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戀周時予多年,準備告白當晚,卻聽見他和朋友談話。
「守了大小姐這麼多年,不會是真動心了?」
門外的我心如擂鼓,卻隻聽見他淡淡道:「謝家的恩情,我總要還清的。」
原來他對我所有的好,都是在報恩。
於是我將人吃幹抹淨,留下一句「兩清」跑了路。
可周時予卻不願了,不知疲倦地纏上來,極盡佔有欲地求著:
「寧寧,我真的錯了,不要和我兩清,好不好?」
1
剛掛掉爸爸電話,舞蹈室門開了。
周時予大概是接到了召喚趕著來的,身上還冒著暑氣。
我頭一次無視了他,重新打開音響練習舞蹈。
腳下卻猝不及防地打滑。
下一瞬,我跌坐在地上,腳踝傳來陣陣刺痛。
周時予條件反射般從椅子上起來,小跑到我身邊。
皺著眉伸手,想替我解開腳上纏著的繃帶。
「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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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踢開他的手,忍著疼瞪他:「不要你管,叛徒。」
周時予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我。
每次我鬧脾氣他都是這樣。
我沒出息得很,自己就會順著臺階下來,唯獨這次。
我偏開視線,哽了喉嚨,語氣更堅定:「叛徒。」
高考前,周時予口口聲聲承諾,會替我說服爸爸讓我念北城大學的舞蹈系。
舞蹈是我的夢想,北城是有周時予的地方。
可剛才那通電話,爸爸給我下了最後通牒。
放棄北城大學,到 M 國接受腳踝手術,在 M 國念商科。
「北城大學收不到你的檔案,不要再任性了。」爸爸話音一頓,又加上一句,「M 國那邊,是時予替你提交的學校申請。」
回過神來,周時予已經把我的腳放在懷裡檢查。
我掙扎,卻被用了力道壓住。
周時予的動作輕柔又熟練,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你生我的氣,卻在這裡折騰自己是什麼道理?
「腳踝是你自己的,不想要了?」
我鼻頭一酸,心中莫名泛起委屈,帶著一絲希冀問他:「爸爸說的是真的嗎?」
周時予手中動作停了一瞬,又繼續:「是。」
「可你明明說過——」
明明是他說的,他會在北城等我。
話到嘴邊,我突然說不出口了。
周時予真的承諾過嗎?
好像事實是我學習不太認真,總要他哄我。
被我煩得沒辦法了,周時予才說:「好,我在北城等你,所以現在乖乖學習,好不好?」
我聲音越來越小,語氣也變得不確定:「你不想讓我去北城了嗎?」
周時予默了一瞬:「語寧,現在更重要的是——」
「我不要你管!」
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話,陡然打斷他。
我猛地收回腳踝,忍著眼淚對他虛張聲勢放狠話。
「反正我高考都結束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你可以滾了。」
我吸了吸鼻子,眼淚不自覺滾落。
「我知道你從來就不喜歡我跟著你,早就迫不及待想把我丟掉,是不是?」
2
周時予是在我十二歲那年來到我家的。
周家兄弟內鬥了多年,以周時予爸爸意外去世為終結。
周時予被他大伯趕出了周家大宅。
人性涼薄,原本簇擁在周圍的人頃刻作鳥獸散。
是我父親救了他,把他接到身邊。
從此周時予身邊,多了我一隻小尾巴。
周時予十八歲那年,他的姨媽找過來,要接他到國外定居。
知道他要離開的消息,我在家大鬧了一場。
書房裡,我爸語氣崩潰:「大小姐,你到底想幹嗎?!時予畢竟要和親人在一起的!」
我腦子一熱,脫口而出:「我想他和我訂婚!」
我爸臉都黑了:「你才十五歲!胡鬧什麼!」
「那我要周時予留下來。」這條路子不通,我退而求其次,「你不是想我好好學文化課嗎?他給我補我就學。」
我的腳踝傷,是我爸的心結。
持續練舞就是透支生命。
他一直希望我放棄舞蹈,轉而學習文化課,將來能接手家裡的事業。
爸爸清楚我的心思,可他更不願意我強人所難。
「我知道你喜歡時予,可你才十五歲,還會遇見很多喜歡的人啊。
「將來你就會發現,不一定非他不可。」
我什麼都聽不進去,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可我就是非他不可啊!」
生我的時候,媽媽難產去世。
我是在爸爸的懷裡捧著長大的,我的一切要求他都滿足。
可那天他卻嚴肅地拒絕我:「女兒,挾恩圖報這種事,我們不能做。」
那一瞬間我明白,縱使我對周時予的佔有欲再強烈,我也留不住他了。
可消息不知道怎麼傳到周時予耳朵裡。
他站在我家客廳,說自己想留下來,更是向我爸保證道:
「語寧上大學之前,我會一直照顧她。」
3
周時予拿出手帕來給我擦眼淚。
我躲了又躲,最終被他輕握著脖子控制住。
不得不與他面對面,我索性閉了眼睛不看他。
隻感覺到周時予摸摸我湿潤的眼睑,又摸摸我的頭,語氣溫柔到像是哄小孩。
他說:「語寧,你清楚自己腳踝的情況嗎?」
怎麼會不清楚?
我的腳踝,成年之前是接受手術的最佳時間。
如果拒絕手術,接下來我會有燦爛的五六年職業生涯,代價是可能成為永久殘疾,甚至更嚴重。
可如果接受手術,恢復期至少長達三年。
一切從零開始,我還能跳得出來嗎?
連我自己都不敢確定。
況且,國外沒有周時予。
一陣冰涼敷上我的腳踝,原本腫脹疼痛的地方瞬間舒服了許多。
周時予說:「當年你受傷躺在病床上,臉色那麼白,見到我第一句說的是什麼你記得嗎?
「你說:哥哥別怕,寧寧不疼。」
時間過去近十年,我卻清楚記得周時予來看我時的樣子。
一臉的苦大仇深,眉頭緊鎖,仿佛受傷的人是他。
我就想著別讓他那麼嚴肅,所以忍著痛開口逗逗他。
其實我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
冰袋撤開,腳踝又感受到輕柔的按摩。
「醫生說可能以後連跑步都困難,可我看著你一路重新登上舞臺,還跳得那麼好。
「小時候的謝語寧都那麼勇敢,怎麼現在反倒退縮了?」
我內心一怔,忍不住睜開眼,撞上周時予深邃的目光。
「而且,誰說我要把你丟掉?」周時予嘆了口氣,「我也會陪著你一起過去啊。
「我也會像以前一樣,一直陪在你身邊,陪你復健,你怕什麼?」
腦袋嗡的一聲,我不敢確定自己聽見了什麼。
「真的?你沒騙我?」
迷蒙地看向他,試圖從周時予的眼睛裡分辨出他話的真假。
視線模糊不清,卻感受到他的靠近。
周時予的額頭抵著我的,輕輕蹭了幾下。
像小動物之間的安慰。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周時予注視著我,語氣很認真,「你有重新再來的勇氣,對嗎?」
不同於日常對我常板著臉的周時予,此刻的周時予,臉上全是溫柔的表情。
我忍不住想撲過去抱他,腳踝卻傳來一陣劇烈疼痛,瞬間偏了身子。
可下一秒,卻穩穩當當落入了他的懷抱。
一直懸浮著的一顆心找到了著陸點。
我突然明白,隻要周時予在我身邊,我就不會那麼害怕。
我松口了。
好像是我的錯覺,周時予像是也松了口氣。
可下一秒,他又恢復成了以前的周時予,打橫把我抱進車子裡,直奔醫院。
「現在不光腳腫,眼睛也腫成了球。」一路上給我按著腳踝,還不忘教育我,「過幾天的生日會,大家會以為哪來的一隻愛哭的兔子。」
「那你給我準備成人禮了嗎?」
我賣乖地撓撓他的手背,被他一把抓住握在手裡,不能再亂動。
「到時候就知道了。」
4
十八歲的生日宴是在家裡辦的。
賓客皆至,我還在兩套裙子之間抉擇。
宴會結束之後,我準備正式向周時予告白。
這麼想著,就決定讓周時予替我掌掌眼。
二樓露臺,周時予靠在護欄上抽煙。
剛想推開門喊他,楊嘉禾的聲音混著湿熱的空氣響起,帶著一絲嗤聲。
「守了大小姐這麼多年,不會是真動心了?」
推門的動作一僵,我下意識握緊了門把手。
偷聽不禮貌,可是此刻,我卻很想知道周時予的答案。
陽臺門虛掩著,隻有一縷縷煙絲飄散出來。
我屏住呼吸,心跳越來越快。
不知過了多久,周時予清潤的嗓音順著縫隙傳入我的耳朵。
「謝家的恩情,我總要還清。」
「也是,當初說好了管她到十八歲,也算是有始有終。」
楊嘉禾像是替他松了一口氣。
「說真的兄弟,我再也不想聽見人說你是大小姐的狗了……」
楊嘉禾還說了什麼,我卻聽不清了。
一瞬間,像是有一股股洶湧的潮水湧入心髒,讓我無法呼吸。
被我刻意遺忘掉的一些事,此刻逐漸浮現在腦海裡。
5
高二的時候,我因為腿傷復發情緒差,常常不太聽周時予的話。
跑去參加一些二代圈子的無聊聚會,讓他不得不來接我。
有一次卻不湊巧,碰上了周時予堂哥的死黨程淵。
他從小和周時予不對付。
見著周時予,他輕蔑地吹了個口哨:「喲,這不是大小姐和她的狗嗎。」
我氣得衝上去想撕爛他的嘴,被周時予一把攬在懷裡帶走。
走到門口,還聽見程淵在背後嚷嚷:「你周時予現在不就是一隻喪家之犬。」
我在周時予懷裡張牙舞爪,當事人卻像是屏蔽了這些聲音,還伸手來捂住我的耳朵。
後來在車上,我氣不過埋怨他:「為什麼不讓我打他!」
「你想被你爸爸關禁閉嗎?」
深夜十二點,還在外面鬼混。
事情鬧大了,肯定要傳到老頭子耳朵。
我瞬間噤聲,卻還是不服氣:「可他罵你了,我很生氣。」
周時予愣了愣,轉過頭望向窗外。
過了許久,周時予的聲音在車廂裡響起,語氣聽不出情緒。
「他說的不是事實嗎?」
我內心震動,不自覺轉身看他。
周時予的側臉隱在黑暗中,線條凌厲,可整個人看上去像是沒有稜角。
從那天以後,我變得很乖,很聽周時予的話。
後來的日子,除了我的數學讓周時予頭疼,我們沒有再起過一次爭吵。
我甚至不知道,他還受過多少次這樣的詆毀和羞辱。
「把大小姐安頓好之後盡快回來啊,有些事沒你不行。」
楊嘉禾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突然他語調一轉,帶上了一絲曖昧的語氣:「有些人沒你也不行。」
「嘉禾。」周時予語氣無奈。
「別裝傻啊,你知道我說的是淼淼。」
楊淼淼我知道的。
我看過她和周時予主持校慶的視頻,評論裡都在說好配。
還有楊嘉禾朋友圈裡的。
聚會上,她說周時予是她最佳拍檔的時候,視頻裡一陣歡呼聲。
鏡頭轉到周時予,原本正在看手機的他抬頭笑罵道:「別亂拍。」
正如現在,周時予也是這樣有些無奈的語氣:「別胡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