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急著開口解釋,卻被他點了穴,一時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他攬著我,在宮牆間幾個起落,便抄近路出了宮。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他輕功這麼好。
上了馬車後他有些脫力,卻仍舊緊緊抱住我不撒手。
他渾身燙得驚人,因極力壓抑著欲望而不住地發抖。
一隻炙熱的手撫上我的側臉,帶著粗繭的大拇指在我的下颌反復摩挲。
我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僵直。
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如同一隻飢渴的猛獸,在我的脖頸間劇烈地喘息。
「芝芝……芝芝……」他反復叫著我的名字,仿佛要將我的名字碾碎在唇齒間。
忽然,他猛地將我推開,滾到車廂一角。
我還沒反應過來,隻見寒光一閃,他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胳膊狠狠劃了一刀。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神恢復一些清明。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喘息著艱難開口,「芝芝你看,即便你如此對我,我還是舍不得傷你。」
「冬至夜牽手示好,生辰主動親吻,上元節送酒,芝芝為了退親,可真是步步為營,機關算盡。」
他看了我許久,眸中滿是痛苦與混亂,忽然好似做了個重大決定一般,道,
「罷了,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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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親之事我會想辦法的,芝芝不必再煩擾。」
什麼退親?我不要退親!我一邊瞪大眼睛一邊掉眼淚,楚楚可憐地望著他,希望他能給我解開穴位聽我解釋。
可他低喘了一聲,又劃了自己一刀,「芝芝,別那樣看著我,我怕我會忍不住。」
他的眼神看起來已經不太清醒,嘴裡的話也顛三倒四。
「明知你不甘願,我卻總想著萬一你多了解我一點……」
「是我……痴心妄想了。」
「別哭了。」
「我總歸……要哄你高興的。」
11
蕭朔將我放到國公府門口後便立刻離開了。
門口的小廝丫鬟見我動彈不得,嚇得一擁而上,半盞茶後我的穴位自動解開。
因我身上沾了血,回來時又如此怪異,終於驚動了兄長。
我心急如焚,又擔心蕭朔的情況,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一時竟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倒是兄長離開轉頭問了丫鬟小廝當時的情況,然後略一思忖,問,「是否與三皇子有關?」
我點點頭,仿佛終於找到了出口,「哥哥……我不要退親!我要去找他,他流了好多血……」
兄長安撫道,「芝芝別急,我馬上帶大夫親自去一趟。你換身衣服,喝一碗安神茶先休息。」
我拉住兄長的袖子,紅著眼道,「哥哥,我不退親!」
兄長表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好,等我回來。」
我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我心裡實在太亂,一時無法思考。
兄長是破曉時分回來的,而我一夜沒睡。
聽聞他回來我立刻去找他。
「哥哥,他怎麼樣了?」
兄長臉色有些嚴肅,「芝芝,你將昨夜之事原原本本告訴我。」
我愣了一愣,迅速將事情講了一遍。
「所以這下藥之事跟你沒關系,你隻是猜到了太子要下手所以進宮救人?」
我點點頭。
哥哥忽然笑了笑,「他倒是對你用心。誤會成這樣都不舍得傷你一分。」
我皺起眉頭,終於知道那奇怪之處的來源。
是兄長的態度。
蕭朔不受待見,無權無勢,連裴子恆都敢對他呼來喝去,我兄長身居高位,為何昨夜一聽三皇子有事立刻帶人過去了?
兄長如此重視……
「哥哥可是與他……達成了什麼交易?」我開口問。
兄長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芝芝倒是比我想象中聰明多了。」
「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瞞你。皇上年事已高,國公府站的是三皇子。」
怎麼會?!
我有些難以置信,可轉念一想,其實這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已經成年的皇子裡,太子表面上謙謙君子,背地裡卻陰險狡詐,薄情寡恩。
上一世我因為知曉了他的秘密,他便要殺我,全然不顧我們多年情誼。
二皇子剛愎自用,母家又與國公府在朝中十分不對付。
不論他們最後誰上,父親手裡的軍權都會成為他們的一塊心病,屆時國公府定然是他們的眼中釘。
三皇子沒有聖寵,外家勢弱,沒有根基,最好拿捏。
「是三皇子主動找上門的,他韜光養晦,蟄伏多年,心性之堅,倒叫我刮目相看。且他誠意十足,否則國公府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什麼誠意?」
「你進過他的書房嗎?」 兄長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我搖搖頭,上輩子我在他府中雖然自在,書房卻是絕對的禁區,不許我進去。
兄長笑得意味深長,「等你成親後,自己去看吧。」
「那……他跟哥哥提了退婚的事嗎?」我不關心書房,隻關心這件事。
「提了。」兄長慢悠悠道,「他道,不願強人所難,令你不快活。」
「我去找他解釋清楚。」我提著裙子就要往外跑。
「回來!」兄長一把拉住我,呵斥道,「你世家小姐的矜持呢?!」
「我未婚夫都要沒了我要什麼矜持!」
「胡鬧!他餘毒未清,你去添什麼亂?」兄長不知想到什麼,冷笑一聲,「有人想離間,國公府偏不讓人如願,你這段日子就乖乖待在家裡待嫁,成親之前哪也不許去。」
12
我大概是本朝最恨嫁的女子了。
日日在家數著日子,恨不得立刻嫁到蕭朔府上去。
十天後,我穿著鳳冠霞帔,坐在婚房內,腦子思緒萬千。
不知道他胳膊上的傷如何了,一會兒是先解釋那晚之事還是先喝交杯酒。
等了許久沒等來蕭朔,倒是先等來了他府裡的丫鬟。
「殿下吩咐我們為王妃卸下喜服和釵環。」
我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上一世也是這樣。
他早早叫人來要幫我卸下了沉重的喜服和釵環,讓我先休息。
我卻以為他是想羞辱我,所以不願來挑開我的蓋頭,不願同我喝交杯酒,不願同我……圓房。
我憤怒地將那兩個丫鬟趕出去,挺直了背坐在喜床上。
等他來掀開蓋頭時,看見的是我含怒的雙眼。
他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別開臉道,「你今日累了,好好休息吧。」
說完便跌跌撞撞走了。
如今想來,皆是因我受了太子和裴子恆的蠱惑,對他成見太深,才導致種種誤會。
兩個丫鬟幫我卸下重擔,又貼心地送上點心和熱茶。
我心髒又酸又澀,他上一世是不是也曾為我這樣細致周到地安排過?
我捂著眼睛,忍了又忍,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13
蕭朔進來的時候,正撞見我一邊落淚一邊吃點心。
我抬眼見他,一口點心噎在喉嚨口,眼淚掉得更厲害。
他摈退左右,遙遙站在門口,匆匆道,「時間倉促,不得不先完婚。但答應你的事,我不會食言,我會盡快放你自由的。」
「你……早點休息吧。」
說完也不等我反應,轉身便走了。
我好不容易把點心咽下去,急忙開口叫住他,「蕭朔,你等等!」
誰知這人溜得比兔子還快,已經不見了蹤影。
就不能……等我把話說完嗎?
我本來哭得不能自已,這一刻又氣得扶額。
上一世我那麼晚才發現蕭朔的情誼,跟他這性子多少也有一點關系。
我也不知道怎麼每次遇上我的事,他就方寸大亂。
明明喜歡得要命,卻總要對我一副避如蛇蠍的樣子。
害我獨守空房三年。
如今哭也哭過了,吃也吃飽了。
我站起來拍拍手,心道今夜我高低要把誤會解開,把房給圓了。
我披上大氅,提著一盞燈,朝書房走去。
書房果然點著燈,窗棂上映出蕭朔的側影。
我上前敲門。
蕭朔冷聲問,「誰?」
一個稱呼在我唇齒尖繞了一圈,最終還是沒喊出來,「……是我。」
屋內忽然安靜,半晌,傳來蕭朔有些慌亂的聲音,「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春寒料峭,我大氅裡隻穿著中衣,凍得有些發抖。
「讓我先進去行不行,外面好冷。」我哆嗦著問。
屋內傳來一聲嘆息,房門打開,一隻手將我拉進書房。
我還沒來得看清,一根紅綢便覆上了我的眼睛。
我伸手要摘,卻被蕭朔一把牽住。
「不許摘!書房要地,往後不許擅自來。」蕭朔聲音有些惱怒。
書房有什麼機密,值得他這樣兇我?
我低頭悶聲道,「你怎麼這樣兇?」
蕭朔放了一個湯婆子在我手裡,牽著我坐到榻上,放緩了聲音,「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看不見他,隻能衝著他聲音的方向偏頭過去,「我來同你解釋,上元節的藥,不是我下的。」
「我知道,令兄同我說過了。」
「你知道?那你……」為何還對我如此冷淡。
多半是太子或者裴子恆又跟他說了什麼。
上一世就是這樣,成婚當天太子來祝賀,說了我許多好話,什麼「芝芝看著任性,其實在親近的人面前極其乖巧」,如今想來,句句都在明裡暗裡告訴他,我在蕭朔面前冷淡,不過是沒把他當成親近的人。
我正準備開口問是不是太子又說了什麼,蕭朔卻已經開口趕人,「還有其他事嗎?」
「還有!」我急忙開口。
「嗯?」
「洞房花燭夜,你不回房,我隻好來找你。」
「芝芝,你真的要同我圓房?」蕭朔的聲音更外冷靜。
什麼真的假的?
我猛地站起來,上前一步靠近蕭朔,「什麼意思?你打算對我始亂終棄?」
「芝芝,你真的想清楚了嗎?」蕭朔微微後仰,神情更加冷硬。
「我說我想清楚了你也不信,蕭朔,你總是不信我,我隻能證明給你看!」
不等他回話,我摸到他的腰帶,一把扯開,一股冷冽的苦柏香氣傳來,
蕭朔猛地抓住我的手,渾身繃緊,「孟含芝!我給你最後的機會,馬上離開!」
「蕭朔,」我單腿跪在榻上,俯身靠近他,「我真的不想同你再錯過了。」
下一秒,蕭朔一把將我按在榻上,單手扣住我兩隻手腕舉過頭頂,欺身上來。
攻守易勢,充滿侵略性的氣息瞬間將我籠罩。
蕭朔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喘息,「芝芝,我給過你機會的。」
「現在,你要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了。」
我後知後覺地感到危險,雙手本能地掙扎了一下。
掙扎間縛住雙眼的紅綢掉落。
我終於看見了,書房的秘密。
書房裡掛滿了畫,每一幅畫裡的人,都是我。
從七八歲到如今。
或摘花撲蝶,或騎馬舞劍,或垂頭沉思。
各種各樣的神態,惟妙惟肖。
蕭朔慌亂地伸手想要捂住我的眼睛。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緩緩放到唇邊,在無數的「我」的見證下,吻了吻他的手指,「夫君,我很歡喜。」
蕭朔顫抖地吻住我的唇,「我不會再放你走了。」
我回吻他,「我不走,我會永遠陪著你的。」
鬥篷滑落,衣帛裂開,喘息聲化作破碎的嗚咽,被大雪掩埋。?
14
我從前的閨中密友,洞房完三天下不了床。
當時我還笑話她,「怎麼就累成這樣!避火圖我又不是沒看過,你還是身子太弱了。早就叫你同我一起學射箭騎馬,你偏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