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啊,皇上!」
崩潰的沈妙容掙扎著起身,對老太醫破口大罵。
「老不死的東西,當初明明是你給我把的脈,怎麼現在又開始犯糊塗了?!」
「娘娘之前請微臣過去時,那脈象確實如珠走盤,是女子受孕的典型脈象,至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恐怕隻有您自己明白了。」
見過諸多大場面的老太醫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明哲保身。
「皇上,您得相信臣妾是無辜的,這分明就是他在撒謊啊!」
看到顧元承頭一次面色鐵青,沈妙容慌不擇路,說的話也徹底昏了頭腦。
「不對,是謝雲昭聯合他一起做局陷害臣妾,因為咱們曾經——」
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出現在她臉上。
顧元承面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賤人!你自己蔑視宮規假孕爭寵,現在還敢出言無狀拉別人下水!我看你是已經失心瘋了!」
旁人眼裡看到的隻是顧元承的憤怒神色,可我卻知道他其實是在掩蓋自己的心虛。
若是被沈妙容親口證實自己和她一起親手害死了曾經的神女,他這個九五之尊豈不是一輩子留下了供人討伐的話柄?
比起失去沈妙容,天子威嚴不復從前才更讓他痛心疾首。
意識到說了大不敬之話的沈妙容回過神哭得梨花帶雨。
「方才那些都是無心之言,皇上要打要罵,臣妾也認了,可假孕這件事臣妾真的是無辜的——」
尖銳的哭叫令本就焦躁的顧元承此刻更加厭煩。
加上方才彼岸香的嫌疑已在他心中形成一根刺。
他毫不猶豫地下令:「貴妃沈氏心腸歹毒,品行不端,即刻剝奪封號貶為常在,移居盼春宮!」
沈妙容張著嘴還想為自己辯解,可侍衛已經毫不猶豫地架起了她。
離開前,她睜著眼死死地盯著我,眼中滿是不甘和怨恨。
我迎著她仿佛淬了毒的目光,將一個神秘的笑容輕輕落在了她頸間皮肉某處極為細小的凸起上。
姐姐性格寬宏大度,我卻是個睚眦必報之人。
當她第一次衝到觀雲殿劃爛我的臉的那個晚上,我撥動琴弦,一夜未睡。
為的就是召來這條血蛭母蟲鑽進她的身體裡。
血蛭以人血為生,並會隨著血液循環遊動到周身各處。
而脈搏作命門,恰恰是血蛭生長初期最適合作為溫床的地方。
所以當太醫為沈妙容把脈時,皮膚下跳動的血蛭自然也就給了他如珠走盤的錯覺。
如今它肉眼可見地在沈妙容的身體裡越長越大,也越發興奮活躍,時間久了定會將她折磨得夜夜難眠,生不如死。
不過我的本意也並不是這麼快解決她。
畢竟肉體上的傷害,哪裡比得上讓她親眼看著最愛的男人被我害得油盡燈枯、失去皇位更為痛徹心扉?
誅心的手段,早在姐姐死去的那一天,我便領悟得徹底。
我閉上眼,感受著全身上下叫囂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