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拿出手機，調出了於麗麗發布的，我被按進蛋糕裡的視頻。
秦時拎著一大袋咖啡走了進來，招呼大家喝咖啡，一口一個師姐一口一個前輩地叫著。
一群西裝革履的律界精英隻是冷漠地看著他。
陳姐冷笑一聲，「我們不是來探病的，我們是何晴案件的律師團，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當事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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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的臉上，再沒有一絲血色。
他知道，無論如何他都贏不了。
不管是案件本身，還是被他的「玩笑」氣得咬牙切齒的「律師團」，他都毫無勝算。
秦時願意承擔一切責任，隻希望可以私下解決，不要給他留下案底。
律所合伙人之一，秦時的表叔也代表律所，給我開出了豐厚的條件。
相戀多年，我了解秦時的家底。
說出了一個可以彌補我的損失，同時可以讓他傾家蕩產，負債累累的數字。
打官司讓他坐牢，我遠遠得不到那麼多賠償。
我需要足夠的錢，來把眼傷對我的影響降到最小。
同時，我的左眼情況惡化，手術摘除。
手術結束的第二天，秦時的媽媽就在於麗麗的陪同下闖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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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啊，我以前看你是個挺好的女孩子呀，你怎麼能因為一個玩笑就報警呢，還要我們傾家蕩產地陪你錢！你還想不想嫁進我們家哦？」
秦時媽媽頂著一頭蓬松凌亂的泡面頭，一副準婆婆的架勢瞪著眼睛質問我。
明明是她兒子害我沒了一隻眼睛，她卻連一句我的病情都沒問。
於麗麗扶住秦時媽媽的胳膊，幫她撫著胸口順氣，「阿姨你別生氣，何晴姐脾氣大，一點小事而已，她耍小脾氣不依不饒，您好好勸勸她就可以了。」
於麗麗說完，還飛快地瞟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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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模糊糊的，我看到她們身後有一些人剛剛進來，聽到這話就停下了腳步。
於麗麗扶著秦時媽媽坐下。
剛剛開口要說些什麼，我就忍著頭暈，掙扎著半坐起來。
「你兒子把我的頭按進蛋糕裡，導致我眼睛貫穿傷，摘除了一隻眼球，你如果覺得這是玩笑，那我也和你兒子這麼開玩笑行不行？你再敢和我大呼小叫一句，我馬上叫保安把你轟出去，一把年紀了，別給自己找沒臉！」
「還是趕緊回家研究賣房子，想辦法借錢賠償我吧，要不你的好大兒可就要留案底了。」
於麗麗剛想開口，我馬上打斷了她，「你給我閉嘴吧你，要不你被秦時開個這種玩笑，也去摘一隻眼球，然後不報警不要求賠償，我敬你是條漢子！我也全程給你錄像，錄你原諒施暴者，把你塑造成現實版瓊瑤劇女主角。這些都做到了，你再和我說這些話！」
「還有，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個蛋糕的事，咱們沒完。」
於麗麗聞言渾身一顫，臉色蒼白至極。
秦時急匆匆地跑進來，剛想說什麼，於麗麗就哭著撲進了他的懷裡。
他媽媽也跺著腳，指著我，好像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
秦時摟著於麗麗，一臉憤怒地看向我，「何晴，我知道你摘除了眼球心情不好，但是我媽和麗麗都是好心來看你，你對我發脾氣，要我給你錢哄你高興我都認了，可是憑什麼隨便對她們發脾氣？」
「特別是麗麗，她就是個大大咧咧男孩一樣的人，說什麼惹你不高興了都是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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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花來探望我的公司行政小姑娘看到我就紅了眼睛，擠到了我身邊。
「當時明明是你和於麗麗商量好了，把何律師的頭按進蛋糕裡，給於麗麗拍視頻發社交平臺。你是何律師的男朋友，你怎麼到現在還處處護著於麗麗！」
於麗麗聞言哭得更厲害了，她咬著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秦時說要給你過生日，我忙前忙後地幫他布置，討你歡心。我隻是平時不喜歡和你們這些女人拉幫結派而已，你們就這麼排斥我，詆毀我！」
秦時看著痛哭的於麗麗，突然就低低嘆了一口氣。
他走到我床前蹲下，仰起頭定定地看著我，語氣又疲憊又無奈。
「晴晴，別鬧了，這隻是一個意外。答應你的錢我會給你，哪怕你變成這個樣子，我也不會嫌棄你，會娶你。」
「但是現在，你先跟我媽和麗麗道個歉吧。」
身旁的行政小姑娘嘴巴張成了 O 型。
我看準了蹲在我身前的秦時，把全身力氣匯聚在手上，握緊拳頭，狠狠一拳打在了秦時臉上。
猝不及防之下，秦時被我打翻在地，捂著臉大叫一聲，嘴角的紅色，極有辨識度。
手關節和他的颧骨接觸造成的疼痛，還有被他牙齒劃到的尾指讓我胸中的一口惡氣微微消散了一些。
還好平時再忙，我也堅持健身。
還好為了宣泄壓力，我練的是拳擊。
「秦時我告訴你，在你的賠償款給到我之前，我隨時都可以反悔送你去吃牢飯！」
「讓我給她們道歉？你農村老家的旱廁是用你腦袋改的吧？」
「我最後再跟你說一遍，我和你已經分手了，我們現在的關系是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你們三個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馬上送你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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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麗麗反應過來尖叫一聲，迅速去扶倒在地上的秦時。
她狠狠地看向我，「你憑什麼打人？我要告你！」
我冷笑一聲，「開個玩笑而已，你們不會計較的吧？一點小事嘛，你幹嘛斤斤計較不依不饒的，大度一點，懂事一點。」
我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一點，「倒是你，秦時的事你怎麼那麼關心？啊對，你和所有男人都是哥們嘛，所以實習了好幾年都考不下來執業資格證，跟著我打下手都大錯小錯不斷，靠著和男人搞好關系，才能成為律所獨一份的，資格最老的，實、習、生！」
我身邊的行政小姑娘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地上的秦時痛苦地呻吟一聲，秦時媽媽驚慌大叫，「兒子，你的牙！」
於麗麗臉色漲得紫紅，指著我放聲尖叫：「你胡說！」
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外飛奔過來，小大人一樣擋在我面前，奶兇奶兇地怒斥於麗麗：「壞女人，不許你欺負何阿姨！」
一個憔悴的中年女人緊隨其後，看到我的瞬間就呆愣在了原地。
「何律師，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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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叫曲靜，是我的當事人。
她的丈夫因為一場車禍去世，她靠在夜市賣炸串拉扯兩個女兒長大。
她的大女兒趙錦長相漂亮，也十分懂事孝順。上大學期間利用課餘時間在一家高檔會所做服務員，勤工儉學。
沒想到卻被一個富二代看中，下藥迷奸。事後趙錦接受不了打擊，割腕自殺。
她的案子我跟了快一年，收集證據，走訪證人，隻希望可以還這個可憐女人一個公道。
曲靜此刻看著我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呆愣了半晌，突然捂住臉，痛哭起來。
「何律師，你這是怎麼了？誰把你害成這樣的？我的案子下周就要開庭了啊，我的錦錦還在天上看著，等著你還她一個公道啊！」
曲靜跌坐在地上，淚水不斷地從沒有光彩的眼珠裡滑落，小女兒趙瑟撲到媽媽懷裡，跟著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巨大的愧疚感鋪天蓋地襲來，幾乎把我淹沒。
整個病房寂靜無聲，隻有曲靜和瑟瑟絕望的哭聲回蕩。
秦時在於麗麗的攙扶下捂著臉來到了曲靜身邊。
「曲女士，何律師受傷有我的一定責任。但是你放心，你的案子我也很了解，我一定會幫你打贏這場官司的。」
曲靜聞言一愣，直直地看向秦時，「你又不是何律師，有什麼能耐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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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聽到這句話，本就蒼白的臉色褪去了最後一絲血色。
唯有拳頭，捏得死緊。
半晌，他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似乎是說給曲靜聽，又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話：
「何晴一個女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還會比她做得更好。」
說完被她媽媽和於麗麗扶著，跌跌撞撞地走了。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秦時的斤兩，他的心智和抗壓能力，其實是不適合做律師的。
而且對方的身後是一個專門為他家服務的律師團隊，這場案子我花費了無數心血，才有幾分勝算。
豈是半路接手的秦時可以接得住的。
這不是一個單純用輸贏來評判的案件。
更是一個失去女兒的絕望母親，最後一點希望。
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
空蕩蕩的左眼眶和紅腫刺痛的右眼似乎又在提醒我，這一切我都無能為力。
……
我打了秦時的事不了了之，畢竟他還欠著我賠償款。
律所給我開了無期限的帶薪病假，老板親自來探望我，叮囑我好好養病。
曲靜的案子開庭在即且案情復雜，別的金牌律師都怕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敢主動接手。在秦時表叔的力挺下，秦時如願接手了曲靜的案子。
我思來想去，不想因為自己的私人恩怨而影響了曲靜的案子，所以連夜讓人幫我整理了資料，打算親手交給秦時。
「這是我之前收集的證據和資料，你先看一遍，然後具體細節我們再碰。」
秦時垂下眼，微微後退一步，並沒有接過我手裡的資料。
「曲靜的案子現在是我負責，我有我自己的思路和風格，希望你不要影響我，也不要質疑我的能力。」
我呆愣在原地。
「我要讓你看看，我並不比你差。以前是我太喜歡你了，所以每天都圍著你轉，無心事業。現在既然你鐵了心要和我分手，那我就等你哭著求我和你在一起。」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他是吃錯藥了不成？
這幾天曲靜經常會給我打電話，說秦時總是會半夜給她打電話，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似乎比她還要焦慮。
我的頭更疼了。
我來到二樓樓梯間，站在窗前，看著遠方朦朧的光出神。
樓下的住院樓拐角旁，於麗麗的聲音順著風飄進了我的耳朵。
「秦時，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的能力並不比何晴差，以往隻是因為有何晴在，才掩蓋了你的光芒。」
秦時低低地嗯了一聲。
於麗麗嘆了口氣，「你說何晴也真是的，一個女人那麼拼，弄得像個男人婆一樣，有什麼意思。有你這麼好的男朋友還不知道珍惜。」
秦時點了點頭，「是啊，何晴那個人就是這樣，脾氣又臭又硬，一點女人味都沒有，不會體諒別人，也不懂得溫柔體貼。除了我，誰會喜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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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他喜歡我聰明能幹，喜歡我為他打點好一切，喜歡我收入豐厚，現在卻說我不夠體貼，沒有女人味？
既要又要還要這一套，真是讓他玩得明明白白。
窗臺下正好有一個泡著拖把的水桶，我把拖把拿走，一桶髒水潑了下去。
「啊！」
樓下傳來了於麗麗的尖叫。
我探出身子，努力看清秦時和於麗麗的狼狽模樣，寒冬臘月的天氣裡，冷風一吹，他們凍得發起抖來。
「你們兩個的嘴，比這桶刷廁所的髒水還要髒，好好洗洗再說話吧！」
「對了秦時，我限你三天之內把賠償款打到我的卡上，否則，我隨時反悔。」
「誰讓，我是個不會體諒別人的女人呢。」
說完，我轉身離去。
秦時的唇褪去最後一絲血色，他知道，我說得出做得到。
因為一時的口舌之快，巨額賠償款由原來的一個月，變成了三天。
他垂下了眼，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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