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丈夫把我加價搶的演唱會門票送學妹了。
我告訴他那是我送他的周年禮物。
他不以為意:「明年再看也是一樣的。」
「林悠的 20 歲生日願望,不好讓人家失望。」
他面面俱到,是孝子,是好心學長。
重要的人排個序,我永遠在最後面。
這愛的號碼牌……
我問問收廢品的要不要?
1
四周年紀念日前兩天,季明傑做了可樂雞翅。
婚後他下廚極少,尤其升業務主管後。
看我吃得開心,他突然開口說:
「對了,演唱會門票我送林悠了。」
我抓著雞翅的手一頓,湯汁吧嗒滴襯衣上了。
他飛快抽紙擦了擦,唇角勾笑,滿臉無奈。
「多大人了啊,吃個飯弄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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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動,心頭堵得慌。
前排門票,我提前半年預訂也隻搶到一張。
最近半個月每天定鬧鍾搶餘票,最終加價買了第二張。
我連那天穿什麼都想好了。
季明傑夾了一筷子菜放我碗裡。
「還有一張的兌換碼你發我,讓她朋友陪她去。」
心口更堵了。
我徹底沒了胃口,靠著椅背看他。
「季明傑,這是我送你的七周年禮物。」
他邊吃邊說:「明年再看也是一樣的。」
或許餘光瞟到我臉色很差,他語氣裡多了安撫。
「林悠的 20 歲生日願望,不好讓人家失望吧?」
沒記錯的話,她已經 27 歲了,比我還大一歲。
我按捺著心口翻湧的酸澀。
「沒有下一次了,這是告別演唱會。」
那個歌手是他年少時最愛的,愛了二十年。
紅了半個世紀,我是愛屋及烏才迷上的。
但此刻,他臉上雲淡風輕。
「那明年聽別人唱,也一樣。」
我沒有再說話,也沒再動一筷子。
論重要程度,季明傑大概心裡有個排序。
現在,連林悠都排在我前面了。
吃完他擦了擦嘴,站起身來。
「我去改方案。」
他心情大好地哼著歌進了書房。
滿盤狼藉他看不見,我涼了半截的心他也看不見。
我呆呆地坐了半個小時,拿出手機看著收藏多年的歌單。
選擇全部,永久刪除。
2
界面瞬間變了空白。
我咬著下唇,心一寸寸地往下墜。
盤子裡的雞翅涼透了,醬汁黏膩有點發黑。
我嘴裡一股股地冒酸水,胃也跟著抽疼。
是胃炎發作的前兆。
季明傑出來倒水喝,瞥了我一眼。
「你不想收拾就放著,我一會再洗。」
然後又回去了。
門開著,不斷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匆匆拿了外套出來。
「林悠的狗上吐下瀉,我帶去寵物醫院看看。」
他彎腰換鞋:「陳韻,把車鑰匙給我。」
我按住胃的那隻手微微發抖。
抬眼看他時,臉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滴。
許是看我沒動靜,他這才直起腰看向了我。
「胃疼了?」
眉頭微微地蹙起,「說多少次了按時吃飯。」
他過來倒水取藥放在我手心,一氣呵成。
我藥片還沒吞下去,他已經拿了鑰匙往外走。
「你先睡,我還不知道幾點能回來。」
「林悠那小身板,哪兒抱得動百十來斤的金毛。」
「狗子要有個三長兩短,林悠得急死。」
我的心抽了一下,眉心也跟著疼。
人比我重要,狗也比我重要了是麼?
我突然就不想再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後了。
「季明傑,我胃很不舒服,你不去不行麼?」
他開門的手頓住:「不是吃藥了麼?」
我到底沒忍住,提高的音量裡滿是委屈。
「她沒朋友沒家人?為什麼什麼事都得你去?」
他訝然地看向我,轉瞬間卻鎖緊了眉頭。
「這麼點事你鬧什麼啊?」
「人家找我了,舉手之勞的事我能說不去?」
他似乎總能把我變成一個笑話。
就像現在,一臉又好氣又好笑的。
「你可別往什麼汙糟的方向想,我和她沒什麼的。」
門砰然地在他身後關上,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我喃喃出口的那句話他到底沒聽見。
「你非要去,我就不等你了。」
以後都不等了。
3
我忍著胃疼,把碗筷收進水池裡。
水哗哗地衝刷著油汙,眼淚落進去無聲無息的。
轉頭看著冰箱上貼著幾天前的便利貼。
潦草的字跡是季明傑寫的。
【公司發的河蝦留著,周末提醒我給媽帶回去。】
我忍不住嗤笑出聲,他真是對誰都體貼周到。
記得他媽喜歡河蝦。
卻不記得我前兩天,才分享給他一個河蝦的新做法。
當時他滿口答應:「等我買了給你做。」
他父母家的冰箱裡塞滿了凍貨,都是他的一片孝心。
他也記得我父母喜歡桃酥。
在我回家時,會叮囑我買一些帶回去。
自從他升職後,已經大半年沒時間陪我回去了。
但隻要我到家,他的電話會跟著來。
「爸、媽,等我有空過去陪你們喝兩杯。」
「讓陳韻給你們帶了桃酥,她沒忘吧?」
那種怪異的感覺在我心間縈繞,越演越烈。
每個人都說他很好,我父母更是對他滿意得很。
曾經我也是滿意的。
他是我從小仰慕的鄰居哥哥,看臉看人都沒話說。
畢業那年我們重逢,深埋的感情被他的深情款款徹底喚醒。
三天後閃婚。
我父母一聽是季明傑,當即點頭答應。
「那麼好的孩子,真是便宜你了。」
我爸酒過三巡,誇他誇得仿若親生的是他不是我。
可是分水嶺,似乎也是從婚後那一刻開始出現的。
說不出他對我不好,不愛。
我卻覺得,自己是他所有重要的人裡,最不重要的那個。
就像現在。
他打來電話叮囑我:「胃疼別熬夜,早點睡。」
聽筒裡卻傳來林悠軟糯的聲音。
「季哥,我那碗面別放蔥花哦~」
4
他解釋:「林悠沒吃飯,我送她回來順手煮點面。」
孤男寡女一條狗,他也不擔心我會誤會。
我甚至猜想得到,捻酸吃醋隻會顯得我不近人情。
周圍的人還會替他打抱不平:「季明傑這麼好的人……」
林悠的聲音由遠及近,猝然地大聲了些。
「陳韻麼?謝謝你的票哦。」
夾雜其中的笑意像萬千根針扎在我喉嚨上。
「對了,多少錢呀,我轉給你。」
「不用了。」我啞著嗓子,聲音冷得連我自己都心驚。
「生日快樂,20 歲許下的願望實現了。」
林悠頓了下,笑得更爽朗。
「難為季哥有心了,我那天也是隨口一提。」
話說到這,季明傑接得很順溜。
「還有一張,陳韻還說讓你帶上朋友一起去。」
林悠的笑聲聽得我隻覺刺耳,話更刺耳。
「季哥不是也喜歡他麼?你陪我一起去好了。」
她說朋友們都在追少年團,沒人喜歡上了歲月的。
還不忘捎帶上我,「陳韻也沒怎麼聽過吧?」
一口氣憋在胸腔,堵得我眼前發酸。
但季明傑的話,徹底讓我寒了心。
「她都是跟著我聽,小孩一個,哪兒懂他的好。」
我想起重逢時他揉亂我發頂,也是這麼叫我的。
「小孩,你就沒想過我也喜歡你?」
「不然我幹嘛不抄近道,每天繞個大圈回家?」
背著大大的書包,高高大大的男生總會從我家窗口經過。
年少時讓我怦然心動的每個瞬間,在這一刻如萬家燈火驟然熄滅。
掛斷電話,我默默地從角落拉出行李箱。
衣櫃裡的衣服一件件收進去。
我發現除了結婚照,我們連一張合照都沒有。
季明傑總說:「我們有一輩子呢,以後再拍也不遲。」
我想這一輩子還長,總不能一直吃大餅。
既然阿貓阿狗都排在我前面了。
這愛的號碼牌,我放棄等位。
天微亮時,我拖著行李出門,順便在海鮮市場發了闲置帖。
「周末演唱會門票一張,價高者得。」
5
我在路邊早餐攤要了豆漿油條。
端上來時,季明傑發來消息。
【我直接去上班了,昨晚太累在沙發上睡著了。】
帶狗看病,送人回家,給人煮面。
這一晚上是挺累的。
我咬了一截油條,敲下那幾個字。
【我們離婚吧。】
點擊發送。
突然心底像落了一層雪似的,寂靜無聲。
帶著行李箱去上班,同事張妍攀在桌邊問我:
「周末出差不是換人了麼?」
我開電腦隨口應聲:「不換了,我去。」
為了周末的紀念日推掉了工作,現在紀念日沒了。
開會的間歇,我在紙上記下分開要處理的事。
消息進來,我甚至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手指發抖點開來,又瞬間從頭涼到了腳。
不是他。
林悠問我:【方便見個面麼?我在樓下咖啡廳。】
底下我和季明傑的消息還停留在那五個字。
我和她並不熟,見過幾次僅限於點頭打招呼。
等我下樓,遠遠地看她坐在那衝我招手。
像和我相識多年似的。
她倒是開門見山。
「陳韻你是不是誤會了?」
「怎麼說?」
她唇角帶笑:「那條消息,我刪了。」
我微微一愣,隨即明白,她說的是我發給季明傑的離婚信息。
她說季明傑當時在洗漱:「我拿他手機在倒照片,昨晚他給我家狗子拍了不少。」
「你肯定是誤會了才發的吧?讓他看見該傷心了。」
她似乎是在勸和,但每個字都讓我芒刺在背。
我已打定主意不再淌這渾水了,也便不用再裝聾作啞。
我定定地看著她。
「怕誤會,就不會大半夜叫一個已婚男同事去找你。」
「怕誤會,更不會故意說要跟他去聽演唱會。」
「你心裡清楚那票有多難買,我要是不想去怎麼會買呢?」
「林悠,季明傑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