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五歲那年我媽騎電動車送我上學出了車禍，我雙腿截肢，從此癱瘓在床。
同一天，我媽最疼愛的表姐被人侵犯。
她罵：「你隻是失去了兩條腿，可清清這輩子都被你毀了！」
二十五歲，家中意外著火，她選擇先救表姐，眼睜睜看著我被大火吞噬。
她說我是個禍害，拖累了她這麼多年。
可當年要不是她騎車打電話，我也不會被貨車撞飛。
如果不是她丟下我去找表姐，我更不會被截肢。
最後就連表姐所謂的被侵犯，也是她的自導自演。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出車禍那天。
1
「江月！你都十五歲了，就不能懂懂事？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自私？」
「月月哪裡自私了，你是她親媽。這些年你給她開過一次家長會嗎？你知道孩子在哪個班級，班主任叫什麼嗎？你心裡隻有你那個外甥女！」
「江明禮你什麼意思，江月是我一個人的嗎？這麼多年都是你帶她去的，清清她從小沒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總算知道江月的自私和是和誰學的了！」
睜開眼，和前世一樣，我爸和我媽正在為誰去給我開家長會吵得不可開交。
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覺得跟我相比，表姐許清更像我媽的親生女兒。
許清大我兩歲，聽說舅媽在生她那年就因病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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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留下許清和舅舅兩人相依為命。
外公外婆去世得早，舅舅帶著許清沒個幫手，連班都上不了。
開始我媽隻是每天去給舅舅家送飯洗衣打掃衛生。
後來時間長了我媽嫌麻煩，直接把許清接到了我們家照顧。
我爸也嘗試提出異議，這些年我媽把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舅舅一家身上，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
他覺得對於外甥女偶爾照顧就行，沒必要帶到家裡來。
可我媽不依，用她的話說就是：「當初要不是我哥放棄上學供我讀書，我根本不會有上大學的機會，又哪會遇見你，更不會生下月月，咱們一家都欠我哥的。」
每次說到這，我爸就低下頭默不作聲，我更是不敢置喙。
當年原本舅舅也考上了大學，但家裡條件不好，隻能供一個孩子讀書。
舅舅不顧我媽的阻攔，將讀書的機會留給了妹妹。
甚至怕我媽阻攔，自己連夜去了廣州打工。
後來我媽大學畢業回來在一家工廠當財務，沒多久外公外婆相繼離世。
舅舅這才從廣州回來，為了兄妹倆有個照應，也在本地盤了個小店子做生意。
這期間舅舅認識了我那苦命的舅媽，生下了許清。在我媽結婚之前，許清都是她一手照顧的。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許清的確和我媽的親生女兒差不多。
舅舅開始還忙著掙錢，最後不知道怎麼染上了賭博，爸媽勸了很多次都沒有用。
2
五歲那年我發了高燒，可舅舅打來電話，說許清不知道吃壞了什麼拉肚子，我媽二話沒說丟下發燒的我跑去了舅舅家。
等我爸回來我已經出現了高熱驚厥。
醫生說要是再送來得晚一點，我可能就會被燒成傻子了。
孩子生病時是最想念母親的時候，看著隔壁床都是媽媽陪護，我也嚷著想媽媽，哭得撕心裂肺。
我爸黑著臉給我媽打了無數個電話，可她一個也沒接。
我鬧了三天，隔壁床的阿姨不明所以，一臉心疼地瞧著我喃喃道：「沒媽的孩子真可憐。」
三天後我媽終於姍姍來遲，看著我虛弱的樣子她倒也是滿臉心疼。
可是她說：「月月，你表姐得了腸胃炎，媽媽隻能去照顧她。你表姐她從小沒有媽媽陪在身邊，你要讓著她知道嗎？」
「可是我生病的時候也很想你啊媽媽。」
我將頭埋在媽媽懷裡輕輕說道。
聽見這話我媽猛地將我一推，嚷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
我被媽媽的表情嚇呆了。
一旁的爸爸看不過去，將媽媽拉到一邊，我聽見他們傳來的爭吵聲。
「我怎麼知道她會這麼嚴重，當時我也是看著你馬上要下班了才去我哥家的，再說了這不是沒出什麼事嗎！」
「你心疼你外甥女我不管，可月月才是你親生女兒！許清她是沒媽又不是沒爸！」
「清清也是我一手拉扯長大的！」
他們倆爭吵了很久，爸爸回來的時候臉漲得紅紅的。
媽媽眼睛裡也含著淚水。
我小心翼翼去給媽媽擦眼淚，說道：「媽媽，你別傷心，以後我再也不會和姐姐搶媽媽了。」
後來這麼多年，我再也沒有和許清爭過寵。
上學後，我媽從來沒有接送我放學過一次，她對於我的一切都不甚關心。
每次學校大小活動都是我爸出席，以至於學校老師一直都以為我是單親家庭，班上同學都笑話我是沒媽的孩子。
後來我铆足了勁學習，終於從不上不下的中等生考到了年級第一。
今天是我升入高中後第一次開家長會，所以我才會求著她出席一次，我想看見她為我驕傲的樣子。
我更想告訴同學老師，我江月不是沒媽的孩子。
可面對我的殷切期盼，她意料之中冷冷地拒絕了我。
甚至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頓，說什麼我沒出息自私，隻知道和表姐爭寵。
上輩子在我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請求下，我媽終於同意去給我開家長會。
因為舅舅是個靠譜的，打起牌來經常幾天幾夜找不到人。
原本我爸是要去給許清開家長會的。
可許清一直堅持要自己去，不想耽誤我爸的時間。
我爸也沒再強制要求，出門上班去了。
可就是這一天，我和許清都出了事。
3
我媽先是騎著電動車不情不願地將我載到了學校。
我們家離學校車程十五分鍾，她就整整罵了我十五分鍾。
「我許敏怎麼就生出了你這樣的孩子，早知道你這麼不懂事，當初我幹脆把你表姐抱回來養就好了。
「別說我不愛來你們學校，你從小成績就不好，我來了能有什麼面子，還不是怪你自己不爭氣。」
當初我六歲剛剛上一年級，第一次期末考試隻考了八十分。
回家後爸爸安慰我沒事的，第一次考試決定不了什麼，以後努力就好了。
我媽卻板著臉將我狠狠罵了一頓，她說許清當年就考了雙百，我這麼蠢，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那時候我年紀小，以為是自己太笨，媽媽才不喜歡我的。
可是長大後的我知道，當初我媽為了不讓許清輸在起跑線，上小學之前還給她報了個幼小銜接班，放假之餘更是親自輔導。
不僅如此，許清從小學起就參加各種培訓班、興趣班。
我媽將她培養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後來爸爸提出把我也送去學個興趣班，她立馬嚷嚷著家裡沒錢還不是怪我爸沒本事。
自從我出生後，我媽便辭了工作專心帶我和許清。
我爸的工資每個月都交給她保管，自己身上隻留點錢零用。
我媽心疼舅舅一個人撫養許清辛苦，為了減少他們經濟上的壓力，許清的學費補習班上的費用都是我媽承擔的。
她心裡眼裡都隻有許清，當然不知道我為了提高成績做了多少努力，也不會關心現在的我成績到底如何。
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我媽電話響了起來。
她煩躁地掏出手機接聽，我拉了拉媽媽的衣角，想提醒她騎車的時候不能接打電話。
可她就沒感覺到似的，車速越來越快。
轉彎的時候，對面一輛大貨車呼嘯而來，等我媽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隻感覺自己被狠狠撞倒在地，下半身立馬傳來一陣鈍痛。
耳邊還充斥著各種嘈雜的聲音。
有人過來試圖將我抱起，又被人阻止。
這時我才發現我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了，而且渾身變得無比冰冷。
失去意識之前，我看見了我媽慘白的臉。
4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我的雙腿被紗布層層包裹，紗布上不斷滲出鮮血。
我試圖抬腿，卻如何也做不到。
見我蘇醒，一大群醫生護士立刻圍了過來。
「小妹妹，你感覺怎麼樣？」說話的是一個和藹的醫生。
我有些害怕地問道：「叔叔，我的腿怎麼了……」
醫生溫柔的安慰我：「沒事的，現在已經到了醫院，伯伯一定會盡力治好你的。」
我點點頭，接著環顧了四周一圈，也沒發現我媽的身影。
「叔叔，我媽媽呢？我記得我是和她一起被車撞了。」
「你媽沒事，你放心吧。等下你爸爸就會過來陪你了。」
醫生撫摸著我的額頭說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爸提著公文包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醫生帶著他來到我床前，他好像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捂著嘴說不出話，眼淚幾乎是一瞬間就落下來。
醫生拍拍他的肩膀，接著將一沓文件交給了他，我爸隻看了幾秒便立馬籤了字。
我看見籤字時他的手在不停地顫抖，有幾次手中的筆都差點握不住。
「爸爸，我沒事的，你別哭了。」
想起我媽也被車撞了，我又催促著他去看看媽媽。
聽見我說這話，爸爸眼眶更紅了，強忍著哭聲連連說好。
那時候，我還看不懂醫生和爸爸眼神中的悲憫，更不會知道從那扇手術室出來後，我將永遠失去站起來的能力。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我媽根本沒有陪著我來醫院，也正是因為醫生找不到家長，沒有人籤手術同意書，我就一直做不了手術。如果手術及時的話我的腿是有很大概率可以保住的。
那天許清一個人去學校，半路上不幸被一個混混侵犯了。
我媽接到的那通電話就是她打過來的。
因為這通電話，我媽失魂落魄下沒有注意迎面而來的大貨車。
也是因為這通電話，她無暇顧及受傷的我，給我爸還有 120 打完電話後就去找了許清。
許清被混混侵犯後有一段時間精神狀態很不好，尤其依賴媽媽。
隻要我這邊喊疼，她那邊就會鬧自殺。
每一次，我媽都堅定地選擇了許清。
她們說我有罪，而我被截肢就是罪有應得。
剛被截肢的那兩年，我完全適應不了沒有雙腿的日子。
因為動作遲緩，我經常會把屎尿拉在床上。
我媽總是邊給我收拾邊打我。
許清復讀一年之後考上了很好的大學。
大學畢業後她回到我們本地當上了初中老師。
往後的十年，我活在她們倆的陰影之下。
我好想去死，卻始終沒有勇氣。
直到二十五歲那年家中意外失火，媽媽選擇救下許清。
而我也終於結束了這暗無天日的一生。
但現在既然老天讓我重來一次，我一定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5
「姑姑姑父，你們別吵了，我看姑姑你還是去給妹妹開家長會吧。我一個人沒關系的，反正我本來就沒媽媽，我早就習慣了。」
直到許清柔弱的聲音響起，我才回過神來。
這是她常用的伎倆。
看似在為我說話，實際上是讓我媽更心疼她，繼而更厭惡爭寵的我。
果然，她話音剛落，我媽就更憤怒地說道：「不行，人家都有媽媽去開家長會，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呢。」
「而且你這已經讀高三了，正是關鍵的時候，你放心，今天我肯定去給你開。」
我爸氣得七竅生煙，剛要開口，就被一直沉默的我扯住了衣袖。
當初就是因為我，他辭了穩定的工作，選擇外出打工給我掙醫藥費。
可他哪裡知道，他打回家的錢都被我媽給了舅舅和許清。
後來他又要面對中年喪女的悲劇，可想而知爸爸在得知我的死訊後會是怎樣撕心裂肺。
上輩子是我太傻，即便我媽當初偏心得離譜，可我還是自己給自己洗腦，媽媽是愛我的。
這世上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可現在看著一旁拉著手母女情深的兩人，我竟然才發現原本她們倆長得是如此相像。
我媽和許清的眉毛都是彎彎的柳葉眉，鼻子也很挺。
而我的長相更隨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