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了什麼事?」
聲音夾帶了幾分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與害怕。
聞言,簫憬卻是一時間不說話了。
最終在我的注視下,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楚楚他們家店鋪被一伙無賴砸了,楚楚她娘看不得這幫無賴調戲她們母女二人,拿出來菜刀與那伙賊人拼命,被……被賊人砍殺了!我怕楚楚一人害怕,處理完後就把她帶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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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憬帶回了楚楚。
失去母親庇佑的姑娘在這世道根本活不下去,我並不能責備什麼。
我沒有阻攔。
但心裡卻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難受。
下人見自家主子帶回來了一個姑娘,都猜測我這位皇子妃是不是要失寵了。
知畫終日混跡在下人中,自然聽到了那些難聽的話。
知畫覺得憋屈,一個勁地咒罵楚楚是個狐媚子:
「那個什麼楚楚就是個狐媚子!賣包子都能勾搭男人,真是賤!下賤!偏偏七皇子卻對那賤蹄子上了心!
「難道就看不出那賤人是故意纏著他的嗎?」
我面色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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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知畫,你是我身邊的人,一言一行應當謹言慎行!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常人,一個病秧子,難不成還要霸著簫憬不成?
「我早就同夫君約好,日後他有喜歡之人,便讓他娶為妻。」
「可是……」
知畫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我眼神制止了。
我不敢想要是知畫的話被有心之人聽去了,那她會不會被直接杖斃。
我自身都難保,壓根保不住一個丫鬟。
心中隻覺萬般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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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憬找到了我:
「阿意……」
我知他想說什麼,極力壓下心中那抹酸澀,想要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顫抖的聲音卻讓我的狼狽無所遁形:
「夫……君,新婚當日,我早就同夫君定下承諾。
「阿意絕不會阻止夫君與心上人在一起。」
「抱歉……」
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我又有何理由阻止?
隻怪我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未曾想過以後。
「無事。」
「我想讓楚楚為平妻……」
聞言,我感覺心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
我有些不死心地開口詢問:「夫君,於楚楚隻是一個庶民,上不了皇家玉牒。」
「可是我不想委屈了她,她剛剛失去娘親……」
所以你選擇委屈我。
不等我開口,簫憬又繼續說道:「阿意,楚楚她終究身份低微,你是忠臣遺孤,你開口與父皇說,父皇斷然不會拒絕。」
我第一次感覺面前之人如此陌生:
「你讓我用遺孤的身份為於楚楚向皇上求一個平妻之位?」
我感覺自己指尖都在發麻。
內心更是像被人活活用刀一刀一刀地刮肉一般難受。
不敢與我對視,簫憬垂下了眸子。
我心中了然。
「好,我去。隻是往後還請七皇子殿下莫要再踏進我這三尺一寸的小院。」
「阿意,你何必如此?」
回應他的隻是被緊閉上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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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如此啊?早知如此,當日……」
「住嘴!知畫!」
「我如何同你說的?這早就已經不是李府,你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當真罰你了!」
感覺到心中氣悶,一股腥甜湧上。
我奮力地咳嗽了起來。
「血!是血!小姐,你咳血了,奴婢去叫大夫!」
知畫看到我手中的紅血絲,嚇得六神無主。
哭著就要跑出去。
「知畫,別去了,替我更衣吧!」
「我去求見皇上。」
知畫哭著搖頭,不肯上前。
我臉色陡然變冷:
「我還是不是你主子,替我更衣!
「你要是不替我更衣,換他人來,往後都不用你服侍我了!」
知畫被我嚇到,哭哭啼啼地上前。
我閉著眼睛拼命壓下身體的不適。
但眼角滑落的淚卻出賣了我。
我換了服飾,隻身前往皇宮。
無召見不得入宮,但因我是李家唯一的遺孤,李家有功,宮裡的人還是替我傳話了皇上。
不一會,我就被帶到了御書房。
「兒臣參見父皇!」
已經年過半百的皇帝沒有說話,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過了會他才像如夢初醒一般,和藹地喚我起身:
「如意怎一人入宮?朕那七兒呢?」
我沒有抬頭與面前的人對視,卻也能想象到此刻的帝王用探究的眼神審視著我。
他想看我是否對皇家有怨、對他有怨,李家唯一的遺孤是否心中產生怨懟。
「回父皇,夫君今日並不知兒臣進宮,兒臣隻身入宮隻因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需要如意親自與朕開口?」
皇帝來了興致。
「請父皇給夫君與於楚楚姑娘賜婚!」
我的話一出口,皇帝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我挺直了脊背,聲音不卑不亢:「兒臣知曉。」
「七兒讓你來的?」
倘若我說是,那換來的隻會是皇帝對簫憬的震怒,於李如意而言並不是好事,於李家而言也是蒙羞。
我垂下了眼眸:
「兒臣自願來的。」
半響,皇帝的聲音才從我頭頂傳來:
「呵呵,好!好!朕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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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回到府中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拼命地咳嗽了起來。
我感覺整個人都像是被凌遲一樣渾身難受,嗓子更是發痒發疼。
知畫和小黑都被嚇得不輕。
我想嘲笑她倆大驚小怪,卻怎麼都說不出話。
拿開手帕,血絲刺痛了我的雙目。
「小姐小姐,奴婢給你叫大夫!」
從宮中回來的那日,我再也出不去這個小院。
因為病情加重,大夫也被安排住在了我旁邊的小院。
本朝女子可以學醫,但鮮少有女子學醫。
沐大夫也是一個奇人。
自從接手了我的病,她每日都督促我要放寬心:
「你就是因為氣急攻心導致的,病人最忌諱的就是心情不佳。
「往後你都莫要管那些腌臜事兒了!」
我笑笑,卻沒有說話。
嗓子痛得難受,我感覺自己說不出話來。
簫憬以為我是在與他鬧脾氣,來過這兒兩次都讓我喚知畫擋了回去。
知畫心中也有氣,近些日也不出去與府中那些下人來往。
我們像是與世隔絕一般,隻龜縮在我的小院中。
有時聽聞簫憬下值歸來,雖心中仍有期盼,卻被我死死熄滅了心中的念想。
這日,我感覺渾身發燙。
迷迷糊糊地想要喚醒知畫:
「知畫……」
但聲音太小,絲毫喚不醒知畫。
想要掙扎著起身,卻因為頭痛欲裂、手腳無力摔在了地上。
我感覺熟悉的腥甜味又湧了上來。
但我此刻連咳嗽的力氣都已經沒有。
摔在地上發出的聲音驚醒了知畫。
看到我的模樣,知畫嚇得尖叫出聲。
把我扶起後,哭著喊著就要去叫醒沐大夫:
「小姐,你等等奴婢,奴婢這就去喚沐大夫。」
傻丫頭,怎麼一直隻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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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虛弱地點了點頭。
半晌卻仍然不見知畫回來。
感覺到整個人像是被丟入火爐中那般,我卻是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恍惚間隻聽到了簫憬的聲音:
「楚楚她突然腹痛,麻煩沐大夫先隨我過去看看。」
楚楚……又是楚楚嗎?
果然是高燒了,頭都糊塗了,此刻竟還在想著嫉妒於楚楚。
知畫死死抓著沐大夫的衣袖,聲音都帶著幾絲顫抖。
知畫是被氣的,她沒有想到此時的簫憬居然還要搶走沐大夫。
「知畫,你聽話,放開沐大夫,楚楚等不得。」
「那個賤蹄子等不得難道我們小姐就等得了嗎?我們小姐都高燒不退了!」
聞言,簫憬卻是一臉怒火:
「念你是阿意身邊的人,今日我不罰你,若是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喚楚楚為賤蹄子就別怪我!
「阿意以前並不是如此善妒之人,為何如今也如其他女子那般善妒了?還讓一個丫鬟撒謊騙我!」
知畫氣得心痛,卻也無能為力。
眼看著沐大夫就要被強行帶走,她急忙跪了下來:
「求求您了,七皇子殿下,您就讓沐大夫先去看看我們小姐吧,我們小姐真的高燒不退了!嗚嗚嗚,求求您了!」
她一下一下地在地上磕著頭。
連帶著額頭都破了皮,滲出了血。
簫憬卻是臉色更冷:
「夠了!如果你們沒有這般我還有可能去看,沒想到你們居然眼睜睜地看著楚楚被腹痛折磨,此刻玩弄這些小把戲!」
說著,他就命家丁強制帶走了沐大夫。
「如果當真有事為何自己不出聲?安安靜靜讓侍女出來演戲?」
簫憬眸色中滿是慍怒,打算明天再過來好好談談:
「若是實在不願,楚楚為妾也行,非要這樣折騰人。」
沐大夫冷著臉想反抗,但是卻抵不過那些家丁的力氣。
知畫看著遠去的人群,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想到房中的我,急急忙忙跑回來。
見到我已經暈厥了過去,連忙跑出府,連夜去拍人家大夫的家門。
差點被巡邏的士兵當成刺客就地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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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的高熱已經退去。
知畫見我醒來,一臉的驚喜:
「小姐,小姐,你總算醒了!嚇死奴婢了!」
「我昏迷多久了?」
「兩日。」
「小姐,您先喝點溫水。」
我隨著知畫的攙扶起身。
因為喝得太急,又開始咳嗽了起來。
知畫連忙放下碗,給我拍拍後背。
我居然昏迷了兩日。
感覺到身體更加虛弱,我知道自己這次算是九死一生。
「為何那日你遲遲未歸?」
沐大夫就在旁邊,片刻就能趕回,我卻遲遲等不到知畫。
聞言,知畫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我看出了端倪,想到自己失去意識前恍惚聽到了簫憬的話。
「簫憬是不是來過。」
被我直接挑明,知畫知道瞞不住:
「小姐……」
「無事,告知於我,我應該知曉。」
知畫把那晚的事情如實告知與我。
感覺到最後那一點希冀熄滅,我絕望地閉上了眼。
隻有幾步之遙,但簫憬卻是不願讓人先進來瞧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