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別，別去，小糖，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也許，死了……就解脫了。」
「不，不會的，公主，你不會死，你不能死。」
身體裡的蠱蟲躁動不安，心髒像是被人攥緊，頭愈發昏昏沉沉，但我臉上卻帶著笑容，沒受傷的那隻手緊緊握著玉佩.
13
再次睜眼時，小糖趴在我的床頭，桌子上有用過的茶杯。
手腕上還泛著疼，但靜心處理的痕跡很明顯。
蠱蟲也安靜了不少。
皇姐找來時，語氣僵硬，「聽說你這段日子身體不太好。」
我輕輕一笑，「什麼人敢在皇姐身邊亂嚼舌根，我這不好好的嗎？」
她的指尖敲打著桌面，「是這樣，近日的茶葉沒送來，問了一嘴，宮人說你身體不好。你，可還在記掛那一巴掌……」
在青樓，別的沒學，倒是茶藝一絕，回宮以後，便用這唯一拿得出手的制茶技術討好皇姐，當然，也不止皇姐，父皇母後皇弟宮裡皆是我親手制的茶葉。
每月一送，從無間斷。
往日沒見他們誇過一聲好，道過一聲謝。
隻是一月未送罷了，竟然親自來要了。
我淡淡回絕，「皇姐多慮了，妹妹傷了手，不能制茶了，皇姐還是喝宮裡的吧。」
她錯愕的看著我的手腕，「太醫院為何沒有上報，怎的突然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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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小糖將糕點放在桌上，語氣並不好，「長公主有所不知，我家公主命都快沒了，還不是因為……」
還未說完就被我厲聲打斷，隨後撇撇嘴不甘願得退下。
她想起了親自下令不許給我用藥，想起了昨日對我的態度。
皇姐的手不自覺得握緊，我不禁痛呼出聲，倒吸一口涼氣。
她拿出那天我扔掉的藥瓶，推至我的面前，「你放心，這個是我給你的，可以放心用……」
我看著她的眼睛，可能是我自殺的消息讓她慌了。
畢竟自己的親妹妹要死了，有她的責任，心裡過意不去。
我這位皇姐，總是有些莫名的正義感，卻又偏偏用錯了時間。
按下心中的情緒，將藥輕輕拋在半空，閉上眼聽清碎裂的聲音。
「皇姐，妹妹深知這是沈清的專屬，不敢奢求，但現在既然給我了，那我砸了皇姐不會生氣吧？」
沈白嘴角微抿，愣愣地看著那些碎片，正要發怒，觸及到我的視線，突然熄了火。
收回了伸向半空的手，低低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臨走前還說了一聲，「皇弟的鞋穿爛了，讓我給你說一聲。」
我冷笑一聲，鞋爛了有裁縫，管我什麼事，還真把我當做他們的奴婢使喚了。
一群爛人罷了，不值得。
14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就算有沈清相伴，還是別別扭扭找我。
沈明在御花園攔下我，「沈芸，那日皇姐給你帶了話的，你為什麼沒來找我。」
眼睛無意識瞟了一眼我的手腕，看見繃帶停留了一會。
要說對父皇母後需要裝一下，那對沈明完全沒必要。
他的忠心還真是從一而終，但不知道現在吃錯什麼藥，開始招惹我。
媽媽說的果然不錯，對男人不能太好，省得得寸進尺。
「沈明，我發現你真的很幼稚，你知道為什麼父皇現在還沒有封你為太子嗎？皇姐如今戰功赫赫，你呢？廢物一個，配嗎？」
為什麼不立太子我不知道，但騙他這個腦子足夠了。
小糖的眼神暗了暗，推至一邊。
至於沈明怎麼想，怎麼做，那就和我沒關系了。
15
正值十六，我站在院中的桃花樹下，看著月亮，獨自飲酒。
風起，我隨風舞動，月光灑在雙腳上，銀鈴聲潛在漫天花瓣中。
突然腳下一崴，驚呼一聲，下一刻被人摟在懷裡。
耳邊傳來低低的笑聲，「又光著腳跳舞，真是跳的我心痒痒。」
我的眼淚猛地落下，小臉錯愕，一臉不相信得看向來人。
「張雨！你怎麼進來了？」
他一身黑色錦袍，腰間掛著上好的玉佩，身姿欣長，菱角分明，嘴角帶著笑。
「想你了，便來了。」
說著將我攔腰抱起進入寢宮，大手輕輕揉著我崴傷的腳。
他說他是大邑的皇子，進入大乾遇到了我，自從我進宮以來每每都想要見我，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機會。
我沒有拆穿他，隻是一臉崇拜得看著他，隨後嘆氣。
「我要和親了，但不是你，而是大邑的太子。我後悔了，阿雨，他們……對我不好，我該和你走的……」
張雨，不對，應該叫宇文雨，他將下巴抵在我的頸窩，一下一下蹭著我，聲音沙啞。
「我帶你走，他們對你不好，我便讓他們付出代價……」
聽到滿意的答復，我順應著他倒在床上。窗外的月光晃了一整晚。
16
清晨，小糖帶著我洗漱，不敢看我脖子上的印記。
我淡淡開口，「什麼時候的事？」
她咚一聲跪下，語氣鎮定卻帶著慌張，「公主，奴婢一直是殿下的人，為他傳遞消息。那日您割腕，奴婢不知道怎麼辦就聯系了殿下……」
「我和他選一個。」
她眨了眨眼睛，一臉迷茫。
我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真好，長胖了點，也白了點。
「昨日，我和宇文雨要了你，如果你願意，以後你隻效忠於我，如果不願意，你還是他的人。」
小丫頭眼睛亮了，忙不迭地答應，生怕我反悔。
罷了，就當重新養大了個自己，起碼，我可以給她自由。
17
沈清回來以後，不是今日拿著謝之送的珍寶來我院中顯擺，就是明日拿著母後親手做的糕點來炫耀。
「本來這些都是你的，但是誰讓你丟了呢？聽說還是在青樓，千人騎萬人枕……」
為了刺激我，她請旨賜婚，將婚期定在了半月後，正好在大邑的使臣來之前。
「聽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謝之和你總是在一塊，你瞧見了嗎？隻要我在，他永遠選擇的我……」
對此，我隻是在父皇面前流了幾滴眼淚，擔心沈清嫁人以後受欺負，求了幾個嚴厲的嬤嬤去教沈清內宅之事罷了。
父皇近日身體不佳，朝臣請求立太子的呼聲越來越高，皇姐的兵權被收回，被指婚給骠騎將軍，母後與皇弟深夜密談。
也許是沈清近日煩悶，皇姐去找沈清，結果沈清說，「皇姐你功高蓋主，理當避其鋒芒，扶著皇弟上位，是正確的選擇。」
皇姐不懂為什麼平日裡善解人意的沈清會說出這種話。
畢竟沈白心心念念保家衛國，女子亦能成就一番事業，不應限於後宅。
如今兵權沒了，還嫁給她的手下敗將。
她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直至暈倒，最後還是骠騎將軍將人抱回寢宮的。
18
不同於皇姐的頹靡，皇弟那邊氣急敗壞，因為就算因此，父皇也遲遲不立太子。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宮裡的信件大批大批送往宮外。
宮裡的熟面孔越來越多，看到父皇身後的倒茶宮女後，我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沈清出嫁前，皇姐說要為我添嫁妝，搬來了一些金銀細軟。
她眼底黑青，瘦了許多，眼底滿是溫柔。
我揚起笑容，悠悠指向她腰間的軟劍，「皇姐，妹妹隻想要那柄軟劍，雖說送出的禮物不易收回，但妹妹還是想要親手鍛造的兵器，畢竟鍛造者才會真正喜愛自己的作品。」
她的手不自覺摸向那把軟劍，瞳孔微顫，這個戰場上從不手抖的將軍此刻卻亂了。
我不禁有些煩悶，不耐煩道，「別說皇姐你願意珍惜我送的禮物，這種鬼話你該對沈清說。」
「要是我說我舍不得呢？」
我笑了，刻薄至極，「舍不得會護著來歷不明的假貨？舍不得會認為我低她一等？舍不得會吝嗇我一個笑容？沈白醒醒吧，你隻是需要一個有思想共鳴的妹妹罷了，你認為我在青樓長大，隻會拈風吃醋，不懂你的志向，打心底看不起我，如今沈清不懂了又來找我。」
「沈白，你當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給點好就要求我搖尾乞憐！」
她將軟劍放在桌上，想要拉住我的手，「不，不是的，芸兒，我……」
我冷冷一撇，「你還記得你曾叫我什麼嗎？」
皇姐，你曾叫我清兒……
19
大邑使臣來時，皇弟代父皇接見。
卻不想，大乾都城兩萬軍隊在前夜悄無聲息被大邑代替。
早在一月前，大邑發動戰爭，打了個措不及防，同時我和宇文雨合作攔截戰報。
我埋了四年的暗線發揮了極大的用處，以曾經的青樓為主，四年來的情報網幾乎覆蓋整個大乾。
到現在，二十座城池被拿下。
不到三個時辰，戰局結束。
皇姐全身鮮血，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肩膀上插著一支箭，一雙憤怒不解的眼睛看著我。
「怎麼會是你，你為什麼這麼做？」
我揮退那些押著她的士兵，「皇姐，你可以不用死，隻要你歸順，你還是將軍，沒人逼你嫁人。」
「呸！做夢，我不像你，本宮乃大乾長公主，也是護城將軍，誓死守護大乾！」
說著竟拔出肩膀上的箭朝我刺來，我愣愣看著那抹銀光。
她……要殺我……
宇文雨反應及時，將她踢到一邊，她吐血不止，那一腳足以將她的五髒內附全部震碎。
「你……不配……做……我的……」
還沒說完她就斷了氣。
我在那狂笑不止，不過是說我不配做她的妹妹而已，這有什麼。
沈白那麼正義，那麼顧全大局，就算沈明那個蠢貨故意摧毀她的志向，將她打斷腿送進內宅，她也因為大乾忍了下來。
又怎麼會為了活下來歸順呢？
我早該想到的。
可我不一樣，我隻想活，活著統一大乾和大邑。
若我不與虎為謀，你們會放過我嗎？
不會，寢宮裡的毒香，深夜潛入寢室的灑掃工人，藏在衣服裡的毒蟲……
一次次將我的期許打碎。
我隻是想活著而已。
原屬於沈清的宮殿。
「（我」20
父皇已經病入膏肓，是母後下的藥, 為了他的兒子早日登基。
父皇母後早就貌合神離，宮中妃嫔無孕皆是因為她給父皇下了不孕藥。
我給她一個選擇，沈清和沈明隻能活一個, 意料之中選了沈明。
可惜宇文雨闖宮第一個殺了他。
宇文雨登基兩年了，這兩年以來他善待大乾子民, 將大乾和大邑統一起來, 勵精圖治。
我也懷孕了。
他開始寵幸其他美人，卻待我如初。
一日，他趴在我的肚皮上，聽著裡面的小家伙鬧騰，嘴角掛著笑。
鮮血濺到我的臉上, 我將他推開，用衣袖輕輕擦拭著簪子上的血跡。
「為, 為什麼？」
我慢條斯理, 給自己倒了杯茶, 「宇文雨，你下了這麼大一盤棋，如今換你當棋子的滋味如何？」
「你……怎麼……知道？」
「你第一次出現在青樓，我就知道你是大邑皇族，小糖是你的暗線,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就剛好去了她所在的院子，她又怎麼察覺我自殺，你又怎麼知道我對你日思夜想，從而冒險入宮, 打著要美人的名義發動戰爭？」
「宇文雨, 我, 亦是執棋人。」
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我朝他舉起茶杯，輕輕說道，「臣妾, 恭迎皇上殯天！」
第二日, 皇上死在了貴妃床上, 為穩定朝綱，貴妃為皇上陪葬, 而我因這兩年來輔助皇上處理朝政, 頗有經驗，還懷著唯一的龍嗣，眾臣請我這個太後代理朝政。
謝之這時竟提著沈清的人頭來見我，自薦枕席。
我冷笑一聲，「謝之殺害哀家的妹妹，押到大理寺, 讓大理寺卿看著辦。」
後來, 群臣將我扶為女帝。
我生了個女兒，她總是纏著小糖，偏偏小糖還寵著。
直到她該學習女帝的所有事宜, 小糖也板起臉。
「皇太女乖, 好好學習，這樣你就能早日接班，奴婢和女帝也能出去遊山玩水了, 要不然女帝總是光腳，成什麼樣子！」
我懷疑小糖在暗戳戳點我，但我沒有證據。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