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來我在他心中就是那樣的人嗎?
15
府中時隔一年再度迎來了喜事。
於楚楚作為庶民卻能以平妻的身份嫁給簫憬,世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對於這些流言蜚語,我早就已經不在意。
小黑被我養得很好,毛色發亮,神採奕奕,就連有時沐大夫過來給我診病都要忍不住上手摸摸。
我卻慢慢地抱不動小黑了,許是它胖了吧。
知道我不想再聽簫憬的消息,知畫和沐大夫都格外謹慎,盡量不在我面前提到簫憬。
很快,於楚楚和簫憬的大婚之日快到了。
此時已然是嚴冬,於楚楚母親百日也已經過了。
府中張燈結彩,好不喜氣。
唯有我的蘭香居沒有半點喜色。
不知是冬天太冷亦是什麼原因,我漸漸地連床都下不來。
因此,即便府中即將大喜,我這個正妻也出不了面。
對此,簫憬頗有微詞。
昨日他還來過我這蘭香居,我卻將他擋在了屏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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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我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讓他人瞧見了去。
李家的李如意上不了戰場,卻也有一副傲骨。
他隔著屏風勸我要有容忍之態,我卻隻是笑笑,沒有辯解。
一個將死之人,需要容誰?
「如意隻願夫君與楚楚姑娘白頭偕老。」
簫憬心中微顫。
他想起了之前的話,他也曾與阿意說過白頭到老。
「阿意,你可是怪為夫?」
「不怪,但你不該折辱我。」
用遺孤的身份去給心上人換來平妻的身份。
簫憬也不知說什麼,心中的煩悶更甚。
看了看面前擋著的屏風,再想到這些日子在這裡吃的閉門羹,心中一股悶氣油然而生:
「好,你別後悔。」
說完,他就走了。
16
簫憬大婚。
他身著喜服,面帶喜意,與一年前的面無表情相差甚多。
前來賀喜的賓客看到這一幕也覺得驚奇。
而此刻,我聽著前院的熱鬧,心中卻是無比悲涼。
恍惚間還能聽到喜婆高聲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知畫小心翼翼地捧來一碗湯藥,見到我時卻連湯藥都端不穩,摔在了地上。
「小姐?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我去叫沐大夫過來!」
今日府中大喜,沐大夫也去前院了。
我輕聲叫住了知畫。
知畫不肯,硬要去。
「我知道我大限已至,知畫,你若不想我死前都隻是一人,你就別去了。」
說完,我又感覺喉嚨湧出了一股腥甜。
上次那場高燒已然要了我大半條命,還能醒來已是萬幸。
難道還指望著這個破敗的身體熬過這個冬天嗎?
而且我也不想再熬了。
我連動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大羅金仙來了也無濟於事。
這樣也好,我不必去看著自己的夫君與他人琴瑟和鳴。
我也不用再大度容人。
想著想著,我又笑了:
「知畫,你聽,前院在拜天地了呢!
「不是說好共白頭嗎?
「怎都是騙子?」
知畫嗚嗚地哭著。
如果沒有愛上簫憬,我會容人,但一旦愛上了,世間又有幾個女子可以做到容忍夫君與他人郎情妾意。
17
「知畫,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我愧對阿娘、阿爹他們對我的教導,我是李如意,忠勇侯府的嫡女,我竟為了兒女情長傷心至此。」
許是我的聲音過於有氣無力,知畫急急忙忙地跪下床前。
抓著我的手拼命地摩挲著。
但是我的手卻越來越涼。
「小姐小姐,我給你關窗,怎麼這麼涼,嗚嗚嗚,肯定是窗子的原因。」
但眼見著我眼神慢慢渙散。
她隻能哭著俯身在我唇邊,想聽清我的話。
「知畫,我……愧對長輩,愧對祖父他們。」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不是你的錯!嗚嗚嗚!」
「知畫,把我帶走……我想去邊關,想葬在阿爹他們旁邊。
「李如意隻是李家女,不是誰的妻。」
知畫拼命搖著頭。
小黑在床邊焦急地叫喚著。
可能在想為什麼主人這段時間都不抱它。
前院的熱鬧不絕於耳,我卻感覺聽不見,聲音不入耳。
冥冥中像是有人在溫柔地喚著我囡囡。
好似阿爹、阿娘的聲音。
我想要尋找聲音來源,但隻能看到一片虛無。
「阿爹,阿娘,是你們嗎?
「阿爹……阿娘,囡囡很乖……
「囡囡清白著來,清白著走……」
我看到了阿爹他們笑著朝我伸出手,像是小時候那般,要把我抱起:
「囡囡……」
知畫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傳來:「小姐!小姐!」
兩道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我竟分不清哪裡是真,哪裡是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又何須在意真假。
「清白著來……清白著走……」
知畫徹底哭出了聲。
我死了,死在了簫憬與他人成親之日。
李如意死了,不是簫憬的妻子死了。
簫憬還有妻。
世上卻再無李如意。
18
沐大夫來看我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冰冷。
她看著床上躺著了無生氣的人兒,隻嘆了一聲:
「知畫,你想想你們小姐還有什麼心願,幫她了卻了去吧。」
知畫抽抽啼啼地起身,想到自家小姐臨終的囑託。
「能否拜託沐大夫一件事?」
「何事,你說吧。」
相識一場也是緣。
知曉面前之人是忠勇侯府唯一的遺孤了,她心中便覺幾分酸澀。
「小姐想要葬在邊關,與老爺夫人他們團圓。
「但知畫是奴籍,行不了路,許是還沒到邊關,就讓官府抓起來了!嗚嗚嗚嗚!
「請沐大夫幫幫我們小姐吧,求您了,知畫給您磕頭了!」
說著,她就要朝著沐大夫跪下來。
沐大夫攔住了她:
「我知曉一種法子可讓屍身暫時保持原樣,隻是她畢竟是皇子妃,需葬入皇陵。」
知畫一聽,從我的枕頭底下抽出了那一封和離書:
「這是我們小姐生前寫好了的……」
見這封和離書,沐大夫再也忍不住了,別開眼去,終是落了淚。
19
新婚第二日,雖然於楚楚為平妻,但因為前面還有一位正妻,她也需敬茶。
她日過三竿才來到蘭香居。
見蘭香居彌漫著一股死氣,與其他院落格格不入,便皺了皺眉頭:
「為何姐姐還不起身?」
回應她的隻是一片沉默。
知畫木訥地打開了門,見是於楚楚,表情立刻就變了:
「還來這裡作甚?七皇子妃也需與人敬茶?」
被一個丫鬟兇了,於楚楚自然是不快的。
她朝院子裡面看了一眼,沒瞧見想瞧的那抹身影:
「當真是什麼主子什麼丫鬟!」
知畫氣得想要去打她。
就連小黑也都氣憤地朝著她使勁狂吠著。
「哪來的畜生?」
被小黑兇神惡煞的模樣嚇到,於楚楚連忙帶著丫鬟離開。
不久,簫憬便一臉怒氣地出現在了蘭香居。
見隻有知畫一人,他皺了皺眉頭,察覺有些不對:
「阿意?」
知畫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也沒有應聲,隻是一直在一旁呵呵冷笑著。
「你們就是這般欺人太甚?就算是忠勇侯的人也不能在我這府中如此目中無人!
「李如意,你出來!」
知畫空洞洞的眼睛瞧著他,也不說話。
簫憬頓時覺得心有些慌。
踏入了院中,想要找尋他想找的身影:
「阿意,我剛回來,你快出來罷!我不計較你對楚楚的挑剔!」
他在院中找不到。
便進入了房中。
那道將他隔絕在外的屏風已然不見,他一眼便能看到空蕩蕩的床榻。
以及床榻邊刺目的猩紅。
他一下就慌了神:
「阿意?阿意!」
此刻,他才覺得發覺自己的心跳居然如此之快,就連手指都有些顫抖。
20
但無論他怎麼喚,都沒有人再回應他。
他看到了小黑蔫蔫地趴在床邊。
他的妻子呢?他的妻子去哪裡了?
他找到知畫,卻隻得到了一封和離書和李如意死了的消息。
他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癱坐在地:
「怎麼可能?定是如意對我有怨,與我鬧脾氣了罷!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但他心中比誰都清楚。
他的妻子李如意可能真的死了。
她已經無父無母了,她還能去哪裡?
簫憬呆呆地看著那一封和離書。
半晌,他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血染紅了他手上的那封和離書。
他再也受不住,暈厥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已經快瘋了。
時而以為自己剛與李如意成親,時而以為李如意還在院中與他鬧脾氣,說讓他不要再踏入她的院子。
他也不去上值了,也不去看那新婚的妻子。
隻是整日痴痴地、口中一直念著李如意的名字。
21
府中的下人在打掃院落的時候,發現了一條死去多日的狗。
那是小黑。
因為主人的死,小黑不吃不喝,終日守在以往主人與它玩耍的樹底下。
它是被餓死的,也是被凍死的。
下人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僵硬了。
它死的時候還壓著一件小衣服。
那是它主人李如意以前給它做的。
下人看到這一幕,無不紅了眼眶。
因為簫憬瘋了的緣故,新進門的七皇子妃沒有受寵就失寵。
下人怨她害死了忠勇侯府的遺孤,一個個都故意刁難她。
無人替她撐腰,她隻能隱忍著。
這日,她因為沒有炭火的緣故,再也忍不了,找到了簫憬。
見著簫憬痴痴傻傻地喚著李如意三個字時,再也忍不了,一巴掌打在了他臉上:
「簫憬!你現在裝什麼裝?不是你跟我說你從未與妻子有過感情的嗎?
「不是你與我說你與她成親隻是因為她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