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六歲那年,大周亡國了。
我從高貴的公主,淪為卑賤的奴隸。
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們重新踩在腳下……
1
很多奴隸都認識我,他們都是我曾經的子民,但是所有人都必須裝作與我毫無交集。
這是保護我活著的唯一可能。
我知道,陸岑一定會找到我的。
終於,兩年後,陸岑來了!
這時候我已經餓得骨瘦如柴,他們把我關在地牢裡自生自滅。
我甚至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絕望已經慢慢地籠罩全身,就在我以為我等不到陸岑的時候,地牢門開了。
我看到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佔領這座城池,將我從地牢裡抱了出來。
我看著跪在我腳下的城主,他腰間的鞭子不止一次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告訴陸岑。
「我不想他死得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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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陸岑緊抱著我,點頭,朝一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鞭子很快一下一下地打在那城主身上,慘叫聲不絕於耳。
整個過程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
直到我膩了。
「走吧。」
我倚在他胸口,早已沒了幾分力氣。
「是。」
陸岑一個眼神過去,行刑之人立刻停手,這時候他甚至還留有一口氣在。
我聽見陸岑說:「牽幾條狗來……」
2
這是這兩年來我第一次睡得這麼安穩。
我知道,有他在……
醒來之時,我已經躺在了營帳裡。
身上蓋著柔軟的羊皮毯。
我叫陸岑的名字。
進來的卻是一個陌生人。
一個……女人!
很美豔!
她臉色鐵青,看著我的眼神充滿著不屑。
「你就是陸岑帶回來的女人,看起來也不過如此。」
要是兩年前,我一定會狠狠地回懟過去,但是現在的我確實面黃肌瘦。
雖然我還未曾見過我如今的模樣,但我也明白自己現在絕對不好看。
但那也不是隨隨便便地一個人就能侮辱的!
「你是誰?叫陸岑來見我。」
「陸岑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我直直地看著她,目光兇狠。
她被我嚇得倒退一步。
反應過來自己竟被我給嚇到了,轉而又氣憤地甩出了腰間長鞭。
「啪!」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我睜開眼睛。
長鞭的一端正被陸岑攥在手裡。
他一把將長鞭搶奪過來,扔了出去。
「把公主帶回去!」
「是。」
兩名壯漢聽到命令,夾著她向外走。
「陸岑,你怎麼敢這麼對我,當心我告訴我阿布!放開我!」
兩名壯漢聽罷,不由得心有餘悸,停了下來。
陸岑怒吼。
「還不將公主帶走!」
兩名壯漢一聽,便知該如何做了,夾著她加快腳步離開。
她的叫喊聲漸漸地變小。
陸岑端著一碗羊湯走了過來。
已經兩年沒有碰過葷腥,等不及他一口一口地喂,我一把搶了過來,迫不及待地大口地往嘴裡灌。
「殿下,慢些,當心嗆著。」
我知道此時的自己定是狼狽不堪。
但我管不了這麼多了,這兩年為了活下去,什麼狼狽的事情沒做過,這樣的事算什麼。
吃飽喝足。
我問他。
「那個女人是誰?」
他細細地為我擦淨嘴角,慢慢地將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告訴我。
當年我命他前去營救我父皇母後,我則先領兵拼殺出一條生路,結果已到了約定的時間,卻什麼都沒有等來。
我知道,父皇母後多半已兇多吉少,陸岑終是遲了一步。
無奈,我隻能先一步出逃。
可區區百人,又如何能躲過大良數萬軍隊的圍剿。
侍衛為護我逃離,拼死為我斷後,我不得已女扮男裝躲入一農戶家中,成了那戶人家的兒子。
結果便成了今日這般局面。
大良捉男丁為奴,我孤身一人不敢暴露,隻能隱忍。
而陸岑解救我父皇母後未果,又被大良軍隊圍剿,也隻能另尋生路。
他一路北逃,去了韓部。
他母親是韓部貴族之女,韓部歷來善待族人,更何況他身上還有一半流著韓部的血。
「這兩年,借韓部勢力,臣已聯系上了各個都城的舊部,已陸續地奪回十餘座城池。現有十萬人馬分布各城,他們皆願意為殿下效忠,至死方休。」
我點點頭,大周忠君愛國者不勝枚舉。
大良以為佔了我們的城池,就能奴役我們了?
簡直可笑至極!
隻是……
「韓部為何願意幫我們?」
單單地隻是因為陸岑身上那一半韓部血脈?
絕不是如此。
韓部素來保持中立的態度,他們或許會因此收留陸岑,但絕對不會因此冒著得罪大良的風險助我復國!
陸岑微微地皺眉,面色復雜,卻突然跪地。
「臣愧對大周,愧對殿下!」
我忙將人扶起。
「你我之間,哪裡還需要這樣,慢慢地說就是了。」
他與我自小一同長大,少時是伴讀,長大後又是我身邊近臣。
如無這場滅國之災,父皇母後或許早已為我二人賜婚。
陸岑執拗不起,隻一字一句地說道:「韓部公主瞧上了臣,可汗愛其女,其願相助的條件便是臣要迎娶韓部公主,事成之後便不再是大周子民,而隻是韓部驸馬,為韓部效力。」
不再是大周子民,而隻是韓部驸馬……
我無奈地扯出一抹苦笑。
「韓部公主或許是真心地瞧上了你,但這可汗心中所想怕就不是這般簡單了。」
可汗一子一女,長女性子嬌縱,幼子喜好玩樂,兩人都不是繼任可汗的合適人選。
他們是看準了陸岑自小與我一同學習,謀略過人,通曉帝王之術,雖有韓部貴族血脈,卻又毫無根基,是輔佐新可汗的不二人選。
這是其一。
其二便是因韓部雖然兵強馬壯,但百年獨善其身,從不與他國結盟,雖表面和平卻已有隱隱地落後於諸國之勢,諸國虎視眈眈,長此以往,必遭禍患。
祝我復國,若成了,與大周結盟,條件自可往大了開;若敗了,大良一時也奈何不了韓部,韓部甚至也可趁機棄了大周,轉而與大良結盟。
韓部是做了筆怎麼算都不虧的買賣!
而我,雖看出他們的意圖,卻也別無選擇。
思及此,我遙望遠方,輕輕地吐出兩字:「娶吧……」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3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
我的身體日漸好轉。
估計是被敲打過了,那位韓部公主再也沒有來找過我的麻煩。
我臨著河流洗了把臉。
這些天的精心調養,我的氣色也漸漸地好轉。
照我說,就是終於有了人樣兒。
「噗!」
一塊石頭被人扔進水裡,一個俊朗少年掛在樹上彎著眼睛看我。
我不甘示弱地挑眉看回去。
他從樹上跳下來,對著我上下打量。
「你就是那位大周公主。」
我勾唇一笑。
「想必閣下就是韓部二王子了。」
我曾聽陸岑說過,韓部還有一位叫達木的小王子,十六歲的年紀,不喜舞刀弄槍,卻愛詩詞書畫,不似韓部兒郎,卻似中原貴子。
不過可汗老來得子,對這個小兒子最是寵愛。
「你跟我認識的中原女人倒是不一樣。」
我笑了。
「你與我認識的草原男子也不一樣。」
他似乎越發感興趣。
「會武功嗎?比比?」
我挑眉。
「我聽說你不喜舞刀弄槍?」
達木已經掰下了兩根樹枝,稍稍地修理一番扔給了我一根。
「不喜又不是不會。」
話語間他已經開始出招,我也不客氣,一一地擋了回去,找到空隙便將樹枝往他身上招呼。
沒過幾招,他便意識到小瞧了我,出招越發狠厲。
但到底是小孩子氣性,又未經過磨煉,沒多久便被我抓住了破綻,一棍下去,他手裡的樹枝便被甩在了一邊。
我將樹枝抵在他脖頸之上,問他:「可服氣?」
他一把搶過樹枝,一拉,我因著慣性被他圈在手臂內,這會兒反倒成了他拿樹枝戳著我,同樣問:「可服氣?」
我抓住他的手腕,一個過肩摔將他甩了出去,趁著他沒起,我一把壓了上去,一隻手按住他的頭,一隻手掰起他的手臂。
「服不服!」
他試著掙扎,卻依舊被我死死地壓制。
半晌,掙扎無過。
他才泄氣般地松了勁。
「服了,服了。」
我松開他,起身,他揉著自己的肩膀,臉上明顯地還掛著「不服氣」三個字。
「你這樣的女人,在中原肯定嫁不出去。」
我不客氣地回懟道:「你這樣的男人,在草原難道會有人要?弱雞!」
「你!」
他氣憤得就要動手,我舉起手裡的樹枝,大有你敢動手,我抽死你的架勢。
他訕訕地收回了手,臉上滿是不憤。
「你等著,我一定打敗你!」
說著,頭也不回地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我搖搖頭。
小孩子心性……
4
營帳內,陸岑早已等候多時。
見我回來,卻是欲言又止。
我問道:「怎麼了?」
他斟酌著,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韓部的巫師算好了日子,就是本月十五……」
本月十五。
就是五日後了……
我擠出一抹笑意,平靜地給自己倒了杯水。
「這婚事,早些成了也好……」
「殿下……」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隻是,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呢?
國事家仇,樁樁件件,每一件都壓得我喘不過氣。
已經沒什麼心思糾結這個了……
「陸岑。」
我喚他。
「臣在。」
我摸著他俊逸的臉頰,眼眶湿潤。
「你不會忘了答應我的事情,對嗎?」
陸岑單膝跪地,鄭重地起誓。
「臣會一直守護著殿下,收復故土,重建大周。」
「好……」
5
五日後,成親的日子到底是來了。
草原成親沒有蓋蓋頭的習俗,我再一次看見了那位韓部公主。
比我初見時還要美豔。
陸岑一直帶著笑意,不曾看我一眼,對於前來敬酒的,都是來者不拒。
那位公主一直牽著他的手。
據說這是韓部習俗,新人夫婦,新婚之時需時刻牽著對方的手,一天一夜不能放開,寓意著永結同心,白首不離。
他們看起來,幸福極了……
「再怎麼看,他也是我韓部的驸馬了。」
達木過來,坐到我身旁,抬手將一壺酒遞了過來。
我接過酒壺,見他手裡也拿著一壺,調侃道:「小孩子,喝什麼酒?」
他紅了臉,將頭撇到一邊。
「誰說我是小孩兒!」
我笑笑,沒再說話,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嘴裡灌著酒。
見我不理會他,達木自己往我身側一靠,好奇地問我:
「你們中原是什麼樣子的?」
我轉過頭問:「沒去過?」
達木撇撇嘴。
「他們每次去都不帶我。」
我嘲笑他。
「因為你弱,連個女孩子都打不過。」
「你胡說!」他激動地站起來大吼,數道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他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過激,尷尬地坐下,摸了摸鼻尖。
「我阿布說了,你武功超群,我打不過你是正常的。」
「呵,是嗎?」
他見我一副明顯地不信任的樣子,急了。
「當然是真的,我阿布從不騙我。」
「撲哧!」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又被我逗紅了臉。
「你,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止住笑,認真地問他,「想去中原看看嗎?」
他一愣,隨即鄭重地點頭。
「想。」
我挑眉一笑。
「想著吧。」
意識到自己又被我耍了,達木氣憤得漲紅了臉。
「你……你無賴!」
「是你太笨!」
……
6
老可汗看著我們兩人,突然發出爽朗的笑聲。
「看來吾兒與大周公主投緣。」
達娜看向我卻是一臉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