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幸你發現你們能聊得上的話題還挺多，從西哲到東方神話，從國際時事到學校日常。
你發現他會靜靜地聆聽你的觀點，聽到你科普的生活小技巧時，似乎觸及到了知識的盲區，會像小機器人一樣宕機。
「這裡是……」
李賢開口，耳邊突然放大的聲音把你拉回現實，你下意識轉頭，嘴唇觸碰到他的發絲。
你現在才發現，他離你太近了，幾乎挨著你的頭。
你猛地縮回腦袋，低下頭看著手裡的相機，嘴唇像是被電流電過，絲絲麻麻讓你心慌。
「這是雪神山。」你回答，聲音裡帶了些眷戀。
「我沒有去過。」李賢支起一條腿，將手肘撐在上面，單手託臉，側頭垂眸看相機。
你聞言轉過頭去，看見他密而纖的睫毛，和線條流暢的側臉輪廓。
「我們一起去。」
李賢眯眼，朝你露出好看的笑容。
你們坐在遮陽棚下，有些許光斑印在他臉上，似神聖的親吻。
像天使一樣，很漂亮。
你看呆了一會兒，發覺你的出神，李賢抬眼看你，好看的眼裡帶著疑惑。
情難自禁，你脫口而出：「我可以把你拍下來嗎？」
「這不是你第一次問我了。」他撐著臉看你，「我需要擺什麼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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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
真好看。
你屏住呼吸，將鏡頭對準李賢，在光斑吻上他臉頰的瞬間，你的指頭按下拍攝鍵，將畫面定格。
你心滿意足欣賞你的作品。
「這是我拍過的最完美的一張照片。」你內心充斥著滿足感，「多好看。」
「我很喜歡這張，你不可以偷偷刪掉！」
你們變熟之後，李賢負責保護這個相機，你就給予他使用權。
「嗯。」他扭過頭，好整以暇地把腿放下，抬起手把小熊鑰匙扣提到眼前，搖晃著讓它打轉。
「你很喜歡這個小熊嗎？」你忍不住問。
李賢停下晃動小熊的手，順勢把它收入掌心：「很新奇，像你。」
……
你不知該如何理解這句話，但臉蛋逐漸升起像是被蒸熟的熱意。
你能聽見胸膛裡心髒怦怦跳動的聲音，手忙腳亂把相機塞到李賢懷裡。
「你喜歡就好……我先下去了，你記得遲我一步下去。」
為了避免其他人的猜想，你和他約定錯開時間下樓。
你摸了摸滾燙的耳朵，邊走邊想，明天中午該怎麼面對李賢。
……
這是你們最後一次愉快的天臺時光。
4
還因李賢的話胡亂猜想臉紅心跳，你下樓剛好撞見聚集在樓梯間裡的霸凌你的姐妹團。
糟糕！
你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心裡旖旎頓消，打算快步跑下樓。
「暈，天臺不是徐率的地盤嗎？他在論壇裡說過不許人上去的，看見有人上去見一個打一個！」
你聽見徐率這個名字後，臉色白了幾分。
那是清源頂層那批學生中最不好惹的人，霸凌別人從來就是一句話的事，手下一群小弟就會餓狼撲食般不斷找你麻煩，就連退學也不能被放過。
被徐率盯上的人，下場非常慘，非死即傷。
「好啊河恩娜，你要倒霉了。」徐美顏陰狠狠道，身旁一群女生都幸災樂禍嘲笑起來。
「OK，我發動態了！」朱敏咧嘴對著你拍了張照，「小娜！這張不錯欸，你說徐率什麼時候會找上你呢？」
你前不久注銷了自己在學校論壇的賬號，不想看那辱罵你的糟心論壇。
你不看論壇，根本就不知道天臺變成私人領地，也沒有人和你說這件事！
等等……李賢？
李賢他也不知道嗎？
他還在上面，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發現！
這樣善良的人，你不忍心讓他惹上這樣的麻煩。
你得把徐美顏她們引開。
你咬了咬牙，推開眼前舉著手機錄像的女生們，衝下了樓。
逃，逃得越遠越好。
可是，你自己以後怎麼辦？你觸犯了上層的規定，惹上了徐率這個瘋子，偏偏瘋子有權有勢，他能把你輕易地毀掉。
回到教室裡你的座位前，隻見破爛的桌椅上亂七八糟寫著粗鄙惡毒的詛咒話語，書包不見蹤影。你習慣性往垃圾桶走去，撿起裡面湿漉漉的書包，聞到裡面惡臭的味道，你忍不住松手。
你的書本筆記被人撕碎，散落在垃圾桶周圍。
太過分了。
你麻木地站在垃圾桶旁，本該習以為常，可眼淚還是猛地流了出來。
「喲！臭蟲回家了！」有同學驚呼，隨後教室門被人一腳踹開，徐美顏一群女生趾高氣揚地將你堵在了垃圾桶前。
人群發出爆笑聲，不知是誰推了你一把，你重心不穩倒在了地上，垃圾桶被你打翻。
這下你和垃圾桶還有你的書包一個味道了。
眼前黑壓壓的人群和縈繞在鼻尖的惡臭味，讓你感到無比窒息。
誰來救救我——
唰！
教室前門被人一把打開。
「都回去，老師來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救你於水火之中。
每個人看見來人，都自覺聽話地散開，服從他那無形的領導和支配感。
徐美顏暗罵一聲，用力踹了垃圾桶一腳，金屬碰撞的聲音在你耳旁響起，你幾乎以為那腳要踢在你身上，害怕得抖了一下。
你耳朵裡嗡嗡響，淚水大顆大顆落下。
李賢一句話把人趕走之後，徑直走到了後排，來到你旁邊——的櫃子，整理清點著裡面作業卷子。
你們沒有任何交流。
這是你強行要求的。
知道他善良，你不想將他也拉下水。
「那個同學，你坐在垃圾桶旁邊做什麼？」
「老師，她家本來就是垃圾桶。」
全班哄笑吵鬧時，沒有人發現李賢側過頭，對你無聲地說了一句。
除了你，看見他的口型是——
「別怕。」
你眼裡蓄滿的淚水因重力砸下。
……
煎熬到了放學，你趁四下無人時找到李賢，提出以後不用他幫忙保護相機。
李賢有些疑惑，但還是聽你的把相機還給了你。你從他手中接過相機包，側背在肩上，攥緊帶子轉身準備離開。
「我還能看你的相機嗎？」身後的傳來李賢的聲音。
你慢下腳步。
「也許吧。」
「天臺是徐率的地盤，你以後最好不要去了。」你提醒道。
沒有再停留多一秒，你快步離去。
……
家門口赫然出現的漆紅大字一度讓你感覺出現了幻覺。
打開家門，你媽抱膝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不時發出嗚咽聲。
顯然追債的人已經來過，家裡幾乎被搬空，隻留下一些被砸得稀爛的陳舊家私。
紙終究包不住火。
你媽染上了賭癮，甚至還借了高利貸。那群高利貸會監視你們，在把債還清之前，首京是離不開了。
你隻覺得天轟的一聲塌了下來。
你難以想象，現在你們家的負債金額是一個多大的天文數字。
你媽直勾勾盯著一處。
你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你側背著的相機包。
她想賣掉你的相機，你唯一的念想，去換錢繼續賭博。
「媽！你清醒一點！
「不會贏的！你隻會欠得更多！」
你媽已經聽不進你任何勸言了。
她魔怔地想要搶奪相機，被你躲過去後歇斯底裡咒罵你，罵你是白眼狼，咒罵你爸，為什麼要為了所謂的夢想拋棄她們母女倆。
她狠狠罵了一會兒後，突然性情大變委屈地抱怨你沒用：「你在清源的同學朋友呢？讓他們幫幫我們啊。」
聽到這裡，你終於忍不住氣笑了。笑著笑著，你流出了淚。
你的腦袋突然變得清醒。
你必須要在監護人的同意下轉學，可你媽死都不願意你離開清源，說什麼這是最後的機會。
退學是不可能的，沒有大學文憑，你在這個社會上幾乎找不到像樣的工作。
「媽，求求你。」你想清楚後，緩緩坐在了地上，雙手環抱膝蓋，將頭埋進了手臂和腿間，聲音不再迷茫，「學校那邊，我會忍的，我會盡力忍下去的。所以，不要賭了，我們一起努力把錢還上，好嗎？」
你媽崩潰發過瘋之後，也平靜了下來，似乎恢復了些許清醒，她隻是默默地流淚。
你們相對無言。
空蕩蕩的家，就如你空蕩蕩的心一般。
5
之前家境富裕隻會吃喝玩樂，你對學習不甚上心，成績一塌糊塗。
想要考上好大學，你這個成績是不夠看的。
你想認真聽課，彌補知識漏洞，可時常發生的打壓欺凌讓你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去學習。
「她還敢回來上學？上天臺被拍到的照片都發到論壇上了，徐率他們怎麼還沒找她麻煩？」
「臉皮真厚，都這樣了虧她能忍下去，為了留在這裡攀附有錢人，都不要命了。」
背後傳來的竊竊私語清晰地傳入你耳中，她們自以為很小聲，可一字一句如尖刺般在你皮膚上扎洞，讓你冷汗直流。
你慶幸徐率沒有來找你。也許他根本就不在意，又或許是忘記教訓你這號小人物。
你小時候見過徐率一面。
撞見他當場把別人家孩子的腿打骨折。
想得出神時，一個紙團從側面飛來砸中你的頭，你猛地一驚，看向手表，臨近下課，快要到午飯時間了。
就算不回頭，你也能覺察身後不懷好意的惡毒視線。
急促的鈴聲響起，下課了。你的頭發猛地被人往後一扯，你吃痛地護住自己的頭發，心裡一沉，準備好迎接接下來的戰鬥。
你已經下定決心要改變現狀，不能被動地讓人欺負。
要向他人求助！
你跑到了教師辦公室。
「河恩娜！你敢告狀？！你以為老師能幫……」
你直接推開門。
聲淚俱下痛訴徐美顏朱敏她們對你的霸凌。
「老師……您會幫我的，對嗎？」
你得到了肯定的答復，班主任說會警告霸凌者，並和她們的家長聊聊。
要知道，霸凌鬧大了，被擺到公眾面前，可是會影響到升學和就業的。
你平復心情走出去。
窗外的陽光有些許刺眼，可你還是尋求刺激般定定直視著光芒，似乎這樣就能感受到活著的溫暖。
直到面前有人走過來，站在了你面前，伸出手將你的眼睛和陽光隔開，你才移開目光。
「班長？」
視線裡累積的白芒漸散，李賢清俊的面容出現在你眼中，他顯然心情不錯，半張臉沐浴在陽光裡，夢幻如畫，另外半張臉帶著陰影，但能看清勾起的嘴角。
如此割裂卻極其唯美的場景，讓你贊嘆不已，心頭痒痒，下意識想用相機記錄下來。
李賢想和你到天臺聊天。
你往後幾步，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鞋尖緩緩道：「班長，我們以後還是不要走得太近了……」我怕給你帶來麻煩。
「為什麼？」李賢走近一步離開了窗前，整張臉沒了陽光照射，布滿陰影。
「我會給你帶來麻煩。」
你能感覺他對你，和對別人的不同。對別人，他總是笑而不語，溫柔中帶有疏離，眼神冷靜自持，讓人心生敬畏，下意識遵從他的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