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以為我不想嗎？」
「……」
我看見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我哥嘆了口氣，有些疲憊又無奈地抹了把臉，朝我示意——上樓吧，把門關起來。
我也的確這麼做了。
直到——
樓下越來越響的謾罵聲傳來。
「我看她和你簡直一個脾氣。性格陰晴不定，好聽話說不來一點，人情世故一點不懂！」
「還要做明星，哪個明星像她這個樣子？」
「活該被人罵。」
「要我說，早點結婚伺候人得了，哪來那麼多事？」
所有壓抑的脾氣在此刻達到了忍耐度最高的阈值。
我沒有再猶豫，直接下了樓把桌子掀了。
「吃什麼吃，你配做爹嗎？」
「你說話這麼難聽還指望我情緒穩定？誰給你說好話聽啊，你外面那群小三、小四、小五嗎？自己幹那些齷齪事都不嫌髒，還要來說我。傻逼。」
也是那天晚上，我鬧出了我職業生涯中最大的緋聞。
我喝醉了，和一個陌生男子進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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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人……
除了陳見津還能有誰？
我不知道誰給他放了消息，讓他找到了我。
時隔很久，我也不記得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隻記得，我靠著他的肩膀，沒有意識地重復著。
「陳見津，誰會喜歡我啊？」
「我確實沒有什麼優點，不喜歡我好像也很正常。」
「但是我不應該被罵吧。」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算了，一個人變老也挺好的！」
「……」
而現在。
那晚沒被我聽見的回答又一次出現了。
可這次的我們沒有酒精的加持。
十指相扣，真摯又熱烈。
「你當然不會是一個人了，周宓。」
「我不是一直在嗎？」
「你看看我啊。」
7
我和陳見津約定。
婚約剩下的一年時間變為「試用期」。
如果我們能轉換關系就終身續約。
反之，不能的話……
就另講！
但是，我們誰也沒料到。
突然陷入熱戀對於兩個母單來說……
是十分尷尬的。
以至於晚上回家的時候，陳見津一激動，明明想替我系安全帶，卻把他的安全帶插進了我的卡座裡。
我：「？？？」
「抱……抱歉。」
我看著他著急忙慌的動作和逐漸發紅變燙的耳尖，強忍住要勾起的嘴角，將下午車上的話還給了他。
「幹嗎這樣？」
「還挺可愛。」
8
我的休假很快就結束了。
沒過幾天，我就被經紀人打包進了劇組。
坐在保姆車上的我問經紀人：「這個電影的拍攝周期是幾個月啊？」
「六到七個月啊，怎麼了？」
我看著日歷好一會兒。
而剛巧，推送欄裡彈出推薦文章——《異地戀情侶是最容易分手的》。
我不禁感嘆道：「這麼久啊，大半年。」
「嗐，祁導嘛，出了名地要求高。但是他票房都很好，這不用擔心，我們肯定能賺到錢！」
「嗯。」
我的經紀人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警覺地說道：「不對，你去年一年都想待在劇組，現在半年就嫌久了？」
「老實說，有情況。」
她是我的經紀人，沒什麼好瞞的。
於是我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我經紀人聽完後，有些傻眼。
我以為她會問我細節，卻沒想到她問：「等等，你哥不會是騰躍總裁吧？」
我點了點頭：「是啊，怎麼了？」
經紀人的頭撇了過去，十分復雜又無奈。
「他媽的，你們一家真能藏啊。」
……
導演選我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試戲時我入戲最快，再加上角色和我原生家庭十分相似。
當時導演隻問我了一個問題：「這個本子的前期是十分壓抑的，再加上和你生長環境相似，你拍完會走不出角色嗎？」
黑漆漆的試戲間，導演的問題從耳麥裡傳來。
我看著監視器很坦然地回答。
「不會。」
「因為現在的我已經釋然了，所以我才能更好地闡釋這個角色。而且劇本是開放結局，沒有交代最後主角去哪兒了，活著還是死了。但是我更偏向於……她活著，並且過得很好。因為總要給那些孩子一點希望吧。畢竟生在哪裡不是他們選擇的，沒有必要過度自責和反思。闖出去，總比待在這個牢籠裡要好。」
也總要給我自己一點希望吧。
沒有人會永遠活在過去。
人走在哪裡，哪裡就是未來。
未來總是比過去要光明的。
我總要迎接新的人生。
9
我沒想過，我工作的這六個月裡能看見陳見津。
據我所知，祁望言不愛讓闲雜人等進拍攝劇組，所以探班和代拍這種事很少出現在他的戲裡。
於是，當我看見陳見津從我休息的酒店裡出來，是十分驚訝的。
突然，路過的祁望言從我身後露出了腦袋。
「就一天啊。」他似乎十分嫌棄地看著陳見津，「明天一早就滾蛋。」
「憑什麼？！你們明明明天上午高溫放假！」
祁望言故作深沉地說道：「老陳，不要太黏人，就算是女朋友，距離太近也會招她嫌的。」
「我挑你們休息的時候來，行不行？」陳見津沒有底氣地說道，「你別忘了，你當初找我幫你投資，我的要求是……雖然現在要求有點不一樣了，但是我報酬是不是也提了？而且你欠我一個人情。」
祁望言倒吸了一口冷氣：「嘶……」
下一秒。
如果不是我親耳聽見，我絕對不相信那是陳見津說出來的話。
我聽見他對祁望言說：「爸，你行行好吧。」
這招似乎對祁望言十分受用。
他看了一眼牆角處的監控，松了口。
「三周一天。」
可後來，陳見津才知道。
那時所有的投資方幾乎都可以三周來一次現場監工。
10
拍攝進度出乎意料地比所有人預期的都要快。
原本六個月的拍攝周期，在五個月的時候基本已經完成了。
拍攝任務越來越簡單，劇組氛圍也逐漸放松，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我和陳見津見面的次數也因為祁望言的拍攝滿意而放水。
從三周一次，變成了一周一次。
而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蘇念。
她和我長得很不一樣。
從長相到氣質，完完全全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那一刻我似乎更不理解了，為什麼網上總拿我和她做比較。
下了車的她毫不猶豫，直接走到坐在監視器前的祁望言身側。
「我究竟哪裡演得不好？」
祁望言摘下了墨鏡，瞥了她一眼，又戴上了。
「試戲的時候我就說過了，你的外形就不適合這個角色。而且你除了瞪眼，演技上沒有別的突破，試問我要怎麼從你每一次一樣的瞪眼裡感受到你不同的情緒呢？」
「那是攝像的問題！」蘇念反駁道，她站在太陽底下，整個人白得發光。
她悄悄地去瞥坐在位置上的祁望言，又飛速地挪開，言語裡有些委屈：「我試了你三次戲都不行，連女二、女三都沒有。你……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祁望言似乎被氣笑了：「拜託，蘇大小姐，我能對你有什麼意見？公平競爭，演得好就有角色，演得不好就沒有。」
「有意見的話，就是希望你帶著你那些惡心人的營銷滾蛋。別來煩我。」
「那不是我的意思……」
「好了，我要工作了，不送。」
……
我以為蘇念來就是單純想問個公平。
直到——
我看見了遠處閃爍的燈光。
我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我松開了陳見津的手。
「怎麼了？」
他問道。
「陳見津，有人偷拍我們。」我說著，轉過了身，背對著那些亮點，「傳出去就完了，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編排，會不會影響電影的票房啊……」
相比之下，陳見津就顯得十分蒙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遠處的光點，最後指了指他自己。
「我，是沒有社交媒體，不會澄清嗎？」
11
果然，當晚我的名字又掛在了熱搜上。
#周宓 約會#
#周宓#
#祁望言劇組#
可當我點進詞條時，我預想中的那些質疑聲沒有出現。
【可以說嗎？那個背影蠻像陳什麼來著，就是上次發布會上說『不～是～我～的～菜～』的那個。】
【哈哈哈哈哈哈怎麼發語音？】
【但是祁望言劇組可以探班嗎？這不是用私人資源了？】
【上面，其實可以的，但是有時間規定，主要是之前探班蹭流量的太多，很影響片場秩序。】
【就我忘記之前周宓出的緋聞嗎？笑死，豪門也有自己的接盤俠。】
【原本我以為是陳見津要隱瞞，這組圖還不明顯嗎？他超愛。】
【最後那個手指得很有靈性。】
【誰說圖片不能發出聲音？】
【不是，你們注意力都在這兒，隻有我注意到周宓身材也很好嗎？】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又不是假的。】
【兩年粉絲，第一次看周宓穿裙子，眼淚從嘴裡流了出來。】
【老婆，好辣。】
【她上次紅毯造型任何一個人錯過我都會傷心的，OK？】
【……】
我看著評論，懸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果然吃瓜才是流量密碼的本質。
黑評有，但不多。
輿論能控制就沒事。
這樣經紀人那邊就不用花錢買水軍控評壓熱搜了。
我關了手機，順勢倒在床上，準備睡覺，卻不知道，坐在另一個房間裡的陳見津，越往下刷臉越黑。
在我熟睡的時候，我又上了一次熱搜。
是陳見津發出去的澄清。
【酒店是我，探班是我，法律上的丈夫還是我。不要來猜忌我們的關系了，她很好，我也很好。吃一塹長一智，以前嘴硬，現在不會了。】
配圖是我和他幼兒園時的合照。
我都不知道他藏了那張照片那麼久。
【好，原來你們認識這麼久。】
【後期合成的吧，周宓這麼窮，怎麼和陳家認識的啊？】
【雖然但是，照片裡周宓脖子上那塊玉佩至少千萬。】
【好的，收到，菜菜哥。】
【笑死，嘴硬一時，被人嘲笑一輩子。】
【哥，你這麼有錢，能給點你老婆不？】
陳見津 V：【抽獎送兩萬張電影票。】
【老板，大氣！】
【抽我！抽我！抽我！抽我！】
【……】
12
電影院線快結束那段時間，我和陳見津正好在外面度假。
那時的我們早過了那一年的「試用期」。
我也早就換了新的心情，多了很多新的粉絲。
我順著他們的要求，在社交平臺營業的時間和照片也越來越多。
於是每天晚上的酒店裡，我都能看見陳見津十分認真地刷著我的評論區。
而後我才發現——
他似乎是前兩年在國外待久了，很難跟上國內互聯網的節奏。
比如說，他不知道「yyds」「nsdd」是什麼意思，也看不懂那些諧音梗。
甚至剛開始的時候我和他解釋了好幾次，他們在評論喊我「老婆」「老公」隻是一個愛稱。
「那我也可以這麼叫你嗎？」
「你叫我有點奇怪。」我思索了一下，「畢竟叫了這麼久的名字，突然一下子改，我還真的有點不習……」
陳見津還沒等我的話說完，就脫口而出。
「老～婆～」
我原本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奇怪。
真的很奇怪！
「你還是叫我名字吧。」我十分抗拒地說道，「我總感覺你這個語氣，下一秒就會要刀了我。」
「什麼？不是愛稱嗎？我們才是合法的，周宓！」
「……」
事實證明，再後來的每次，他用這個語氣叫我時，確實……都挺磨人的。
13
我基本沒怎麼回過我之前的家。
聚餐也都是和媽媽、哥哥一起。
我有意識地和我爸劃清所有的關系。
有次飯桌上, 坐在我對面的哥哥小心翼翼地提到：「爸爸最近總問你，電視裡放的永遠都是有你的劇，他說他一直給你發消息, 你沒有理他。」
我握著筷子的手一頓，沒有否認地說道：「我知道, 他總給我轉那種公眾號鏈接，有天我沒忍住, 把他給刪了。」
頓時, 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可沒持續幾秒，我媽媽沒忍住的嘲笑聲就傳了出來。
於是我哥沒有再說什麼，點了點頭，默認這個事實：「那我就不告訴他了。」
……
臨走前, 我哥給我包了一個很大的紅包。
我：「？？？」
橘黃色的路燈照在他的身上：「拿著吧, 就當零花錢。」
從接手公司開始, 他就借著各種大大小小的名義給我塞過不少錢。
以前我或許需要。
可現在的我事業逐步上升, 家庭穩定。
我, 早就不需要了。
「我……」
可還沒等我拒絕, 他就說道：「我當時接手了那老頭的公司, 本來我想賣掉, 我們直接一人一半。沒想到當時有事耽擱了, 一直到現在居然還能有收益，分你也很正常。」
知道這事的我有些詫異。
「你沒想過幫他運營？」
知道我有這個想法的我哥更詫異了。
「你不喜歡他, 我也不喜歡他。他沒帶過你，也沒帶過我。我吃飽了撐的幫他運營公司, 我替他賺錢？」
我：「……」
那時的我才知道。
他有如此下場, 真的不是我的過錯。
他和家裡誰的關系都很不好啊！
直到身後的車燈閃了兩下, 我才發現陳見津已經在路口等我很久了。
我看著不遠處的陳見津, 朝他小跑過去。
突然，我被身後的哥哥叫住了。
「小宓！」
他就那麼站在原地。
冬季的晚風吹動著他大衣的衣擺。
他的嘴唇翕動，似乎是想說什麼。
可一直等到下一陣風到來, 他也沒有開口。
半晌, 駐足在原地的他搖了搖頭。
「算了，走吧，下次見。」
什麼都沒說。
卻好像什麼都說了。
#周宓 陳見津 隱婚#
「—我」可是……
感情本來就看不見、摸不著。
不做事、不說話，誰會知道呢？
於是上車時, 我掏出了手機, 給還在看汽車尾氣的哥哥發去了消息。
我說：【哥，別看了，尾氣都噴臉上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14
那年年底的圈內評獎，我沒有獲得最佳女主角, 隻獲得了一個不痛不痒的安慰獎。
我對看我自己的獲獎視頻這種事沒什麼興趣。
可陳見津就不一樣了。
他把那段採訪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幾乎都快盤包漿了。
突然，陳見津冷不丁地說著：「你說這些彈幕怎麼這麼有意思呢？」
我記得頒獎那天，我穿了件高開衩的定制高定。
彈幕和評論難免會……
我：「……」
好好好。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
可出乎我意料的, 我對上陳見津笑著的雙眼。
他學著彈幕說道：「小周同學，下次爭取拿最佳女演員獎！在事業路上再接再厲！」
果然，笑容確實是會傳染的。
我看著陳見津說：「好！下次一定！」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