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畢竟,怕死排在第一位。
想不到,狄骞也是妙人兒。
他低笑著說:「嬌嬌兒不走也罷,正好瞧瞧為夫為你攢了五年,舍不得給人的東西。」
娘的。
我幾乎是扶著牆回到宴席廳的。
【嬌嬌兒這姿勢,狄王爺威武!】
【你猜,嬌嬌兒會不會以為,王爺攢了五年的東西是聘禮?】
別說,我真以為是。
想不到!!
這劍眉星目的皮囊,怎能包裹如此禽獸不如的心腸。
我遮遮掩掩趕回正廳。
落座不久,狄骞一身紫袍、道貌岸然地入內。
9
聖上穩坐高位,舉杯開席。
我坐在陳少欽身後,端起茶杯正要飲,冷不防狄骞朝我微微頷首,眼眸含笑。
我手一抖,險些將茶潑到陳少欽背上。
Advertisement
「狗東西。」
我暗罵道,回避他眼神,將茶一飲而盡。
嘶!
險些給我燙死。
我哽著脖子咽下,立刻淚盈於睫。
宮中為何會上這麼燙人的茶水?
這不是妥妥要害人御前失儀嗎?
不消片刻,兇手自己跳出來了。
上首坐著的淑妃慣來與我不對付,開口便陰陽我:
「陳夫人倒是有趣,鬢邊插根青草做裝飾,也算是有幾分符合你的名頭了。」
【哈哈哈,合理懷疑,淑妃在內涵我嬌是草包!】
青草?!
陳少欽轉頭,臉上寫著疑惑,我心一驚,難道是剛才……
險些伸手去拿,但又怕露餡,隻能皮笑肉不笑地回。
「多謝娘娘誇獎。」
我偏不上當,讓你一拳打在棉花上。
倒是一旁的良妃替我解圍岔開了話題:
「王爺倒是給我們講講,如何將大元那二十萬大軍打得落花流水的?」
淑妃果然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難道怕人不知道,當年陳少欽就是為了你,險些退了女配的婚麼!】
哈!淑妃嗎?
難怪!陳少欽松口娶我之時,恰逢淑妃入宮,得了聖寵和封號。
若非如此,饒是老侯爺鞭子再狠,陳少欽也是鐵心要娶她的。
如今終於知道陳少欽的白月光是誰,難怪我每次進宮,淑妃總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陰陽怪氣的。
我在心裡罵死這兩人。
卻也沒想到。
我這烏鴉嘴真應驗了。
一個時辰後,淑妃真成了個死人。
她去更衣,被人一劍封了喉。
10
【臥槽,這不是嬌嬌兒的死法嗎?】
【嬌嬌兒這是躲過一劫了?】
【火速先看結局!】
我不知道我躲過一劫沒有,但至少我是活著的。
好好一場喜宴,竟搞出人命,加上淑妃死狀甚慘,皇帝震怒。
他交代狄骞,務必七天內要找到殺害淑妃的兇手。
宮中開始準備喪儀,狄骞領命開始排查。
事發時,我和陳少欽都在正廳坐著,眾目睽睽,不可能行兇。
然而,也有宮人指出,我中途更衣如廁,卻消失很久。
宮人久候不見人,忍不住入內喚我,卻不見我的蹤影。
禁衛軍頭子緊盯著我盤查:
「陳夫人中途消失,去了何處?」
我被盤問時,陳少欽亦緊盯著我。
那樣子像是若我有任何錯處,便要休了我一般。
我張嘴欲答,狄骞背著手踱步走過,似笑非笑:
「陳夫人應是迷了路。」
「我那時恰好見她走岔路,還在花園裡絆了一跤。」
他指指我發頂:「那根草,是那時沾上的吧?」
狄骞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落在禁衛頭子身上,仿佛在罵他廢物。
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難道還能躲過層層宮防,一劍封喉?
【他急了他急了!】
【王爺實力護妻!】
護個狗頭妻!這不就是又罵我一次草包嗎?
我絞緊手中的帕子,又不得不咬牙承認自己就是那個草包。
「王爺明鑑。」
11
有狄骞這番話,我自然沒了謀害淑妃的嫌疑。
但陳少欽看過來的目光,我好像有了另一種嫌疑。
上了馬車往侯府去,我偷偷打量陳少欽。
他正閉目休息,劍眉星目,左耳後一顆明顯的紅痣。
若那行字說的是真,他當年為了淑妃而執意要退我的婚,為何如今臉上不見悲傷神色?
「夫人有話要問?」
他忽然睜開眸子,將偷看的我逮個正著。
他目光盯著我頭頂看了一瞬,又很快移開。
我往他身前一湊,滿臉害怕:「夫君,淑妃到底……」
陳少欽立刻與我拉開距離,目光冷淡凌厲:
「坐遠些。此事休要妄議。」
我嚇得一縮,「怎麼就妄議了!」
又有些委屈生氣:「你以前什麼都願意跟我說的。」
他冷笑:「那是以前!」
「如今說與你聽,你一個內宅婦人聽得懂?不過浪費口舌。」
下了車,陳少欽徑直往書房去了。
我盯著他的背影,嗤了一聲。
他總是這般,對我十分不耐,若不是必要場合,也不會與我同行。
也不知高傲得意個啥。
憋了一天的白眼被我翻上天。
反正我生了個兒子,坐穩了你夫人的位置。
宅中事多半如此,連我爹的三個兒子也有兩個不是他親生的。
我伸手在頭頂一摸,果然拽下來一根青草。
這是什麼?這是綠了他的證據。
我捏在手心,決定回房後讓乳娘給我繡個屏風裱起來。
你對我不仁,也別指望我太義。
12
淑妃一案,聽聞狄骞帶著人去了當天出席的幾家官員府邸調查問話。
大概那日陳少欽和我的嫌疑都洗刷幹淨了,故而他一直沒上門。
眼看七日之期將至,那晚,春蕤幫我卸掉釵環,伺候我休息時。
乳娘遞了封信給我。
「剛才,忽然出現在窗邊的。」
我疑惑地抽出,看完卻有些不可置信。
【三日後,慈恩寺見。】
我捏緊紙張,手有些顫抖。無頭無尾,七個字。
「夫人,這是……」
「無事」,我疊好信,又放了信封,壓在枕頭下。
「你們先出去吧,我休息了。」
春蕤和乳娘互看一眼,退下了。入了夜,我睡不著,又將那信翻出來看。
信的內容,像是狄骞寫的。
上次在宮裡,他說過讓我去慈恩寺找他。
可信上的字跡,是陳少欽的。
準確來說,是陳少欽的左手字跡。
陳少欽墜崖回來後,性情大變。久而久之,我都快忘了——
吃飯、看書,平日裡他都是用右手,唯獨寫字,他左右手都行。
這事兒,隻有侯爺兩口子和我知道。
而這封信的字跡,與當年陳少欽用左手寫的一模一樣。
他曾左手上闕,右手下闋,同時寫過一首詩給我。
我翻開匣子,卻想起,當年他負心薄幸要退婚另娶,我把他給我的東西都燒了。
所以,這信……到底什麼來歷?
若是陳少欽寫的,難道他發現我和狄骞的瓜葛,所以此為餌,引我去慈恩寺?
想到那天淑妃的陰陽怪氣和陳少欽瞪了我的頭頂一眼的模樣。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可這信若是狄骞寫的呢?
為何與陳少欽的左手字跡一樣?
一時間,我心緒大亂。
13
趁著陳少欽夜間當值,我換上輕便的黑色衣褲,揣著火石蠟燭,偷偷摸摸去往陳少欽的書房。
我想去書房看看他的墨寶,求證一下。
至於為什麼一副做賊的派頭,還不是因為自從成親後,陳少欽幾乎斷了和我的交流。
書房這種地方,更是連他母親都不允許進入,何況是貌合神離的我。
我想得簡單,若被發現,就說半夜睡不著,去找幾本書打發下漫漫長夜。
怎麼著我也是侯府的當家主母呀!諾大個侯府,我哪兒去不得!
夜裡沒人守,但陳少欽的書房竟是鎖了門關了窗。
這倒也不難,我早有準備——作為一個被繼母苛待常年餓肚子的尚書府嫡女,不掌握一門開鎖的技術如何能苟活至今。
不是我吹,當年尚書府就沒有我開不了的銅鎖。
我捅開鎖眼,閃身入內。
陳少欽的書房很幹淨,除了一排古籍,他幾乎沒有留下什麼墨寶。
我輕手輕腳地翻箱倒櫃,一無所獲。
眼前突然晃出一行字:
【密室開關就在書架那個花瓶下面,不知道嬌嬌能不能發現。】
我目光立刻轉向那個看來平平無奇的青花瓷花瓶。
挪開後,果然有個機關的開關。
正想打開,一隻大掌摁住我的手。
「別亂動,會放冷箭。」
這聲音!
是狄骞,我一點也不詫異地回頭。
似乎,隻要有他出現的地方,我就能看到那些變來變去的字。
果然他一身夜行衣,目光含笑,灼灼看著我。
14
狄骞將我擋在身後,十分熟練地轉動機關。
一間密室露了出來,裡面一排書架上堆得亂七八糟的文書,還有一套議事用的書桌椅。
我數了數,四張椅子,椅墊被坐出了形狀,一看就是常有人來。
陳少欽總在這密室裡與人議事,會是誰?
我內心疑惑,冷不防狄骞閃身入內,伸手將我拉了進去。
「王爺不是還在查案,怎麼來了這裡?」
狄骞走到密室最裡面,翻找幾下,回道:
「本王就是來查案的。」
在陳少欽的書房密室查案?
我疑惑地看著他翻東西翻得很熟練的背影,這怎麼跟在自家書房一樣?
「嬌嬌又為何深夜來這裡?」
我想起自己的目的,趕緊趁機偷了幾張陳少欽寫了字的文貼放入懷中。
「我若說睡不著,隨便走走。王爺信麼?」
「嬌嬌怎麼說,本王便怎麼信。」
他笑著回,蹲下身,從書架的最底部扣出了一個暗盒。
我蹙眉:
「王爺對這裡,好像很熟悉?」
我年少時曾跟陳少欽進過他的書房,但他從沒帶我來過密室。
可為什麼狄骞知道如何打開機關,還知道哪裡有暗盒?
狄骞沒回答,隻是將暗盒打開。
誰知,裡面是幾本春宮圖。
15
狄骞摸摸鼻子,有些訕訕地拿了出來。
眼前那行字仿佛在歡呼雀躍:
【獨家珍藏被發現了,王爺一臉囧!】
【王爺照著圖跟嬌嬌來一個!】
他又從懷裡掏了些書信出來,將暗盒扣了回去。
我眼睜睜看著他裝作無事的樣子,將那幾本春宮圖塞回自己懷裡。
回頭對上我的目光,他憤憤指責:
「想不到陳少欽一臉道貌岸然,竟然還有這愛好!」
正要問他,到底放了什麼去那暗盒,忽然門外傳來響動。
這個時間點,難道是陳少欽回來了?
這密室無處可躲,他若進密室,我和狄骞可就逃不掉了!
慌亂中,我碰到毛筆,「啪」地落地聲,在夜色中顯得特別清脆。
「誰?」
果然是陳少欽的聲音。
不僅如此,機關被轉動的聲音傳來,陳少欽已到門口。
我拉著狄骞,示意他躲到桌下。
再如何,我是陳少欽的夫人,不過進了個暗室,他總不至於殺我滅口吧?
狄骞卻老神在在,大掌攬上我的腰,笑嘻嘻地低聲說道:
「嬌嬌兒看好了,本王教你一個飛天遁地之術!」
也不知他碰了哪裡,一面牆轉動起來,我們順勢滑了出來。
正是侯府的後花園。
一隻野貓喵嗚幾聲,躍上牆頭。
我拍拍胸口,「他不會發現嗎?」
狄骞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自然不會,這牆設置精妙,不然你以為……」
以為什麼?我看著他,正等他的答復,忽然前院有了動靜。
「在那邊!」院子裡的下人舉著火把朝後花園過來。
他一臉懊惱,「居然被發現了!」
「走,我送你回房。」
狄骞輕功不錯,拎著我幾個起落,便停在了我的臥房前。
我瞠目結舌,「你怎知……」
院門被大力拍響,「開門開門,府裡進了賊人!」
我想也沒想,將狄骞拉進臥房。
16
「夫人!」
陳少欽臉色陰寒,立在我的臥房門口。
「夫君,怎地了?」
我睡眼朦朧地撩開帳子看著他。
「適才有賊人進了庫房,盜走些金銀珠寶,有人瞧著賊人似乎朝這邊來了,我便帶人搜查一下。」他一揚手,「搜,注意別把夫人的地方弄亂了。」
家主發了話,春蕤、乳娘和一幹下人候立兩側,大氣都不敢喘。
幾個家丁面面相覷,迫於陳少欽目光的壓力,垂著頭小聲道:
「夫人,得罪了。」
開始翻箱倒櫃,到處查找。
我冷笑一聲,赤足下床,隨手撿過一件外衫披上,朝他走過去。
「夫君這是懷疑我窩藏賊人呀?」
那幾個家丁立刻面壁搜查,目光隻敢看著牆壁和地板。
陳少欽退了一步,目光掃過我的屋子,看到床上的寢具。
「馬上入夏了,夫人還蓋著這麼厚的被子?」
我打著哈欠懶洋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