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了,不必髒你的手,我有後招。」
吸吸鼻子我把眼淚全蹭到博言意的衣服上,見他輕拍我的背,我更利索的往前拱拱,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
「既然都撕破臉了,那就沒什麼好講的了,等把手裡的事幹完,我就能如他們的願好好用一下北疆祁氏的身份耀武揚威。」
想到規劃中的未來,我笑了起來:「放心吧,我不會吃虧的。」
「可是……」
博言意還是不放心。
他見說不通我也就沒有繼續執拗的勸下去,而是和我分離後換了身衣服直接去了大牢。
拿出那柄剔骨刀,他推開門信步走了進去。
如同那次他孤身一人來到京城時那樣,一根羽箭一身黑衣,他讓某個不配當哥哥的人生生挨了三十箭,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才放了回去。
隻是那到底是上次,和這次有不同了。
博言意有些為難:「如何瞞過嘉月可真是個難題。」
「如何在不弄死人的情況下完好的把人全身骨頭弄斷……嘶……得好好琢磨。」
14
我自然是不知道博言意誤解了的。
待家裝病的這些日子裡我一直就沒闲著,計劃好了給那些官僚大臣送驚喜的事有條不紊的一件件吩咐了下去。
沒過兩天大街小巷茶館酒樓裡就開始流傳著一則荒謬的故事。
Advertisement
那賣家的狗大戶,那推卸責任是管家僕從,那慘遭陷害的佃戶女兒,這一樁樁一幕幕對應起來,就和現如今的天子以及大臣們一模一樣的!
再聯合起前不久邊關大捷的消息,所有老百姓怒了!
他們走上街頭,由秀才書生帶頭衝擊安康門,勢要天子給個說法,要百官給個解釋。
「這和賣國有什麼區別啊!」
「打了那麼久,死了那麼多人,韃子衝擊西北連屠兩城啊!!怎麼就這麼輕輕放過算了!!」
「陛下啊,您這和賣國賊有什麼不同!!」
老儒生淚流滿面直捶胸口大喊荒唐,身後的秀才們手拿古書將歷朝歷代的衰敗之兆大聲念了出來。
所有人都在罵,所有人都在哭。
不知何時一個臭雞蛋砸到了安康門上,像是濺起的浪花,無數人從兜裡口袋掏出東西紛紛朝著大門扔去。
什麼髒的臭的都有。
還有人用草包了一泡狗屎啪嘰一聲砸在銅鎖上。
惹的皇帝老兒在皇宮裡罵了整整兩個時辰,下令把這些刁民全都抓住關大牢。
看到官兵肆虐抓人,原本有些怯懦朝廷反應的百姓們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更加敵視了。
「還不夠。」
我看了看手心的亂紋,對博言意說:「趁亂將那些城外的百姓乞丐全都帶進來,讓他們大膽發言大膽說,告訴這些還在溫柔鄉裡沉醉的百姓大臣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
「亂吧,亂起來吧。讓這個糟糕的朝廷被暴怒的黎明百姓撕碎,讓新的風氣和真正為大家好的人即位。」
「博言意。」
我看著身側的少年:「你會幫我的對嗎。」
「對。」
他彎下腰輕輕用臉貼了下我的手心:「我永遠都在你身邊,隻要你需要。」
「好。」
我笑了,笑的一本滿足:「還有三個月就是我及笄的日子了,我想你送我一根簪,由你親手為我插上,你願意嗎?」
「我……我願意!」
這句承諾給足了博言意勇氣,他深吸一口氣親了親我的掌心,猶如一頭被伴侶承認的狼一樣,頂著通紅的耳朵轉身離開。
我也紅了臉,隻是比他淡一些。
我承認自己現在有點喜歡上他了,但是也隻是喜歡,遠沒有博言意看重我那般死心塌地。
兒女情長,也隻是兒女情長。
阿爹說人最重要的是愛自己,不要把自我丟失了,從前我不懂這句話,現如今我隻會遵守這句話。
博言意他很好,可阿爹的大業更重要。
所以在一切未落定前,博言意隻會是我手裡的一把刀。
十四日春,暴雨,通往城外的南武門失守,一群暴民不顧生死衝進了京城。
他們見什麼搶什麼,看到什麼吃什麼,嘴裡嚷嚷著要皇帝老兒償命要端坐高臺的百官們見血。
他們嘶吼著,用手無寸鐵赤條條的身體去衝擊禁衛軍手裡的刀槍,用肉體去砸去撞皇宮的安康門,用自己的血和淚撕開京城繁華的表象,像所有人透露外面正在經歷的暴亂和天災。
「我的兒啊!!那些天殺的大官們要了我們的田還不夠,還要讓我們拿命去抵!」
「哈哈哈哈!!我的孩子賣了三枚銅板三枚銅板!!哈哈哈!!你家孩子值幾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幹旱無雨!糧貴命賤!交不出田稅官差把我女兒帶走了!」
「沒有吃的了,連樹皮都沒得吃了,阿爹把阿娘拖了出去,那三天我們吃的飽飽的。」
「韃子吃兩腳羊,我們也吃兩腳羊,哈哈哈哈我們也是韃子我們也是韃子!!」
瘋言瘋語,這些暴民們口中所吐露的每一個字都能讓人心碎。
京城的老百姓是不願意相信的,他們不想也不敢相信外面的世界會是這樣的。
可事實擺在眼前,那些已經被天災人禍已經折磨瘋了的可憐人就在眼前,他們不得不信。
於是更多的人走上街頭與那些打砸的暴民乞丐為伍了,衝擊皇宮打砸店鋪,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他們自己先瘋了。
文武百官們齊聚大殿慌亂的撇清關系互相指責,罵這一切都是對方先挑起的導火索。
隻是罵著罵著,似乎所有人手腳都不幹淨。
坐在上頭的皇帝老兒急的嘴都冒白沫子了,也不見底下的大臣們商量出什麼對策。
亦或者說現在早就沒了什麼對策可以應對眼下的局勢。
直到又有一個小機靈鬼冒了出來,提議讓速來在軍中有威望的北疆將軍祁雲苼帶兵平叛鎮壓亂黨。
「他的掌上明珠不是就在京城嗎,隻要我們把他的寶貝女兒請到皇宮做客,他不敢不應的!」
瞧這話說的, 一下子就打動了皇帝老兒的心。
他立即激動的宣布要把祁嘉月立為公主,吩咐太監們迅速把人接來。
見太監們步子小小慢慢悠悠,他急得不行直接撩起龍袍自己先跑了出去。
見主子都跑了, 剩下的大臣自己是要跟著。
所以大街上就見到了如此荒唐的一幕,禁軍開路,石頭爛菜葉臭雞蛋以及各種不明液態物體滿天飛襲擊皇帝的車駕, 暴動的百姓隔著禁軍衝著皇帝吐口水謾罵。
而皇帝本人緊緊拉著窗簾深怕有不明物體飛了進來。
等好不容易熬過了這段路終於到了將軍府。不等皇帝老兒露出寬厚的笑容招搖行騙,就見將軍府掛著白布白花,一片悽涼的景象。
「怎麼回事!人呢!祁雲苼的女兒呢!!」
皇帝又蹦又跳:「都去哪了,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人?還哪來的人?」
不遠處有人衝著皇帝的儀仗大喊:「你們這些天殺的狗官硬是逼的人家犯了心疾一命嗚呼, 怎麼好意思問出人在哪這種話!」
「埋了,拖出去埋了,被你們欺負的來到京城的第二日斷了氣送去埋了!」
「連祁雲苼將軍這種好將士的女兒都不放過,夏國還有什麼理由存在?哈哈哈哈哈哈!!滅了算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管這番話是真是假,都完了。
皇帝以及在場的百官知道這是個圈套,可太晚了。祁雲苼, 那個北疆的莽漢將軍名義大義全都有了, 他揮兵南上直殺京城指日可待。
在座的各位除了等死等清算外, 再無退路。
「是誰……」
皇帝吐了口血, 雙眼含煞:「是誰給了那個小賤人借口死遁的!!」
「我要殺了他,碎屍萬段不得好死!!!」
15
阿爹借著清君側的名號打入京城不過隻花了三個月的時間。
連我的及笄禮的日子都還沒到,京城就被攻下了。
我踏著尚未幹淨的玉磚慢悠悠的看著宮女小太監打掃宮廷,背著手看朝陽。
「阿爹,我往後就是公主了對吧。」
我喚他:「做公主是不是就有公主府, 我就要搬到外面去住?」
「什麼意思,你要搬出去?」
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看了一眼女兒, 祁雲苼有些警惕:「是不是博言意那狗崽子暗示你什麼了?」
「讓他滾一邊去,你都是公主了他哪配得上你!」
「什麼阿貓阿狗啊還想當驸馬, 不許,你不許外嫁, 就待在阿爹身邊,阿爹養你一輩子。」
「阿爹現在有錢,大大的有錢, 都給你花!」
「爹!」
我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我又不貪重享受,夠花就行不需要您補貼。我的意思是我有公主府了,到時候我就可以邀一些手帕交或者其他才女舉辦遊園會之類的。」
「我總要有個院子社交吧。」
「那倒也是。」
祁雲苼想了想是這個理,於是立馬吩咐侍衛太監們趕緊去張羅收拾,務必早早的給十七公主準備好府邸。
自己則接著去忙交接的雜事和登基的準備了。
等他再想起問女兒府邸舒不舒服時, 時間已經來到了及笄日那天。
他精挑細選了好些寶貝預備送給女兒,除了必要的青絲镯, 他還送來好些首飾和香包,務必讓女兒開心。
可那孩子卻行過笄禮後,並沒有用他送的東西, 而是由著那個狗崽子為她插簪!!!
那簪子還是狗崽子自備的!!!
祁雲苼血都要氣吐兩口。
猶顯不夠,撫過額頭的簪子,他的小十七紅著臉小小聲的問他十八歲時是不是就可以成親。
「阿爹, 他對我挺好的,我覺得驸馬的人選非他莫屬。」
博言意笑了,祁雲苼捂著胸口臉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