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愁眉苦臉的,走,哥帶你喝酒。」
他不懂憐香惜玉,捏的時候像在揉面團。
我臉上被掐出一道紅印。
「……」我踹向周宵的膝蓋,周宵差點對我浪漫地單膝下跪。
學校附近就一個酒吧營業,年輕人很多,周宵喝了兩杯酒,靈感爆棚。
無論周圍多嘈雜,自成一方天地。
我不想蹦,坐他身邊看他寫歌。
其中一句,我到現在都記得——玫瑰在酒池肉林裡盛開。
因為他打完那一句,突然側首望過來,明眸粲然,在曖昧的燈光下漂亮得像兩顆玉石。
他沒想到我就湊在他邊上看。
四目相對,周宵的眼神出現過一瞬的恍惚。
酒吧在這個時候噴氣,尖叫歡呼聲中。
周宵勾唇,兀地說:「謝漁,你還挺好看的。」
我是淡顏系長相,好看得需要氛圍。
周宵是濃顏,好看得一目了然。
他問:「接吻嗎?」
Advertisement
11
後面發生的事理所當然。
事後我倆赤裸半躺在床上,身上都幹幹淨淨的。
煙就剩了一根,我和周宵輪著抽。
煙霧繚繞中,周宵用膝蓋頂了頂我。
「我第一次,剛才沒發揮好。」
「是挺一般,中看不中用。」
「……」
周宵按滅煙,翻身把我壓在身下,眼神如狼似虎的。
他惡狠狠地咬住我的下唇,齒貝摩擦過軟肉,最後又討好地舔了舔。
「再試試?」
「不行你就滾,我換個電動的。」
大家都是飲食男女,總歸會有點生活,不是跟他,就是跟另外的人,周宵起碼幹幹淨淨的又帥,我不虧。
事實證明,周宵學習能力也很強。
在他咬住我脖頸,留下一道紅痕時,我的指甲劃破了他的背。
12
那天晚上不過是見色起意,不算是情不自禁。
誰也沒提過:咱倆這樣算什麼?
樂隊都變成樂對了,談個戀愛簡單,要是吵架分手,太難堪。
我和周宵仍舊是「清清白白」的伙伴。
偶爾見色起意的伙伴。
隻是自那天之後,我們做那檔子事,再沒接過吻。
因為接吻的時候,心跳會太快。
荷爾蒙的飆升,讓人分不清欲望和愛。
大四快結束時,我們參加了一個音綜火了,籤了個小公司。
一開始帶我們的經紀人不好。
有一天把周宵支開,把我叫出去應酬。
一杯一杯酒灌下去,再好的酒量都經不住。
席間,坐我旁邊的老板手已經虛搭在我的腿上。
我心想,是用酒瓶砸自己還是直接給他腦袋開花?
但我沒來得及做決定。
周宵衝進了包廂,一把將我扯出去。
對著經紀人說:「等會兒收拾你!」
他叫前臺給我倒杯水,我雙眼迷蒙地蹲在包廂門口,聽裡面經紀人的慘叫。
周宵出來時,下巴上有一道口子。
我踮起腳,親了一嘴的血。
他說:「咦,你知道誰的血就親,髒不髒。」
我笑了,打著哈欠說:「困。」
那時候我倆沒錢,合租在一塊。
知根知底的關系,睡一張床也無所謂的。
13
周宵打了經紀人。
我倆被公司冷處理,一下子沒通告了,連歌都發不出去。
我倆坐在公司樓下花園吹冷風。
他問:「你教資考下來嗎?」
我說:「沒考呢。」
他笑了:「那隻能跟我一起吃苦咯。」
我倆還是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炒 CP。
但是娛樂圈盯著 CP 這碗飯的太多了,搶不過人家財大氣粗的。
周宵說:「咱倆搞個大的,上個熱搜吧。」
我挑眉,心裡都猜到他想幹什麼。
所以率先開口 :「結婚嗎?」
他咧嘴一笑:「先結個五年的!」
14
「真沒想到,我是咱們宿舍最晚結婚的。
「小漁,六號你和周宵有空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離綜藝正式錄制還有一個星期,我接到玖玖的電話。
畢業後考研,留校做了行政,先生也是老師。
周宵在書房裡寫歌,我赤腳跑過去,問他:「周宵,六號你有沒有事?」
他戴了一副平光眼鏡,面無表情時,眼梢眉間盡是凌厲,餘光瞟了眼我的腳,嘖了一聲。
「六號去公司開會。」
「哦。」我剛要對玖玖說我自己去。
周宵又開口:「但是能翹。」
「……」
玖玖聽見我們的對話,在聽筒那頭嘎嘎笑。
她說:「周宵怎麼和以前一個樣子。」
我歪頭看著書房裡認真專注的男人,淺淺笑了一聲。
「差不多吧,頭發短了見識長了。」
周宵耳朵動了動,不滿地抬起頭朝我努嘴。
大概是覺得我在門口打電話打擾了他。
我抬腳要走,一雙棉拖甩到我腳邊。
周宵在我嫌棄地罵人前蹺起腿,示意自己穿了襪子。
我依舊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趿拉著大拖鞋離開了。
玖玖問我不說話幹嗎呢?
我說周宵給我扔拖鞋。
不知道她在我這話裡聽出了什麼,竟然能發出羨慕的慨嘆。
「真希望我們結婚五年也能像你們一樣恩愛。
「看到你們熱搜上的照片了,好甜哦,怎麼下個班也拉拉扯扯的哈哈哈哈。」
我嘴角的笑容斂平,咬著舌尖不知道怎麼回。
總不能說,你們要是假夫妻,八十年都能包甜蜜。
我和周宵協議結婚的事,除了經紀人,連彼此的父母都不知道。
掛斷電話前,玖玖還在絮叨。
說早看出周宵以前暗戀我。
我從保險箱裡翻出那份仍舊簇新的結婚合約。
最後一頁的籤名,周宵兩個字龍飛鳳舞。
五年,好像到期了。
15
玖玖的婚禮不算盛大,但很溫馨。
和老同學們寒暄兩句後,燈光熄滅,開始放 MV。
大抵講的就是玖玖和她先生的愛情故事。
新娘穿著白色婚紗進場時,同桌幾人熱淚盈眶。
隻有我和周宵腳趾摳地,不停咬筷子。
因為她們放的 BGM 是周宵唱的情歌。
結婚三周年時營業的內容,周宵被我在錄音棚裡訓成一條狗,發了人生唯一一首獨唱情歌。
周宵:「好夾。」
我說:「想吐了。」
周宵:「……」
他把我的手從耳朵上拔下來,對我挑眉:「聽著。」
在同桌人曖昧揶揄的目光中。
周宵說:「聽老公給你唱的情歌。」
我:「……你注意場合。」
這時候我手機響鈴,我幾乎是如蒙大赦,抓起手機就往外走。
來電話的是我媽。
她看到我參加婚禮的朋友圈,明明新娘的照片不是我,她還明知故問:
「你和周宵補辦婚禮了?」
「沒。」
「什麼時候補辦啊?」
「不辦。」
媽媽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哪兒有不辦婚禮的道理。」
話筒裡傳來小孩的笑聲,那是她二婚後生下的孩子,老來得女稀罕到不行。
她說:「結婚五年了,婚禮不辦就算了,打算什麼時候要個孩子。你說你們在這個娛樂圈,我看新聞今天這個出軌,明天那個離婚的,你得要個孩子,才能把小周拴住。
「小周這孩子不錯的,你不能隨便他啊。」
我背靠著牆,斂眸盯著腳尖。
「急什麼。」我心裡湧出一陣煩躁,說話也不客氣,「你剛結婚就生了我,也沒見到你拴住我爸了。
「說不定明天就離婚了。」
媽媽一噎,半晌才說:「我是為了你好,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人。」
我問:「我喜歡周宵嗎?」
媽媽笑道:「小漁,如果你不喜歡他,怎麼會和他結婚呢。」
這回還我說不出話了。
周宵出來找我,看我蹲在牆腳摳高跟鞋上的碎鑽。
「幹嗎呢,讓我一個人在裡面受罪。」
「在扣腳。」
「……」
周宵氣笑了,伸手要來拉我。
雙手交疊的一瞬間,我問周宵:「咱們是不是沒辦婚禮?」
周宵詫異地覷了我一眼,反問:「咱們為什麼要辦婚禮?」
我無名指上的戒指鑽很小,是五年前我和周宵最窮的時候在銀飾店做的,後來有錢又填了點鑽。
但依舊是簡樸到簡陋的戒指,明亮的燈光下也不會閃爍璀璨的光澤。
我啞然失笑:「也是,咱們是假的。」
周宵說我很奇怪。
我是有點奇怪。
我竟然,對現狀感到了不滿足。
隻因為我媽的一句話。
她說,我是喜歡周宵的。
16
我和周宵都是對婚姻和愛情的悲觀主義者。
周宵的父母恩愛了十年,後面人鬼情未了,他媽癌症去世後,他爸瘋瘋癲癲地說能看見他媽。
我們婚後去拜訪他爸爸。
他爸爸看似儒雅隨和一個人,見到我第一個反應是對著身邊的空氣介紹:「書淇,這是你兒媳婦。」
周宵已經習以為常,還能和空氣聊天。
「媽,這是我老婆,叫謝漁,也是我的主唱。」
我一個正常人,在這裡格格不入。
當夜我問周宵:「精神病遺傳嗎?」
周宵笑得邪性,在我耳畔呼出一口涼氣:「別瞎說,我媽看著呢。」
見我被嚇一哆嗦,目光在房間裡逡巡,周宵哈哈大笑。
但是笑完,臉上卻染上幾分苦澀。
「人死了就沒了,怎麼會有鬼。
「我爸太愛我媽了,接受不了她真的走了的事實。」
他說:「人還是要愛自己,全部身心寄託在別人身上,就變得不人不鬼。」
這是周宵的愛情觀,他篤信愛情的力量,所以告誡自己:智者不入愛河。
我以前也不想踏入愛河,但人心是肉長的。
我一腳踩進去,會失足落了水。
周宵一腳踩進去,會脫了鞋烘幹襪子。
我們有一年在家裡看戀綜,周宵說太假了,男嘉賓根本不喜歡女嘉賓。
我問他怎麼看出來的。
周宵說:「愛一個人的眼神和不愛不一樣。」
他說話時看著我,桃花眼風流多情,似乎兩汪春水攝入了整個春華。
我心跳加速,突然問他:「周宵,我想接吻,你呢?」
我猜周宵也想了,因為他嘴唇微微顫動了一瞬。
可是下一秒他卻別開視線:「我可不想。」
他不想,我也不想了。
那天夜裡,周宵咬在我脖頸處,湿膩地嘬出一小塊紅痕。
他弄得很兇,卻一點沒要親吻我的唇。
我們用生理上的欲望代替心理上的欲望,愛和欲的界限本身就是模糊的。
動情這個「動」可以是個形容詞,也能是個動詞。
難以分辨。
後來他兩天沒回家,待在公司的錄音室裡玩樂器。
回來時,給我送了一首情歌。
不等我感動,他就笑嘻嘻地說:「今年,咱們用這個營業。」
營業這個詞,把情分都輸光了。
我扎在婚姻的泥潭裡,越陷越深。
總怕自己表露出一絲愛意,周宵就會抽身遠離。
婚姻,是圍城,是牢籠,是我和周宵維持在現狀裡永遠掙脫不出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