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又給我脫鞋,頭也不抬:「結婚證。」
哦對,我倆現在還不是合法夫妻。
我倆結婚證還沒領呢。
他起身,向浴室走去,還不忘叫上我:「過來。」
我太了解他了,他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是要睡前洗澡的那種自律男人。就算現在快兩點了,他也非得洗個澡才能安心入睡。
我懶得跟著他,背過身,躺倒在被窩兒裡:「我不跑!你洗吧!洗澡叫我幹什麼!」
沒聽到回答,我以為他去洗澡了。
誰承想他走了回來,不由分說地把我從被窩裡抱了出來,一路抱著走向浴室。
神經病!
到了浴室門口,他沒關門,把我放在了椅子上:「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很快。」
我靠著椅背,透過浴室玻璃門,隱隱約約能看到周危時在脫去外套、襯衫,還有……褲子。
看不清,但就是這樣若隱若現才最讓人浮想聯翩。
有點不困了。
淋浴間水聲響起,半晌,水聲停止,他隻裹著浴巾走了出來。
一滴水珠從他壯碩的胸膛上滾落,我的眼神也跟著向下移動。
「怎麼了?」周危時漫不經心地擦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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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浴間熱氣騰騰的水霧彌漫,他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水珠滑過他稜角分明的臉頰,淡粉色的唇格外誘人。
我猛地閉緊雙眼。
好險,差點想親他。
小小反派休想動我道心。
他的唇猝不及防湊過來,輕吻我的嘴角,輕聲說道:「我猜,你是這個意思。」
2
我睜開雙眼。
他微微俯身將我罩在身下,我睜開眼的第一眼隻能看到他。
周危時安靜著,他靜靜地看著我,那雙漂亮的眼睛似乎在訴說自己的無辜,邀請我永遠留在他身邊。
我猶豫了。
我偏過頭,不再看他的眼睛。
他都不知道我是誰,他就想讓我留在他身邊?
他就沒想過萬一我不喜歡他呢?
他打算一輩子就將我控制在他眼前?
那和之前有什麼區別?
從媽媽的胸針,變成了他的金絲雀?
唯一不同的隻是我必須時時啼唱來換取他的寵愛,從一個沒有思想的死物變成了沒有自由的鳥兒。
「周危時,我叫虞箏,古箏的箏。
「我從小被叫作圍棋天才,頗有天賦,後來物理競賽保送名校,又高分考研上岸,聰明努力方面,我絕不輸你。
「但除此之外,我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
「我從小我媽就跟我說,家裡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了我,為了讓我變得更優秀她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所以我一刻也不敢停,一局棋也不敢輸。
「可惜了,我還是輸了,輸得很難看。
「從那之後,我基本沒贏過,因為我發現,我做什麼他們都不滿意。他們要我做得更好,他們付出了一切,可我根本沒讓他們付出。他們從來不在乎我的想法,不在乎我。我不想學物理,不想去比賽,我也不喜歡做實驗。他們不在乎,隻在乎我有沒有按照他們設好的賽道去跑。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麼嗎?他們讓我讀研卻不許我讀博士,我要是敢申博,他們就要打斷我的腿。原因是我爸覺得女生讀到研究生就正好,讀了博士我就嫁不出去了。
「後來我決心擺爛,他們想讓我功成名就,那我就不去找工作,拿著之前的獎金整天混吃等死。他們想讓我早點結婚,我就把自己鎖在家裡誰也不見。
「然後就在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我決定用死亡來給我自己解脫,順便給我爸媽一點懲罰,假如他們愛我的話。」
那真是一段不能回憶的時光。
輸了棋我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來懲戒自己,其實隻是怕看到母親失望的眼神。
爺爺當時說起周危時小時候學棋的事情,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
如果當時的我知道有另一個時空的人和我一樣被圍棋折磨得要死要活時,說不定會想認識一下這個倒霉蛋。
想問問他,你也是因為害怕父母失望而一樣努力嗎?
我又轉回頭,如實道:「我隻是想說,我不想再成為過去的自己了。」
「所以,如果你想從我手裡再次奪走我的人生,那我可能會殺了你。」
我自認為這是一句挑釁味十足的話,可周危時聽完之後沒有任何反應。
他直起身,平靜地看著我:「好。」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自殺。」他眼睛眨也不眨,連片刻的猶豫都不曾過。
周危時垂下眼,沒在看我,他低聲道:「如果我說,我比你還希望你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你會相信嗎?」
我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怎麼還不明白?」周危時有些無奈,「你的勝利,就是我的勝利。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這回明白了嗎?」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
他和我一樣。
其實周危時從來沒有反抗成功過,在公司上班是如此,被迫娶了不喜歡的人也是如此。
他的自由是別人賦予他的自由。
讓他掌管公司,讓他獨當一面。
這些都不是自由,隻是周家賦予他的權利而已,他在徹底獲得所有權利前,注定無法享受自由。 ?
「其實我之前很少和姑姑作對,不是不敢,隻是覺得沒有必要。但她操控你的方法和當年操控我一模一樣,而你,也和我一樣。」他背過身,去拿了一套睡袍,聲音很遠,「所以,我希望你贏,僅此而已。」
話題在他穿完衣服走過來後終結。
他再次將我抱回床上。
而這一夜也快要過去。
周危時躺在我身邊,他忽然說:「你要和我在一起一輩子,這是你說的。」
他頓了頓,偏頭看我:「你要是想離開,隻能殺了我。」
死病嬌。
誰能治治他?
我看著他那張俊朗無雙的臉,又愛又恨。
「都跟你說了幾百遍了要遵紀守法,動不動就殺人,你小心天降正義之子把你就地正法。」我捂住他的嘴,「我這個人輕易不食言,你最好也是。」
他睫毛很翹,眨眼的時候格外好看。
我隻能故作鎮定地背過身去:「睡覺吧,再不睡咱倆一起去見閻王爺。」
一覺醒來之後,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周危時早醒了,背對著我躺在我身邊玩手機。
仔細看看,他好像是在打字。
我頗感好奇,悄悄抻著脖子去偷看——周危時給他的新助理發消息:【多麻多辣,多醋多麻醬。】
他在給我訂麻辣燙。
我心情復雜。
誰剛睡醒就吃這麼重口味的?
但念在他用心,我並未出言制止。
小助理很快回復:【這麼重口味不太健康。】
「你讓他少管。」我冷不丁出聲。周危時一怔,旋即乖巧打字:【你少管。】
昨夜我的離婚聲明一經發布就得到了不少關注,而半夜周危時又連發三條闢謠直接把我們倆的感情生活送上了熱搜。
恰好熱度很高,晚上直播間又有內容了。
想到這兒,我馬不停蹄地起床洗澡運動化妝。
鑑於周危時總是默默地盯著我,怪可憐的,我心軟同意回到周家。
當天晚上八點,我再次直播。
直播間的人更多了,隻不過這次是來吃瓜我到底離沒離婚。
「離了,真離了,但是情況很復雜。我倆當時根本沒領證,也不算離了,隻能說是分開了。然後我們今天又和好了,所以打算明天去領結婚證。」我解釋道。
順便打了幾把遊戲。
一條彈幕飄過:【能不能讓周總也來直播間打遊戲?】
我手一頓,想了想:「他?他連換手機壁紙都不會,玩遊戲對他來說應該很難。」
比起之前的八卦,他們又開始好奇周危時。我挑了幾個沒那麼侵犯隱私的問題回答之後,再次將主播間的重點轉移到遊戲上。
因為段位高,還和一個職業選手撞車了。
那職業選手年輕又長相出眾,粉絲不少,正好也在直播,對方看我直播間熱度高便邀請我和他一起玩一把。
第一次和職業選手一起玩,我難免有些緊張,但是對方很會說話,幾句話就讓氛圍輕松了不少。
遊戲結束,我的戰績還算不錯,正巧到了下播的時間,我和他約好下次一起玩後便關閉了直播間。
書房內隔音很好,我不擔心吵到別人,關掉書房的燈後便輕輕回到臥室。
臥室的門微掩著,已經熄了燈,想來是周危時睡覺了。
我躡手躡腳地進屋,往浴室走。
剛進浴室,我便被人從身後抱住,淡淡的清香味從身後傳來,周危時用雙手將我鎖在懷中,臉頰貼著我的臉,極盡親昵。
周危時自從昨夜和我攤牌,深藏不露的病嬌屬性便如泄了堤的洪水一般爆發出來,不再隱藏。
他又咬住我的耳垂,輕微的痛楚讓我掙扎了一下。
周危時抱得更緊。
浴室有一面大鏡子,鏡子中他的眼眸如蒙水霧:「阿箏。你活著,隻有我知道你活著,你死了,隻有我知道你死了。」
「我怎麼辦?」他聲音放得很輕,很柔,像是一個鬼魂在耳邊耳語,語氣裡卻纏繞著說不清道不盡的幽怨愛欲。「我死或我活,你會知道嗎?」
——
他怨恨。
他無奈。
他痛苦。
一切皆因為她不請自來,又不知她死後會去往何處。
一切皆因為她。
如果她不見了,怎麼辦呢?
如果她不要他了,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