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知道啊媽媽,我真不知道。」
說著,妹妹反倒委屈起來,淚珠若隱若現,「我想著天氣太熱,可是不通風的話我的肺不舒服……」
李嫂子嗤笑一聲:「得了吧你還裝,禍害完自家再禍害大家,你也是厲害。」
「平常那是咱不計較,要真算起來,你可算是整條街裡頭一個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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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七嘴八舌地講起來:
「趙二之前跟王五打架,就是你在中間挑撥,害得好哥倆都成仇人了。」
「那張家的媳婦,她可是看見你把人家放在樹頭的衣服踩巴踩巴扔了的,就因為多嘴了一句,小姑娘家的怎麼就心眼子這麼小。」
「前頭王大姑娘三十好幾了,好不容易找了個對象準備結婚,結果你去給人家講東講西,把人嚇跑了。要不是人家之後找了個更好的,指定給你慢慢算賬。」
被眾人圍剿,妹妹慌了神:「我不是,我沒有……」
「遠的先不說了,就說今天這個空調,要不是你亂搞,咱們也不用受這四十度高溫的苦。」
李嫂子點點妹妹,又看了看還把孩子護在身後的媽媽,長嘆一口氣。
「就這麼個寵法,我看你真是腦子糊塗了,淨讓她做蠢事禍害人!」
「說什麼呢!你懂什麼!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算哪個來管!」
媽媽覺得他們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卻要在這兒指指點點。
「小福愛開就開,就要開著窗戶開空調,就要把電路燒毀,你管得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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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嫂子隻覺得她不可理喻,還是回去等搶修隊來的舒心。
可媽媽的手卻死死鉗著她。
「要說小福不對,那你們也是幫兇!」
「現在上門找麻煩,說這些有的沒的把我們小福說得生氣難過,怎麼就不知道當初提醒一下空調的事兒呢?」
「誰路過我家的時候沒吹過冷風了,吹過的有一個說一個全是把電路燒壞的兇手!」
眾人面面相覷,誰不知道她家胡攪蠻纏,誰敢來說提醒的話。
要不是今天停電實在受不了了,大家也不會想到來討說法。
他們看這陣勢便呼啦啦想要散開。
可媽媽站著一攔:「來我家折騰半天這就想走?都給我留下精神損失費!」
大家反而不走了,因為都被氣笑了。
「好啊,要就自己來拿!」
李嫂子帶著人,拿著門口的酒瓶就要敲過去。
而我站在隱秘的地方,默默地看著這場混戰。
妹妹和媽媽被大家圍在中間捶打,而媽媽在混亂撕扯之中還不忘把妹妹護在身下。
再用力一點吧,再亂一點吧。
不要在意我,也不要看到我離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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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事情不如我所願。
「怎麼不來幫忙!你就白白看著你妹妹挨打嗎?你這個姐姐像不像話!」
一聲怒喝穿透吵鬧,我回頭便看到了爸爸的目光鎖定了我。
而他的手裡拿著兩把菜刀。
「誰再打一下,我就砍誰一刀!」
這話一出,大家都停了手。
爸爸第一時間把身下的妹妹拉出來,沒發現哪裡受傷了才松一口氣。
一聲酒嗝打出,手裡的刀揮得生風,大家都慌忙逃走,再不見任何蹤影。
我可惜地嘆了一口氣,被爸爸盯著回到家中。
「連打架都不會,真是沒用的東西!幸好妹妹沒受傷,不然我饒不了你!」
在家裡,我是從早忙到晚的佣人,是眾人怒火的發泄桶,也是妹妹的管家。
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損傷,爸媽都會把舍不得對妹妹發的火撒到我身上。
妹妹摔了跤,我也會被押著在同一個位置摔出傷口,直到妹妹不再哭泣。
妹妹的安危被爸媽放在了最高順位。
換言之,我也被盯得緊緊的。
出逃,果然不會這麼容易。
爸爸回到位置上,面色黑沉,重重地拍著桌子。
「我就說這個月賬單怎麼回事,你可真是會花錢,開空調也就算了,開著窗算怎麼回事!」
爸爸生氣的模樣不少見,但在我記憶中卻少有對妹妹生氣的時候。
妹妹扁著嘴:「我就是想要通通風,哪知道會這樣呢?」
「你還犟嘴!」
落下的大掌被媽媽接住:「偉強,你在幹什麼!」
她小聲與爸爸說了幾句,而後又回去哄著妹妹:
「小福乖,爸爸不是故意的,隻是因為喝了點酒,你知道他一直都很愛你的。」
妹妹有些驚嚇,依偎在她的身邊,淚珠直流,「媽媽,爸爸真的愛我嗎?」
媽媽趕緊朝爸爸使眼色。
後者也主動求和,將還有些涼氣的果汁親手喂給她,妹妹的臉色這才好了不少。
可我很好奇,她到底有沒有聽到媽媽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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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怪我耳朵靈,剛剛兩人的小聲對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孩子過幾天就要手術了,你就不能再忍忍嗎,要是把她嚇壞了,志豪怎麼辦!】
是誰要做手術嗎?生病了嗎?
可是前兩年爸媽帶我們去做了最詳細的全身檢查,連血都抽了好幾管,也沒有發現誰生病了。
「志豪」這個名字,剛剛也有聽到過,他到底是誰?
種種疑問縈繞在心頭,如今再看著溫馨的一家三口時,我竟然有些背後發涼。
不願多想。
而若是今天能離開這個家,自然也不用多想。
於是我悄悄溜回到廚房,開始第二個計劃。
松動的煤氣罐口正在執行我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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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空調的事情,媽媽賭氣把家裡所有門窗都關上了。
相對密封的環境,讓煤氣在室內的積累更加方便。
爸爸挑著桌上冰冷的飯菜,不滿地嘖了一聲:「喂,你去拿一下雜物房裡的柴油發電機。」
這當然是在喊我。
他大概是覺得沒吃飽,打算繼續吃火鍋。
但那發電機已經很久沒開過了。
加之我將裡面大半的柴油用作他處,這發電機動力不足沒辦法直接開啟,需要手動搖杆。
可他連接的依然是那個漏電的電磁爐。
若是順利通電,那搖動搖杆的人將會離爐子最近。
承受爆炸的傷害也會最大。
但面對喝紅了眼的爸爸,我不敢直接拒絕,隻能裝作搖不動的樣子撒手。
「廢物,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爸爸一把將我推開,自己上手搖杆。
嘀嘀兩聲,電磁爐恢復電力。
他拍拍手:「這不就好了,大家都吃!」
三秒之後,爐子騰地從加熱面板上炸起,雜七雜八的零件打在眾人身上,少不了灼傷和刺痛。
我嘖嘖搖頭。
可惜了,如今隻是因為發電機的瞬間電力太強,導致驟然小爆炸,並沒有引起令人驚慌的火災。
不過無所謂了。
常年松動的罐裡已經漏得不剩多少煤氣,但餘量大概能讓室內的人昏過去,我也能借機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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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媽媽抱抱。」妹妹撒嬌,「差點把我的膽子都嚇破了。」
「不許說這種話!」
一瞬間,媽媽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兇,又連忙換成平常的語氣安撫。
爸爸氣得把酒瓶子都摔了,狠狠踹了踹發電機,呼著酒氣讓我把東西放回去。
現在爐子徹底壞了,誰也吃不了東西了,隻有那熟了的丸子可以享用。
但看著哭哭啼啼的妹妹,還有不斷安慰的媽媽,爸爸大概是酒氣上頭,實在是忍受不了,竟然對兩人大聲喝止:
「哭什麼哭,一整天就知道敗家就知道哭!」
妹妹嚇得愣住了。
媽媽關注著她的情緒:「你跟孩子鬧什麼,小福等會兒又該難過了。」
「那又怎麼了!老子忍了幾年了,天天不是要錢要衣服就是要哭,好不容易熬到十八歲,這還不夠嗎!」
爸爸說話之間都傳出白酒的味道,「不都約了這周過去嗎,提前幾天又有什麼關系?」
「一點兒都不能有差池不是你說的話?志豪到底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
說完之後室內陷入一陣沉默,媽媽頓時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可妹妹並不在意他們在說什麼,隻在意自己沒有被關注。
眼下她眉頭緊鎖,雙手緊緊捂著胸前,滿頭都是汗。
「爸爸媽媽,我好難受啊。」
「這下孩子不舒服了,你滿意了!」
媽媽氣得將爸爸推開,趕緊圍過來拍拍背。
爸爸聽著這話也一下子清醒不少,為了妹妹開心竟然自扇巴掌。
「爸爸錯了,爸爸多喝了點酒就亂說話,惹得我們小福公主難受了,都是爸爸的錯。」
「爸爸媽媽不要吵架就好,小福會乖乖的。」
妹妹艱難地搖頭,把兩人的愧疚心都勾出來不少。
若是我沒有看到她耀武揚威的眼神,大概我也會為她精湛的演技鼓掌。
但我隻是靠著廚房的門,仔細聞了聞味道。
嗯,是通往自由之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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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手電筒一閃一閃的,不久就徹底耗盡電量。
家裡的備用電池都被我偷偷丟掉了,面對在黑暗中瑟瑟發抖的妹妹,他們脫身不得,隻能吩咐我去跑腿。
村尾的小賣部向來是狗都不會接近的地方,隻因為那裡幾乎是三不管,據說店主本來就是個黑勢力,長得格外兇殘。
但爸媽並不在意這些,也不會擔心我一個小女孩穿越黑暗的街區會遇到什麼風險。
他們的所有精力都在妹妹的身上。
往日面對這樣的區別對待,我會怨恨,會難過。
但今天,我隻會感謝自己創造出來的逃跑機會。
房子裡的煤氣味道好像越來越重了,父母坐在地上給妹妹又是講故事又是唱歌的,絲毫沒有關注到味道的變化。
我從爸爸的錢夾裡拿出不少,輕輕關上門,笑容幾乎無法隱藏。
「招娣,你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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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喊住的人是表叔,身後還跟著表嫂。
兩人來到家門,疑惑地看著我手裡的錢:「小小年紀就學著偷錢?看我不告訴你爸,把你打死!」
「別,表叔表嫂,我是去買手電筒的,家裡沒電了。」
表叔兩口子都是慣會打小報告的,通過他嘴裡說出來的事情,一分也能說出十分來。
我連忙開口:「我們這個老街區,電路一向不好,這一到了高峰期就容易斷電,還得是表叔家的別墅區規劃合理,真羨慕啊。」
表叔前幾年得了兒子還發了財,在家族裡可謂是風光無限。
他原本看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可這兩年卻頻頻光顧我家,對妹妹更是另眼相待,經常送吃的穿的,一口一個「小福星」地喊著。
表叔說,「納福」這個名字取得好,妹妹就是個給人帶福的命格。
不過我是沒有什麼好待遇了,依然當作佣人般看待,而且表叔也是看不起爸媽的。
他隻對妹妹很好。
我的恭維讓他十分得意:「那可不,我那 500 平的別墅,光是今年的物業費都夠買下你們家這小平房了。」
「那什麼時候我能去住幾天啊?」
聽到我的話,看著我眼神滿是向往,兩人嚇得趕緊把我趕走,生怕被我佔了便宜:「去去,買你的手電去。」
我向來聽話,抬腿就走,可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裡面那三個人可是吃了迷藥,感官才會變得模糊,聞不到煤氣的味道。
可表叔他們沒吃迷藥。
若是被他們發現了我的意圖該怎麼辦?
我趕緊返回去想要搶先進門掩藏氣味,可兩人腳步更快,已經踏入家門。
我隻能躲在角落裡觀察情況。
表叔兩口子一進門便捂著鼻子。
「好難聞啊,這是什麼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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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嫂哗一下打開了窗戶,用手嫌棄地扇了扇風,又踢了踢滿屋子的紙板。
「不是我說,表哥你們家雖然是做廢品的,可房子裡的衛生總得要搞一下吧。」
「一開門就一大股臭雞蛋味兒,把人燻得都暈乎了。」
通風一陣,房間裡的味道蕩然無存。
但裡面三人並沒有聞到味道,隻當他們是來說奚落話的,徑直回了個白眼。
表叔卻不惱,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果汁,把手裡大包小包放到妹妹面前。
「我的小福星,來看表叔給你帶了什麼東西?」
各種時興的衣服鞋子將妹妹包圍,還有最新款的全套電子產品擺在妹妹面前。
她高興得很,甜甜笑著作為回應,目光中隱隱透出幾分貪婪。
但爸媽的臉色卻算不得好。
往日他們是最樂意收禮物的,而今面對這些東西卻顯得十分警惕。
一個盒子推到了爸爸手邊,打開一看,竟是厚厚一沓紅色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