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帝也會召我去乾坤宮陪侍左右,這榮寵,除了貴妃便是我。
一時間。
我的風頭瞬間壓過了月嫔。
月嫔氣得咬緊牙關。
時常出言諷刺,我依舊不驕不躁,冷靜應對。
這日,在回宮的路上。
碰巧遇到了貴妃。
她慵懶地靠在步輦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得豔麗又輕蔑:「一個不入流的賤人,靠著和本宮有幾分相似的臉得了榮寵,但可要認清身份,免得一不小心便丟了命。」
這是示威。
亦是警告。
我卻不驚不懼,柔順垂首,一派恭敬:
「臣妾謹遵娘娘教誨。」
貴妃冷哼了一聲,轉身揚長而去。
而我望著她的背影。
心底卻有了一絲不安。
直至到了半夜,一聲尖叫打破了宮中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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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嫔小產了。」
而在我送她的香囊裡,被查出了麝香。
8
燕回宮內。
月嫔淚流滿面地躺在床上,一見我便如見了仇人,面目猙獰地瞪著我:「你個賤婦!竟然敢對我的孩子下手!」
其他的嫔妃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我。
我跪在地上。
面前是被太醫查證含有濃烈麝香的香囊。
我的宮女翠微更是口口聲聲地說道:「這麝香確實是舒婕妤放進香囊的,舒婕妤和月嫔關系不睦,月嫔時常為難婕妤,前幾日婕妤含恨在心,就把麝香碾磨成粉,又用了其他香料掩蓋了麝香的味道,然後放進了香囊,這都是奴婢親眼所見!
「婕妤害怕被人發現,讓奴婢把麝香埋在了杏花樹下。」
她說得信誓旦旦。
貴妃嘆了一口氣,語氣輕柔:「舒婕妤,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皇帝看著眼前這一幕。
皺緊了眉頭。
滿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可我雖然跪在地上,面對質疑,神色卻平靜而坦然:
「臣妾沒什麼可辯解的,但卻有一處不解。
「滿宮上下皆知,月嫔和我關系不好,也知道她時常向我討要香囊,我如果真要害她,為什麼要將麝香放進自己送給她的香囊裡,難道等著太醫查證,定我的罪?」
一語落。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有些驚疑。
我抬頭看向皇帝:「陛下,臣妾對天發誓,絕對沒有謀害皇嗣,請您明鑑。」
世人皆敬畏神明。
敢拿神明發誓,讓皇帝的神色微微緩和。
見狀。
貴妃臉色一寒,又柔聲道:「本宮也相信婕妤絕不可能幹出此事,為了還婕妤清白,陛下,不如派人去搜一下綺羅閣。」
搜宮是辱,即使無錯,傳出去也會遭人恥笑的。
可皇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貴妃。
終究是點了頭。
派去了自己的心腹。
貴妃一雙美目譴責地看著我,眼底卻是冷芒:「舒婕妤,你可知陛下多期待這個孩子,你也是女人,竟然對孩子下手,真是狠毒。」
皇帝的確在乎這個孩子。
不然,也不會在月嫔查出有孕當天。
封賞滿宮。
並許諾月嫔順利產子後,會重重地封賞她。
月嫔不知多得意。
可這一切。
卻如今,都成了美夢一場。
月嫔這才恨毒了我。
可我卻不驚不懼,語氣淡淡:「貴妃娘娘,此事尚未有定論,您何必急著給我定罪。」
貴妃一噎。
還未等開口,搜查的人回來了:
「稟陛下,娘娘,杏花樹下的確埋有一物。」
9
貴妃大喜:
「那快把麝香拿過來,給陛下瞧瞧!」
心腹神色有些怪異:
「並非麝香。」
而是——
一張張寫滿字的素紙。
上面是我一筆一畫用血抄寫的佛經。
所有人都驚了。
貴妃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她猛地看向了翠微,翠微也錯愕地看著這一切,她明明把麝香埋進了土下。
怎麼會挖出這個木盒。
她當然想不到。
我早就派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把東西換了。
我心底冷笑,面上卻是委屈,抬頭看向皇帝的眼眸中含著眼淚:
「臣妾聽聞陛下最近煩心國事,日夜難眠,臣妾愚笨,不能在朝政上幫到陛下,就想著抄寫經書,祈禱上天憐惜陛下的辛苦,讓您睡個好覺,又聽人說血經最為虔誠,臣妾便刺破指尖日夜為陛下祈禱。」
皇帝啞然:
「此事,朕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我輕咬紅唇,一滴淚掛在睫毛上欲落未落,泫然欲泣:「臣妾隻想默默做些事,並非用了邀功請賞的,陛下能安眠入睡,臣妾便心滿意足了。
「更何況,臣妾對陛下一片真心,那麝香對女子有害,陛下時常接觸也會傷了龍體,臣妾怎忍心呢。
「至於翠微,臣妾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誣陷臣妾,臣妾冤枉。」
眼淚隨著話語落下。
尾音帶著哽咽。
如池中白蓮般美麗而可憐。
赤子之心。
滿腔真心。
誰能不動容。
皇帝,也不能。
10
皇帝微微動容,他起身牽著我的手親自扶我站了起來,嗓音低沉:「朕知道你受了委屈。
「月嫔對你之前多有為難,你獲得寵愛後都未向朕告過狀,如此純善,又怎會害她孩子。」
此前,我的示弱,隱忍。
這一刻,有了效果。
錯不在我。
那就在別人身上。
皇帝冷著臉看向了翠微:「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這——」
翠微傻了,下意識地看向了貴妃。
貴妃馬上冷了臉:
「你看本宮做甚!」
翠微見貴妃如此冷漠,馬上慌了神:「陛下饒命!這一切都是貴妃娘娘讓奴婢去做的啊,奴婢都是聽貴妃的吩咐,在香囊中放了麝香害月嫔小產,然後再誣陷給舒婕妤的啊——」
貴妃勃然大怒:「胡說八道!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是本宮指使!胡亂攀咬,小心你的舌頭!」
翠微一愣,連忙掏出懷裡的玉佩:
「有的——」
眾人一看。
正是貴妃最愛的翡翠玉璧。
月嫔震驚地看看我,又看看貴妃,瞬間什麼都明白了,她死死攥住皇帝的手:「陛下,我的孩子沒了,你定要為我做主啊!是貴妃殺了我的孩子!」
皇帝沉了臉,驚疑不定地看向貴妃。
貴妃臉色微白,連忙跪倒在地:
「陛下,她定是胡亂攀咬,臣妾絕沒有指使她陷害舒婕妤啊!」
她一哭。
皇帝瞬間便軟了心,將她扶到了懷裡,冷冷地看了一眼翠微:「賤婢!貴妃心地純善,怎會做出如此惡事。
「把她拉出去,即刻杖殺!」
幾個太監走了進來。
捂住了翠微的嘴拖了出去。
隨著翠微撕心裂肺的哀號聲,越來越小。
所有人都知道。
她死了。
所有人也都知道,這場鬧劇是貴妃一手策劃。
可皇帝偏袒。
哪怕月嫔哭暈了過去,讓陛下嚴懲貴妃,也隻換來皇帝一句不耐的無理取鬧。
兩人相繼離開。
擦肩而過前,貴妃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好似在說:【是我做的又如何,皇帝護著我。】
可她沒注意到。
皇帝看向她的目光中,那一片疼惜愛意中出現了一絲絲裂縫,透著審視和失望。
我隱秘地勾起了嘴角。
貴妃啊貴妃。
原來你所謂的情比金堅的愛情。
也並非真的堅不可摧。
11
入宮前,王時莘曾告訴過我貴妃和皇帝的事。
皇帝是先皇最小的兒子。
太後不受先皇寵愛,皇帝在皇宮中更如隱形人,時常被宮婢欺負,是當時還是宮女的貴妃,處處護著他,才得以保全性命。
兩人在冷宮中相依為命。
情意非其他人能比。
皇帝登基為帝,第一件事便是要封貴妃為後,卻被朝臣以死相拒,不得已之下,皇帝娶了徐氏為後,可徐皇後上位後,看不慣貴妃的跋扈,貴妃亦覺得皇後礙眼。
兩人在後宮紛鬥多年。
最後,徐皇後莫名病死在鳳宮,徐家層層追查之下,最後卻牽扯到一個小貴人的身上。
貴人被處死。
事情也做了了結。
但誰都知道,皇後必然是貴妃所害,但有皇帝護著貴妃,所以沒人敢說。
徐皇後與皇帝也算是青梅竹馬。
尚且都無法動搖兩人的真情。
更別說是我。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一擊必勝,也沒想過皇帝會因此厭棄貴妃。
我要的是——
失望。
這些年,因為皇帝獨寵貴妃,子嗣稀少,已被臣民詬病,更有甚者私下議論皇帝身體有礙。
所以,皇帝對於月嫔這個孩子是期待的。
但貴妃善妒。
怎不容許寵妃先她一步生下子嗣。
於是,她對月嫔下手。
並想嫁禍於我。
一箭雙雕。
可她沒想到,我先一步做了安排,將計就計耍了她一通,非但無罪,反而借著她的手,向皇帝表達的真心。
而與我對比之下。
貴妃不顧皇帝名譽,謀害皇嗣,肆意弄權。
就顯得毫無真心。
皇帝再愛重貴妃。
心裡就真的不會失望嗎?
我不信。
而失望,就如陷阱中的藤蔓,看似細弱,不堪一擊,但時間長了,纏得多了,被圍困在陷阱之中的人,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活活勒死。
失望多了,信任不在。
情意。
就會成為笑話。
而我要做的。
就是積攢失望,一點點撕碎帝妃深情。
今日。
不過是開胃菜罷了。
12
月嫔小產,徹底失寵。
而皇帝為安慰我受的委屈,親封我為舒嫔,太後則以貴妃處事不周為由,奪走了她鳳印和她協力六宮之權。
聽說貴妃氣得砸了滿宮的瓷器。
更是求了皇帝數回。
卻最後都是無疾而終。
一次深夜,貴妃和皇帝大吵一架,皇帝氣衝衝地離開了後宮。
往昔都是皇帝低頭,可這次,卻整整七日都沒找過貴妃。
帝妃不和。
這對於後宮其他妃嫔來說卻是好消息。
一時間,宮道上,御花園內。
全是邀寵的嫔妃。
各有各的花樣。
隻我一人安安靜靜地待在宮中,制香刺繡,倒也快活。
宮人勸我去乾坤宮送些糕點,好在皇帝面前露露臉。
可我卻笑著搖了搖頭:「陛下前朝國事繁忙,又因貴妃之事煩憂,我就不要在這個時候添亂了。」
話音落下。
皇帝突然走到了我近前:
「你倒是懂事。
「其他人都恨不得朕早日厭棄了貴妃,好趁機上位,你是第一個希望朕和貴妃和好如初的。」
我連忙起身去迎接,面對他的質疑不慌不忙,笑著溫柔:「臣妾心愛陛下,自然懂得陛下對貴妃的情意,陛下國事煩憂已是辛苦,如今又和心愛之人有了不快,隻怕更是心煩意亂,臣妾不在乎位分高低,隻盼著陛下心情能好一些。」
「你一向是赤子之心。」
皇帝坐到了我身邊,看著我的眉眼,卻微微晦澀:「如果她如你這般懂事就好了。」
看來是想起了貴妃。
我微微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見他回神才說道:
「那可不行,臣妾還想靠著這份懂事,多討陛下些喜歡呢。」
「淘氣。」
皇帝鬱氣稍散,看著湊到眼前的美麗容貌,眼神變得熾熱濃鬱:「朕要好好罰你才是。」
他抱起我,大步走向床榻。
我嬌笑著攬住他的脖頸,皇帝垂眸吻住了我的唇上,情到深處,可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急促的嗓音:
「陛下!貴妃心口疼得厲害,您快去看看吧。」
箭在弦上。
卻被人打斷。
皇帝臉色瞬間陰沉,可聽到是貴妃,依舊坐起了身,猶豫地看向了我:
「這——」
我連忙說道:「陛下您快去吧,臣妾不要緊的。」
我不說委屈。
皇帝就會覺得我不僅委屈還懂事不說。
果然。
他眼神更疼惜了:「明日朕再來陪你。」
我粲然一笑:
「是。
「臣妾等著陛下。」
13
第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