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嫡姐人淡如菊,父親去世時不曾落淚,卻在青梅竹馬的侍衛受傷時哭得死去活來。
皇上疑心二人有染,她隻是淡淡嘟嘴:
「臣妾百口莫辯。」
為了證明嫡姐的清白,我主動殺了侍衛,卻被她埋怨:
「皇上是本宮的少年郎,不用那些下作手段也會相信本宮。」
「你區區一個陪嫁丫鬟,竟敢越俎代庖殺了凌哥哥,理應受到懲罰。」
她把我關入慎刑司,還振振有詞:
「慎刑司愛折磨人,必不會讓你重傷或是死了。等你贖完罪後,我自會接你出去。」
我一等就是五年,直到被折磨至死也沒見她來,隻能含恨而終。
再睜眼,我看著嘴巴嘟嘟,一臉無辜的嫡姐冷笑。
既然百口莫辯,那就去冷宮待著吧。
皇後之位,就由我這個庶女來當!
1
被慎刑司折磨的第五年,我的雙腿已經殘了,腐爛的傷口裡爬滿了許多蠅蟲,幾十處爛瘡讓我連翻身都疼。
春夏跑出去找皇後求助,回來時卻哭得眼睛都紅了。
「婉婉姐,皇後娘娘不信你受傷了,不肯派御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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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慎刑司愛折磨人,定不會叫她重傷或是死了。婉婉為了逃避懲罰,竟然編出這種謊話,足以證明她品行低劣!也罷,既然她沒有真心悔過,就讓人把她處死吧。』」
「嗚嗚嗚,婉婉姐,怎麼辦啊,動刑的太監已經來了。」
我拖著斷腿躺在地上,絕望地闔上眼。
我是家中庶女,嫡姐的陪嫁丫鬟,進宮以來一直忠心耿耿地服侍嫡姐。
五年前,皇上疑心嫡姐和侍衛私通,要將侍衛打入慎刑司審查。
那侍衛和嫡姐是青梅竹馬,本就曖昧不清,我怕他受不住嚴刑逼供,說些不該說的話,便買通御醫讓他悄無聲息地去世。
皇後私通是震驚宮闱的醜事,沒有確鑿的證據,皇上也不好冒下定論。
我本以為自己立下了功勞,能讓我小娘在林府的日子好受些。
誰料嫡姐恨我殺了她的青梅竹馬,怨恨道:
「皇上是本宮的少年郎,不用那些下作手段也會相信本宮。」
「你區區一個陪嫁丫鬟,竟敢越俎代庖殺了凌哥哥,理應受到懲罰。」
她汙蔑我偷了她的金簪,將我送進慎刑司飽受折磨。
如今,更是要直接處死我!
頸部被白綾纏上,春夏的哭聲越來越模糊。
窒息的瞬間,我竟察覺到一絲輕松。
終於能從慎刑司無休無止的酷刑中解脫了。
死前,我隻恨自己沒有早點看清嫡姐的真面目。
若有來生,我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2
睜眼時,我正往太醫手裡塞銀子。
他笑著和我保證,一定會讓凌侍衛死得悄無聲息。
我瞬間意識到自己重生了,立馬改口:
「不,請您務必要治好凌侍衛。」
林書意不是怨我殺了她的凌哥哥嗎?
這一世,我就如她所願。
我倒要看看,沒有我的下作手段,她的少年郎會不會信她。
……
剛回翊坤宮沒多久,皇上就進來了,他像是隻暴怒的雄獅,咆哮道:
「林書意!現在外面都傳你和侍衛有私情,他的貼身荷包裡甚至搜出了你的小像,你可有什麼要解釋的?」
嫡姐直挺挺地站在那裡,淡淡地嘟嘴:
「臣妾百口莫辯,皇上疑心這般深重,看來本宮已經失去了曾經心心念念的少年郎。」
我聽著林書意的話,惡心得直想吐。
整個後宮都知道,皇後人淡如菊,父親死時也隻是淡淡皺眉,不曾流下一滴眼淚。
卻在看到凌侍衛為保護她被馬蹄踏傷時瞬間破防,嚎啕大哭。
在場眾人誰不懷疑他們有私情?
皇上忍著從馬場回來才詢問原委,已經算仁至義盡了,此時卻被她倒打一耙,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前世,我為了幫嫡姐解圍,謊稱那畫像上的人是自己。
我和嫡姐本就容貌相似,再加上我主動撞柱,假裝要給侍衛殉情,這才讓皇上相信了這番說辭,不再追究。
但現在,我隻是低頭掩住嘴角的冷笑,默默看戲。
3
這一世,沒有我的幹預,林書意被貶為庶人,關在冷宮禁足。
接到聖旨時,她明顯愣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
「冷宮清淨,想必皇上是知道我被冤枉,故意保護我呢。」
我在她身後,忍笑忍得臉都快抽搐了,附和道:
「主兒聰慧。」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去冷宮玩兒去吧。
林書意歡天喜地去收拾行李了。
我瞥了一眼,忍不住咂舌。
冷宮是最趨炎附勢的地方,那兒的宮人不認身份,隻認銀子。
林書意銀子和首飾一件都沒帶,好看的衣服倒裝了不少。
在她往爪子上套護甲時,我忍不住提醒:
「主兒,護甲就不帶了吧。」
林書意白了我一眼,眉眼間帶著淡淡的不屑:
「你個奴婢懂什麼,就算身在冷宮,也要活得體面。」
體面?
我笑了笑。
冷宮年久失修,有一堆活兒等著呢,她戴著護甲,該不會想讓我當牛馬伺候她吧?
可我沒說要陪她一起進冷宮啊。
林書意總是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對皇上是不分場合地念叨少年郎,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皇上進行服從性測試。
對下人便默認我們都是卑賤的奴才,活該為她付出一切,受苦受累地耗盡一生。
我沒有出言提醒,而是一路送她到了冷宮。
剛進冷宮,林書意被灰塵嗆得直咳嗽,她渾然忘了自己是庶人的身份,自然而然地使喚我:
「婉婉,去,把地掃了。」
我把包袱扔在她腳邊,臉上的笑容愈深:
「怕是不成了,奴婢被調去太後身邊伺候三皇子呢,以後這冷宮就要主兒一個人待了。」
這下,林書意傻眼了。
4
當今聖上子嗣緣淺,連著幾位皇子都陸續夭折,隻剩下林書意生的三皇子還健在。
如今她進了冷宮,三皇子便送到太後處撫養,我們這些原本的宮人也跟了進去。
三皇子年幼,我倒沒想把對林書意的仇恨發泄在他身上,隻想本分地完成職責,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可偏偏有人看不得我好。
海貴人。
她和林書意交好,也有些癔症。
就因為前幾日皇上向我詢問三皇子的功課時,我笑著回了幾句話,便被她認為存心勾引皇上。
她本就因為我沒有跟著林書意進冷宮心生不滿,這下更是認定我故意背主。
明明她也是皇上酒後強迫,不得已才進的後宮,卻不顧我的解釋把我從三皇子手中要走,放在自己的宮殿百般折磨。
眼下,她從冷宮看望林書意回來,怒氣衝衝地踹了我一腳。
我吃痛晃了一下,頭頂舉著的燭臺瞬間翻滾,滾燙的蠟油在手上燙起幾個大炮。
海貴人一臉怨毒:
「疼嗎?姐姐在冷宮比你疼千百倍!她可是金枝玉葉,現在居然要親自洗衣服!那水冰寒徹骨,她怎麼受得了!」
我死死咬牙,忍著不發出痛呼。
海貴人見我這般,更是生氣,用腳抬起我的下巴,狠狠地在我臉上扇了幾耳光。
忽然,她「咦」了一聲,來回打量了我幾眼。
「仔細看,你長得和姐姐倒有幾分相似。」
我心中瞬間警鈴大作。
她想做什麼?
5
海貴人眼珠一轉,命我跟她去一個地方。
我膽戰心驚地跟著,到了目的地時,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凌無忌?
他不是重傷昏迷了嗎?
皇上曾命人看著凌無忌,等他醒來後第一時間送往慎刑司審訊。
沒想到海貴人竟買通了看守的太監,瞞住了信息。
她指著我,問凌無忌:
「她像不像小像上的人?」
凌無忌點頭後,海貴人又道:
「等皇上問起時,你就說那小像上的人其實是她,你和林婉婉心生愛慕,早已私定終生,這樣就能洗脫皇後娘娘的嫌疑了。」
我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渾身血液倒流,忍不住大吼:
「不可能,皇上不會信的!」
海貴人噙著殘忍的笑,看我猶如看不自量力的老鼠。
「皇上信不信,要看本宮怎麼說。」
「本宮來看望凌侍衛,意外撞見你和他在房間裡行苟且之事。被本宮捉奸在床後,你驚懼交加,為了活命便謊稱是凌侍衛強迫你,這個理由如何?」
「你以為皇上會相信本宮,還是會相信你這個下賤的奴婢!」
我意識到什麼,瘋狂地朝外跑,可房門早已被上了鎖。
海貴人的兩個奴才按著我,開始撕我的衣服。
凌無忌壓上身來,一邊摸我,一邊喘著粗氣道:
「掙扎什麼,能為書意去死是你的福氣。」
「放開我,救命!」
我被捂住嘴,餘下的吶喊盡數堵在了喉嚨裡。
我絕望地幾乎要泣血。
為什麼?
難得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明明隻想過安生的日子,可平白無故被海貴人汙蔑,受盡欺凌!眼下又要被當成替罪羊白白送死。
就因為我出身卑微,是個奴婢嗎?!
我不甘心!
正當我絕望至極,打算咬舌自盡時,屋外傳來劇烈的踹門聲。
男人冷淡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開門!」
6
在場的人均是一驚。
海貴人連忙命人給我穿好衣服,再讓凌無忌躺在床上裝睡。
「吱——」
房門打開,來人走了進來。
身姿欣長,五官俊朗,狹長的眉眼中透露著幾分邪氣。
是謝執。
皇上身邊伺候的宦官。
他向海貴人行禮,目光在我紅腫的臉上一掃而過。
「奴才奉皇上口諭,來看凌侍衛醒沒醒。」
海貴人擋在凌無忌前面,一臉警惕:
「公公請回吧,本宮已經看過了,凌侍衛還在昏迷中。」
謝執卻並沒有這麼走了。
他慢條斯理地走到凌無忌身邊,忽然伸手在他的眼睛上狠狠一戳,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眼球生剜來。
凌無忌整張臉都皺起來了,不得不側身躲避。
謝執看著他憤怒的神情,滿意地勾唇:
「既然凌侍衛醒了,就跟我去慎刑司走一趟吧。」
……
凌無忌被帶走了。
海貴人的計謀沒有得逞,將怒火全都發泄在了我的身上。
夜裡下起了暴雨,她命人在宮殿外擺了五個水缸,讓我用一個破水瓢一點一點地往外潑水。
雨水打湿了我的衣服,我凍得牙齒都在打顫,麻木地重復著無意義的潑水動作。
忽然,一雙溫暖的手按住了我的動作。
謝執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將傘往我這邊偏了偏。
他晃了晃手裡的瓶子,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這是敷臉的藥,你要自己敷,還是我來幫你?」
成年人的暗示,彼此心照不宣。
我毫不猶豫地跪下,嬌聲婉轉:
「謝執公公,求您疼我。」
謝執勾唇,拈著藥膏在我臉上輕蹭。
「我向來護短,你跟了我,我定……」
話音未落,我急忙打斷:
「求您可憐可憐我,把我引薦給皇上。若是日後我飛黃騰達,絕不會忘記公公的大恩大德。若是不成,我便跟了您,盡心服侍公公。」
謝執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神情幾度變換,最終定格在一個極具野心的微笑上:
「好。」
7
謝執是個很有手段的人。
海貴人不受聖寵,住的鍾翠宮又偏遠。
她自覺皇上不會來找她,便日日都去冷宮看望林書意。
可今日,謝執竟趁海貴人不在的時候,帶皇上來了鍾翠宮。
皇上身體疲憊,本想讓海貴人按摩一下,如今撲了個空,肉眼可見地不高興。
謝執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心領神會地站了出來。
「皇上,奴婢以前在家中和母親學過按摩,若您不嫌棄,奴婢可以給您按按肩。」
謝執也在一旁附和。
「皇上龍體要緊,要不就讓這個小宮女試試?」
「大老遠的,來都來了。」
皇上點頭。
……
我的生母是揚州瘦馬,不會詩詞歌賦,但拿捏男人的本事可是爐火純青。
唱歌跳舞樣樣精通,光是按摩就能讓男人酥掉骨頭。
我在她身邊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東西。
按了半個時辰後,皇上握住我的手,滿意地打量:
「果然是好手藝,你叫什麼名字?」
我低眉順眼,軟聲回答:
「奴婢林婉婉,好手藝不敢當,隻要能讓皇上消除疲勞,便是有用的。」
謝執說皇上喜歡溫柔婉約的女子,更是對梅香情有獨鍾。
所以我一大早就起來折梅,將它做成香包隨身攜帶。
此刻,我身上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梅香,低眉流轉間,又有幾分林書意的婉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