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跟我媽一同嫁給了叔侄倆。
我媽泡小鮮肉,我傍老男人。
我們本該母慈女孝,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一起花錢享樂,創造美好新生活。
可我倆,卻天天恨不得對方死。
1
我跟蔣如霜女士在同一天結婚了。
婚宴當天,蔣如霜女士穿的是白色婚紗,大露背。
身後望去,跟個二八少女似的。
我穿的是牛仔褲和紐巴倫。
就像要跟同學去逛街。
我說:「我不想搶了隔壁新娘的風頭。」
化妝師沒見過我這樣的,問我:「你們認識?」
我笑笑:「她是我媽。」
徒留化妝師原地凌亂。
無所謂,等下會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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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宴會廳比鄰而居,牌子上寫的都是【李府喜宴】。
中間隔著一道屏風。
酒酣耳熱之際,我讓人把屏風撤了,兩家並為一家親。
蒙在鼓裡的賓客們這才發現兩邊竟然都是熟面孔。
蔣如霜女士死要面子,壓著火來質問我:「陶也你幹什麼?」
「結婚啊。」我說。
「你明知道我要嫁給李煦。」
「我也跟你說過,你嫁給李煦我就嫁給李贊。」
「你個死丫頭!就是故意跟我過不去!」她終於爆發。
「彼此彼此。」我說。
雙方僵持不下,音樂驟停,司儀蒙圈。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朝這邊望過來。
蔣如霜女士的小新郎擋在我們中間,質問我身旁的男人。
「小叔!你也不管管?」
男人懶洋洋地坐著,不置可否。
吃瓜群眾們一片哗然。
沒錯。我老公李贊和我媽的老公李煦,是一對叔侄。
我媽泡小白臉,我傍老男人。
我倆真是天打雷劈的一對好母女。
2
我媽是個戀愛腦,一生追逐愛情,可惜命不好。
生下我沒多久,我爸跑了。
後來一次被小三,滿地雞毛;一次又遇到殺豬盤,人財兩空。
為此,我跟她吵過好多次。
前段時間她跟我說,她要結婚了。對象就是李煦。
我看了照片,油頭粉面,華而不實。
可我媽堅信:「媽媽這回找到了真愛!」
我問她:「他學考古的?愛你歷史悠久,古樸厚重?」
她破防了,罵我:「你個死丫頭,自己嫁不Ŧū́⁼出去,就想讓我也孤獨終老!」
於是,我幹脆把自己嫁了出去。
在同一天,跟她一塊兒進了老李家。
婚宴結束,兩敗俱傷,兩撥人在停車場再度相遇。
李煦擋在我媽跟前,生怕我對她不利。
我嘲諷他:「就這麼想當我後爸啊?」
他一愣。
我說:「可惜我隻想做你嬸嬸。」
到底年輕,李煦當場氣紅了臉。
看到心肝寶貝受委屈,我媽蹬著高跟鞋衝過來:「陶也,你別沒大沒小!」
「如霜吶——」我認真地說,「對長輩要有禮貌,別大呼小叫。」
李贊的賓利滑停在我面前,我鑽進車內,揮手跟她拜拜。
「你就是來討債的,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生你!」
我媽尖厲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回響。
這話從小到大聽得我耳朵都起繭了。
沒點新意。
車門合上,萬籟俱靜。
我望向駕駛座上的男人。
整場鬧劇,他都置身事外,從容淡定。
此刻也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專心開車。
我禮貌地道歉:「不好意思,害你沒面子了。」
「沒事。走個過場而已。」他說。
3
對我來說,這場婚禮就是走個過場而Ṱṻ⁹已。
而對我媽來說,老樹開花,這場婚禮是人生的意義。
婚宴之後,老妻少夫就度蜜月去了。
一周後,他倆滿載而歸。
我媽打電話給我,約我和李贊一起吃飯。
李贊公司有事,我自己先過去了。
酒店包廂裡,除了我媽和李煦,還有我表姐沈端方。
我媽一直疼愛這個外甥女,全程笑臉相迎。和對我的冷臉截然不同。
我腳步一頓,走進去。
「陶也是不是胖了啊?都有雙下巴了!」沈端方上下打量我。
她穿了一件小雞黃的羊絨衫,玲瓏有致。
我摸摸臉。
「還是你清闲。不像我在 L.K 天天加班,都瘦了。」表姐特地將「L.K」兩個字加重了語氣。
L.K 是國內一線的奢侈品集團。
沈端方作為該集團的新晉設計師,的確有驕傲的資本。
而我,隻是一個在闲魚接些零散訂單的小畫手。
這時,李煦開口了:「這麼巧?我小叔也在 L.K。」
「是嗎陶也?哪個部門啊?」沈端方望向我。
「銷售部。」我說。
她輕蔑地「啊」了一聲,興趣缺缺。
正好我媽拿出禮物給她,是一條鑲鑽的項鏈。
細碎的鑽石在燈光下閃得我目眩。
而我的禮物,卻是一袋土特產。
沈端方興奮地抱住我媽:「謝謝小姨,祝你和小姨夫百年好合!」
我媽笑成一朵花:「你這孩子,從小就懂事。讀書好,又貼心!不像我家陶也,跟她爸一個樣。脾氣臭,成天隻知道氣我,真不知道我前世造了什麼孽?!」
說完,我媽瞥了我一眼Ṭú¹。我淡淡地移開目光,沒作聲。
後來,沈端方拉著我去陪她試項鏈。
戴好項鏈,她問我:「你老公怎麼還不來?」
「公司有事,遲點到。」
她眨眨眼:
「聽說你媽知道你老公跟她老公是叔侄,還堅持嫁?
「天哪,要是我媽肯定舍不得這麼對我。以後你在李家該多尷尬啊!」
這就是沈端方。表面上天真無邪,背地裡陰陽怪氣。
偏生我媽眼瞎。
「嗯,你媽不會。」我冷淡地附和,「你媽早死了。」
我沒咒她。
她父母幾年前在一樁交通意外中真的死了。
她霍地轉過身,又無從反駁。
從包包裡拿出一個人形模特,想挽回面子:「我的最新設計,怎麼樣?」
模特身上穿著一襲黑色拖地裙,是所謂的性冷淡風。
尼姑袍子似的。
對於她帶著這玩意來吃飯的舉動,我極淡地一笑。
她像尾巴被點著的貓,蹿起來。
「你懂什麼?!當初比賽你就怕輸給我,才當了縮頭烏龜。」
下一刻,我一把拽住她的頭發:「我說過,別再提那件事。」
我本來就比她高出一頭,下手又使了狠勁。
「這裡沒人,要是不過癮,我們去大廳?」
這麼多年表姐妹,我很清楚怎樣能讓她發瘋。
隻是懶得糾纏罷了。
可她不該碰我的逆鱗。
4
那場比賽是我心裡永遠的痛。
我從小就愛畫畫,可能是受到做美術老師的我爸的影響。
那時沈端方也住在外公家,看到我畫人像,再給它們配上衣服,覺得好玩,也吵著要畫。
她搶過我的水彩筆,依樣畫葫蘆似的跟著我畫。
我以為她是三分鍾熱度。
誰知,有一天,她驕傲地對我說:「陶也,我媽給我報了個美術興趣班,那裡的老師可厲害了!你也讓小姨給țū₃你去報一個唄。」
回到家,我把這件事告訴我媽。
我媽正炒菜,聞言不耐地說:「學那玩意幹什麼?貴得要死!去去去,都是你,菜都煳了!」
我站在那裡,煙燻得我眼睛又脹又酸。
高三那年,本地有名的設計院舉辦了一場服裝設計大賽,獲獎者可以優先錄取。
我用攢下的零花錢買了好多昂貴的時裝雜志來研究,花了整整一個多月畫完了成稿。
出乎預料的,這一次我媽竟然沒有反對。
那天早上,她還和顏悅色地說:「小也,你不是要去寄稿子嗎?我剛好去郵局,順道幫你寄了,省得你上課遲到。」
我怔了怔,趕緊鄭重地把包好的稿子交到她手裡:「媽,你小心點。」
「放心!」她笑著走了。
那一整天我都激動無比,放學了第一時間跑回家,問她:「媽,稿子寄出去了?」
「什麼稿子?」她扭過頭,像是剛記起來有這麼回事,「哦,那張畫稿啊,落公交車上了。」
「丟哪輛公交車上了?」我如五雷轟頂,「你去找過了嗎?」
「找過了找不到了!哎呀,丟了就丟了。」她站起來要走。
我一把拽住她:「丟了就丟了?你知道我多辛苦才畫完這張畫嗎?你有沒有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我又不是故意的!丟都丟了,以後好好學習,別再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媽說。
我胸口的怒火如潮水般湧上來。
「為什麼你就不能支持我的愛好?大姨能支持表姐,為什麼你就不能?!我說我想去興趣班,你嫌貴,那我自己學。結果呢?
「有時候,我真希望我是大姨的女兒!」
啪!我頭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
我媽吼道:
「你還有臉說,也不看看你爸是個什麼德行?!一個窮教書的,跟你大姨夫能比嗎?那點工資,飯都快吃不起了!
「你要嫌棄這個家,就給我滾!滾出去!」
我捂著臉,轉身就跑出去。
5
那天下著雨,我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公交車,都一無所獲。
回來,我大病了一場。
兩天後就是截止日,我就這樣錯過了比賽。
結果那一次,沈端方參加了比賽,並且拿到了錄取名額。
我總是想,如果當初我參賽了,會不會現在進 L.K 的是我,而不是眼前趾高氣揚的沈端方?
腳步聲把我拉回現實。
我媽看到我扯著沈端方的頭發,衝過來就推我。
「幹什麼你?!」
從小到大,隻要我們吵架,我媽永遠不分青紅皂白先罵我。
何況現在證據確鑿。
剛才糾纏間,那個模特掉在地上,布料不知被誰踩爛了。
沈端方見救兵來了,抱起模特,泫然欲泣。
「我就是想給陶也看一下我的作品,不知道哪裡惹到她了,她就……」
說話說一半,非奸即賤。
我媽輕聲細語哄完她,扭頭對我疾言厲色:「陶也,跟端方道歉!」
「我需要道歉嗎?」我問沈端方。
她裝腔作勢:「算了,我知道你對幾年前比賽的事還耿耿於懷。」
6
說到那件事,我媽一愣。
雖然眼神隻是一剎的閃避,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多少年的事了。」她推著我進了包廂,「說過多少遍了,端方爸媽不在了,你們是姐妹,多讓讓她怎麼了?」
那場車禍發生時,我媽也在車內。
沈端方她爸當場死亡,她媽送到醫院第二天也走了。
隻有我媽命大,就受了點傷。
或許因為這樣,之後她對沈端方變本加厲地好。
「爸爸,媽媽……」提起父母,沈端方紅了眼。
「好了好了,還有小姨呢!」我媽摸著她的背,回頭又罵我,「又不是你表姐的錯,你拿她撒什麼氣!」
一唱一和,演戲似的。
有時我真懷疑,到底誰才是蔣如霜女士親生的?
我氣笑了:「那是誰的錯?」
「死丫頭!」我媽跳起來,「供你吃供你穿,我還對不起你了是吧?」
沈端方拉著她:「小姨別生氣,我不計較了。就是這條裙子是 L.K 最新季度的樣衣,現在壞了,誰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