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想也沒想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聲音過於響亮,林悠愕然地捂著臉愣在原地。
季明傑已經朝著我走來。
我用他足夠聽見的音量開口。
「你們是沒越界,但是惡心到我了。」
「林悠,有賊心沒賊膽說的是你吧?」
季明傑上來伸手拉我:「陳韻,別這樣。」
我避開了他的手。
「輪不到你管我了。」
12
情場失意,我的事業卻柳暗花明。
調職申請批下來得很快,我簡單收拾行李出發。
走的那天,季明傑一早在樓下等我。
距離我們提交離婚申請已經過去了一周。
他每天都來,像個勤勤懇懇的男保姆。
幫我收拾房間,做飯,來的時候抱著一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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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他心血來潮要放歌,看著清空的歌單愣在了原地。
「什麼時候刪的?」
他的手停留在界面上,微微地發抖。
我正在收拾行李,隨口回他,「你送票給林悠那天。」
「是那時候決定要跟我離婚的?」
他胸腔起伏,「你還是因為她才這麼衝動的對不對?」
「那隻是壓垮駱駝的一根稻草。」
我站起身來,把之前忘記還給他的戒指塞進他手裡。
他寬闊的肩膀突然耷拉下來,像是喪失了全部的力氣。
「我對你不好麼?我真的想不明白。」
他說他每天都在思考,為什麼兩個相愛的人會走到這一步。
「我問過周圍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問題,身體上的靈魂上的,可是我們沒有。」
我看著他,那張臉依然是我年少時,看了會心動的樣子。
隻是現在,卻再不能掀起我心底的一絲波瀾了。
「季明傑,你總說不希望讓別人失望。」
「那你猜猜,我失望了多少次呢?」
13
他一路送我到高鐵站,全程眼圈紅得不像樣。
送我進站時,他突然伸手拉住我。
「你胃不好,記得按時吃飯,姨媽期生冷的東西少碰。」
我默然地低著頭,沒有應聲。
「你喜歡的那種河蝦的做法我再試試,回頭做給你嘗嘗。」
「我在網上定了一副拼圖,等我拼好了給你看。」
「上次你說很喜歡的那條裙子,沒你的碼了,等補貨我再去看看。」
廣播已經喊了幾次,他卻死死地拉著我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我伸手慢慢地推開他:「就到這吧。」
上樓梯的時候,我回頭他還站在原地。
一動不動的像座雕塑。
我回想剛剛他說的話,不覺笑著搖了搖頭。
他真的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
可是在當時,卻一樣樣地忽略過去了。
記得又有什麼用呢?
我父母執拗地對我採取冷淡對抗,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懊悔回頭。
但如人飲水,一想到那些咽不下去的委屈,再多的感情也衝淡了。
我很快適應了忙碌的工作狀態,也有了新的社交。
或許是應了那句話,人生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
和新同事闲聊,一來二去她突然笑著說。
「林悠啊,我們同校。」
「當年在學校暗戀一個學長,畢業追到人家公司去了,結果聽說學長英年早婚。」
聽到季明傑的名字,我已經不會有所觸動了。
幾天後,新團隊團建去爬山。
出發的時候,天氣很好,爬到半山腰卻開始暴雨如注。
被困在山上的人挺多,我其實並不慌。
但後半夜氣溫驟降,我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信號全無,我們所有人擠在一處,個個都瑟瑟發抖。
我還不知道短短幾個小時裡,消息已經傳開了。
也不知道季明傑開車冒著大雨趕來,在山下被困住。
就算工作人員一遍遍地向他說明,山上很安全,耐心等雨停就好。
他拼了命地要衝破圍欄。
「她胃不好,不能受寒的。」
14
我的胃疼確實發作了,但沒到不能忍的地步。
撐到天微亮雨停,我們一行人攙扶著往山下走。
半道上一個人衝過來抱了個滿懷,嚇我一跳。
季明傑渾身湿漉漉的,抱著我的手臂都在微微發抖。
「陳韻你是不是要嚇死我?」
我定了定神,默默地推開他。
他又急切地上下打量我,「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身側同事們投來的目光,讓我不得不跟他拉開些距離。
「我的準前夫。」
隨口的一句解釋,卻讓季明傑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下山的路途中,他好幾次想要上來攙扶我,都被我避開了。
等到了山腳下有信號,我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
轉過身來,他還站在原地,一副隨時待命的樣子。
我忍了忍,慢慢地走過去。
「季明傑,以後別來找我了可以麼?」
他愣住,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我。
「是誰說什麼了?還是我哪兒做得不好?你說我改。」
我搖了搖頭。
「什麼都不用改,我隻是不想看到你。」
「你很好,隻是不夠愛我罷了,這點我已經看清了。」
他試圖解釋:「我會改的。」
改什麼呢?
沒什麼需要改的。
我突然覺得,他的聰明恰恰是讓我最受傷的地方。
不是那種木頭人,什麼都不懂所以忽略。
而是心裡門清,卻仍然給了我最不重要的位置。
他艱難地開口:「陳韻,我還是和從前一樣地愛你。」
他說看到我被困的消息,他整個人都慌了神。
來的路上他不由地會往最壞的地方想,這讓他無法冷靜下來。
在他說話的功夫,他衣兜裡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
我衝他努嘴:「接吧,林悠該著急了。」
15
在我調職之後,林悠發了很多消息給我。
我也是闲得發慌,竟然每一條都看了,也沒拉黑她。
她事無巨細地描述著她和季明傑的相處。
那些他不忍拒絕的託詞,都成了她獲得愛的證明。
挺可笑的。
季明傑有些遲疑地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下眉頭皺成一團。
電話接通的瞬間,我聽見林悠軟糯的聲音夾著哭腔。
「季哥,你在哪兒?狗子便血了我抱不動它。」
我噗嗤笑出了聲。
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季明傑的手臂。
「回去吧,下次記得讓她換個別的借口,老這麼折騰狗也不合適。」
走開時卻被季明傑拉住。
他冷著臉:「林悠你找別人幫你,以後不要再因為這種事找我了。」
「季哥……」
我想了想,衝他伸出手來,他不明所以地把電話給我。
我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
「林悠是吧?我和你真的不太熟,請你不要每天再發小作文給我了。」
「我沒有功夫給你批改,也沒那個心思幫你分析,他到底對你有沒有意思。」
「要不現在我幫你直接問?省得你挺大一個人還搞暗戀那套。」
那邊哭聲驟停,我看著季明傑。
「你明知道她是什麼心思不是麼?從大學追到現在,也挺難得的。」
他臉色晦暗,許久才悶悶地出聲。
「我知道。」
「可是我沒有那種想法,陳韻,我跟你結婚是因為我愛你。」
「嗯嗯。」我胡亂地應聲,笑了。
「你明知道,但是沒有保持距離。」
林悠突然爆發了一聲尖叫。
「陳韻!你們離婚了,我和他怎麼樣都是我們的事。」
「你知道最好。」
我把電話丟給他,轉身就走。
捅破了別人的窗戶紙,讓我心頭一陣痛快。
16
冷靜期一過,我請了兩天假和季明傑領了離婚證。
離開的時候,他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手裡的證久久未動。
隔了幾天,我收到了一個大箱子。
打開來裡面是做好的拼圖,上面是被我撕碎了的結婚照。
我想想自己當時的舉動,挺幼稚的。
壓在底下的還有一條裙子,是我曾經喜歡的那條。
如今攤開來仔細看看,外面華麗,內裡卻滿是線頭。
做工不算好,價錢卻不低。
像極了我和季明傑的那段婚姻。
外人看著華麗至極,隻有我自己渾身難受。
我抱起來丟到了樓下的垃圾桶裡。
想了想,拍了張照片發給季明傑。
【費心了,但是沒必要。】
他隔了很久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如果我辭職呢?我去找你,我們重新開始。」他頓了下,「陳韻, 我有信心, 你不可能心裡一點都沒我了。」
我挺無語的。
「要是能剖心給你看看,我早這麼做了。」
「季明傑, 那個歌手的所有歌, 曾經在我的歌單裡滾動播放了上萬次。」
「你知道我清空的那一刻什麼感覺麼?」
「像是卸掉了一個最大的包袱。」
「去年的紀念日, 我們去一家熱門的餐廳吃飯, 你忘記了提前預約, 我們拿了號碼等了三個小時。」
好不容易等到的時候, 我已經沒了任何胃口。
「那一刻我在想, 我要等多久,才能成為你心裡優先考慮的那一個?」
「你總說我們還有一輩子, 很多事以後再做也來得及,但作為等待的那個人來說,一輩子很長不該這麼浪費。」
17
兩年後,我順利升了主管, 請了年假籌備婚禮。
在我旁邊挑著婚紗照的那個人眉目清澈, 始終握著我的一隻手。
此前因為項目上的變化, 婚禮日期一推再推。
在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時, 他仍是一臉溫和。
「正好有充裕的時間挑喜糖選婚慶, 家人那邊也都解釋過了, 你不需要擔心。」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極短的時間裡就獲得了我父母的認可。
雖然我父母私下還是會長籲短嘆,時不時地提起我當時的衝動之舉。
「怎麼好好地就離婚了呢。」
我的胃炎很久都沒有發作過了。
婚禮那天,陽光很好。
灑落在裙擺上的細碎花瓣, 被丈夫小心翼翼地拾起。
音樂響起, 是那位歌手久違了的聲音。
恍如隔世。
不久前我從父母口中聽過季明傑的事。
他不堪林悠的糾纏,還是辭掉了工作。
時不時地還會買了桃酥去看我父母,但在知道我已經開始談婚論嫁後, 一次也沒來過了。
其實我遇到過他一次。
我去醫院拿體檢報告,看到他拎著水果和糕點在護士站打聽。
猝然地對視, 兩個人面面相覷。
站在門口隨意地聊了兩句, 他整個人看上去都不太自在。
「辭職還是衝動了,現在想找到之前的職位和相應的薪酬有點難。」
我抓著雞翅的手一頓,湯汁吧嗒滴襯衣上了。
「(磨」他垂頭, 有些沮喪。
「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 為什麼可以說不愛就不愛了。」
「林悠……把我父母哄得團團轉。」
「可是我不愛她啊,陳韻,愛不愛的界限我很清楚。」
他的手指摩挲著曾經戴著戒指的地方, 又慌亂地抬頭看了我一眼。
「如果當時我們一起去看了那場演唱會,是不是現在還在一起?」
我搖了搖頭。
「不會。」
磨碎我們感情的從來不是某個瞬間,而是藏在時間裡絲絲縷縷的失落和等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