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你!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你說隻當她是個擺設,可卻又在她面前許諾,正妻之位隻與她一人,那我呢!那我呢!謝衡!
「你說你隻愛我一人,可她替你納了妾,你便拒也不拒,還讓那柳飄飄懷了你的孩子!她的孩子怎能跟我的孩子爭!我才會要她死啊!我才會殘害別人肚子裡的孩兒啊!
「可謝衡,把我變成這樣的,不就是你嗎?」
她眼底閃過一絲絕望:「若再來一次,我絕不伴你八年!絕不再愛你!」
說完便縱身跳入湖裡。
謝衡卻猛然一聲嘶吼:「不要!」
桃之死了。
謝衡似瘋非瘋,連秦月如也跟著狂徒逃了。
高朔派人將我送了回去,便不來找我了。
我如今才明了,高朔到底看中了我什麼。
他想利用我打壓謝衡,謝衡是新帝跟前的少有能耐的人,他故意在謝衡面前藏拙。
隻因,他,並非眾人眼裡的與世無爭的闲散王爺。
他對皇位野心勃勃,他覬覦至高無上的權力。
回去之後,我便將此事埋進心裡。
那日消寒宴後,我便趁熱打鐵開了間奶茶鋪子。
柳飄飄頗為自傲地為我們的奶茶鋪子取了個有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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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雪冰茶」。
她說這名字可經過檢驗,往後在京城乃至各地開個十家百家絕不成問題。
事實也誠如她所言,不到一年,我們的奶茶鋪子已經開遍大江南北。
除了奶茶鋪子,還有胭脂首飾綾羅綢緞鋪子,也逐漸被我一人壟斷。
可我心知,事情這般順利,是我身後那人有意促成。
這期間,謝衡越來越陰森。
他曾不止一次追著我詢問:「清依,如今我身邊已沒了人,你可願再回來?」
他眼神駭人,行若瘋子。
護院將他趕走了好幾次,他便不敢來了。
隻是最後一次,他眼眸裡滿是仇恨:「沈清依,我失去了所有,便再沒什麼可失去了。」
我如今手中握得越多,卻越害怕失去。
雖有心防備著,卻仍讓他鑽了空子。
17
那夜,趙竹被人險些打得殘廢送了回來。
他吊著一口氣:「飄飄……飄飄她被謝衡……抓了。」
他說完這句話便暈了過去。
我不怕,我手裡多的是銀錢。
江湖裡朝堂裡,能用的人,我統統使勁往裡砸銀子。
可江湖上的人說,朝堂裡的事,他們管不著。
朝堂裡的人說,當初是我親自為謝衡納的妾,名錄在冊,如何能公然搶人。
我不信,我有這麼多銀子,如何連一個人都救不回來。
可我偏偏,沒有一絲辦法。
謝衡那放了話:「若想見你的好姐妹,便重新回到我身邊,你姐妹二人便也能日日在一起了。」
他如今是個瘋子,我豈能……豈能將我與飄飄就這樣交在他手上?
那夜我徹夜未眠。
我將南邊南無城裡的鋪子悉數全給了明夏和小魚。
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趙竹:「你這幾日定要將傷養好,等飄飄出來,便帶著明夏和飄飄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
明夏哭著不肯走,我卻笑她:「傻丫頭,你小姐我死不了。你們走遠些,便是我日後的退路。」
她這才止了哭,隻說定在那邊等著我。
天漸亮時,我帶著好幾個護衛去了祁王府。
我見高朔時,他正在書房裡寫字。
許久未見,他還和從前一樣,依舊溫和,仿佛什麼事都穩操勝券。
我將手中的盒子奉上,跪在他跟前。
「民女願將沈家家產奉上,助殿下完成大業。」
他手中的筆一頓,便溫柔的笑開:「我早說你不同旁人。那謝衡錯把魚目當珍珠,錯把璞玉當敝履,自己不堪一擊,失了你,如今可真是悔了。」
我心中一跳,這一切果真都在他掌握之中。
忙又道:「昔日我蒙了蕭太妃的恩,曾許諾,若有朝一日能為殿下所用,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還望殿下成全!」
「沈家的人全憑殿下調遣。」
他將我扶起:「清依你與我之間,何須這般?」
我心下一松,急急道:「殿下準備何時起事?」
他看向我,唇瓣依舊溫柔如清風:「不出十日,清依你送來的這些,正如及時雨,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
我又欲跪下:「求殿下,護我二人周全。」
他微頓,捏著我的手緊了幾分:「自然。」
18
得了他的準信,為護著柳飄飄的周全,我便獨自入了侯府。
謝衡見我時,靜靜地看了我許久,他的手緩緩撫上我的臉:「清依,你終於來了。」
見著柳飄飄時,我愣了一瞬。
她不像犯人,倒像是家裡的主子。
趁謝衡沒注意時,她低聲對我說:「這人受刺激,腦子瘋了,我每天在這兒陪他過家家!咱們怎麼逃出去啊!」
我偷偷與她說了計劃後,她才踏實下來。
聽聞趙竹受了那麼重的傷,眼眶竟隱隱含著淚。
「這該死的謝衡,我與小竹竹小別勝新婚,竟讓我們就這樣分開!」
我聞言眼皮動了動:「小別勝……勝新婚……」
她臉上帶著羞澀:「就是那天他跳入水裡救我,回去後,我就把他睡了~」
我猛地噴出一口水,好半天才恢復平靜,又想了想,這事確是她柳飄飄能做出來的。
卻也真心為她高興:「等出去後,我多給些鋪子給你當嫁妝,也多給些鋪子給趙竹給你當聘禮,可好?」
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謝謝富婆姐!」
時間過得極快,高朔行事當天,派來的人正要接我們走。
卻被謝衡撞了個正著,他拿著劍,眼裡帶著殺意:「清依,飄飄,你們要去哪裡?」
「你們也要像桃之那樣離開我嗎?」
他胡亂揮舞著劍,如瘋子一般。
高朔派來的人雖是好手,可我卻忘了,從前的謝衡可是為新帝徵戰南北的定遠侯。
他便是以一敵十也不在話下。
他殺著殺著就殺紅了眼,我眼見那劍直直插入了柳飄飄的胸口。
「不!」
我隻覺鮮血染紅了我的眼,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滾落。
她卻替我抹了抹眼淚:「清依別哭,別難過……我隻是……隻是重回到我的世界去了……」
她又噴出一口血:「還有小竹竹……小竹竹他……」
我湊到她跟前,語無倫次:「你說……你說……」
可她的手卻從我身上滑落,再無人應我。
遠處的謝衡又好似清醒了般,他神色驚恐:「清依……飄飄怎死了……桃之也死了……都是我害死的……」
我輕輕放下柳飄飄。
撿了一旁的劍,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是你害死她……是你害死她們……」
我一劍插入他的胸口:「明明該死的人是你!是你!」
撕心裂肺的吼叫在屋子裡回蕩,從沒有一刻如這般窒息、絕望。
可他死了又如何,飄飄如何回得來。
趙竹來時,我身形搖晃。
「對不起,我沒保護好她。」
19
高朔登基前夕。
將我喚到跟前,他說我助他有功,要許我皇後之位。
我將頭埋得低低的:「民女曾嫁過人,如何能為當朝皇後?」
從前的他從來喜怒不形於色,溫潤隱蔽鋒芒,如今他得了天下,眼裡卻滿是侵略之意:
「我知道你與他並無夫妻之實。
「清依,我是真心心悅你。
「你不妨再考慮再三,清依,我等你。」
我出了宮門,便被蕭太妃的人接走,不,如今該稱她為蕭太後了。
殿裡寂靜無聲,蕭太後身側的太監端著一杯酒。
我攥緊指尖:「太後娘娘, 我沈家傾盡家產, 便換來這般下場嗎?太後娘娘讓那些助皇上奪下江山的功臣如何作想?」
她沉聲道:「哀家也不想這般對你, 可皇帝竟要忤逆非娶你為皇後,為了皇帝的江山, 哀家不得不這麼做。」
她既是不得不為,那我便有一線生機。
「太後娘娘,民女不願為後!」
她摸著甲套:「可皇帝卻偏說你有功, 即使不為後,為嫔妃也不成。他身為皇帝,對一個女子太過執著, 往後後宮難以權衡,如何制衡前朝?」
我抬起頭:「民女有一位故人, 她曾說女子不僅能讀書, 還能入朝為官。民女想向太後求個恩典,設立女官, 準許民女入朝為官。既為官, 便不能為皇上嫔妃。」
這次上首那人沉默了許久:「你這想法倒是新穎,哀家早說了,你是個合眼緣的。」
良久, 便命人將我帶了出去。
後來, 我不知太後是如何讓高朔妥協的。
隻他最後竟再未提及立我為後。
我也成了當朝第一位女官。
高歷十年,我為女子正名,鼓勵女子入仕。
功名及第再不是男子專屬。
便是普通女子, 也能通過德行操守, 技能才學獲得官職詔制。
可朝中上下卻傳皇上對我百般偏寵。
我心中厭惡,我十年的努力便因這一句話白費了。
可高朔看我的眼神越發赤裸了。
我知他等了十年,已等不及了。
20
高歷十一年,極南邊天上降一顆巨型石頭。
我請命自去,為吾皇探查這石頭的淵源。
皇上百般不允, 我便私下去見了他。
隻允諾, 去了回來便應他所求, 入宮為妃。
他這才松口, 他自是不怕我逃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我便是逃到天邊, 他也會將我抓回來。
可若我去的地方不是天邊,不在這王土之上,而是柳飄飄嘴裡說的那個世界呢?
柳飄飄死後,我雖沉寂了好一段時間。
可細細想著她從前說的話,她從前的行事。
1
「完「」我不禁篤定,這世上真有另一個世界。
我與趙竹,尋遍了世間高人, 倒真讓我們尋到一位得道高僧。
他說十年之後, 天上必有異兆,時間的沙漏便在此時迅速流動,我們便有機會能去到那個世界。
此時極南邊上, 正值天有異象。
那黑洞裡閃出幾道金光,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我問趙竹:「你可準備好了?」
「小姐,我已等得太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