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大婚前的那個上元節，她在燈會中被擄去。

最後，她的歸宿是山野裡的豬圈，是蕩婦的汙名。

我隻是把這一切，都還在張媒婆身上而已。

皇姐說，我做得很好。

劉家人不疑有他，劉百全還笑話：「這張媒婆也是徐娘半老，風騷得很啊！」

他們的注意力，全被這種風月之事轉移。

根本沒人注意到我身上的新鮮血腥氣。

10

馬車駛出了劉家村。

大山綿延百裡，山道崎嶇。

在御林軍的護送下，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一條比較平坦的官道。

中途休息時，劉百燕來我的馬車前找我：

「你說你家在京城是首富，京城的富商認識不少大官吧？」

劉百燕笑起來時，臉頰的肉把她的眼睛擠成一條縫：

「咱娘說了，讓你一進京，就給我找個有錢的丈夫，我要有功名在身的，最好是新科狀元郎。

「嫁妝你得給我備好，嫁妝隊伍少於十裡，有你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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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攥起拳頭警告我。

過去十二年，她動則對我拳打腳踢。

最狠的一次，她將我按在豬圈裡，讓我吃豬食，就因為我忘記給她洗昨天的衣服。

她習慣欺凌我，以至於有我的至親和護衛在，她還是朝我抡起了拳頭。

皇姐要替我出頭，我按住她，裝出乖順的模樣答應：

「我明白的大姑姐，姑姐這些年對我照顧有加，我一定給你找個新科狀元郎做夫家。」

劉百燕這才滿意地走開。

「妹妹，你是被他們壓榨傻了？怎麼還想著對他們千依百順？」

皇姐捧著我的臉，關心地問。

我笑了笑：「前面就是牛家村了。」

我壓低聲音：「姐姐知道嗎？這十萬大山，每一村每一戶，都喜歡收留女人。」

「像劉百燕這樣的人，正缺個好男人收留。」

11

休整過後，馬車繼續前行，很快就進了牛家村。

牛家村是出山的必經之路，我們進村時，街道兩旁圍了不少人來看。

那些男人眼神直勾勾的，似乎在等一個人起頭，他們就會撲上來搶人搶錢。

好在護衛們人數多，個個帶刀，他們沒這個膽。

青天白日，馬車還是被攔在了村口。

因為我們迷路了。

「要想知道出山的路口，總得留下點什麼。」

擋在村口的是個眼神犀利的老村長。

他背著雙手站在馬車前，身後是整個村的壯年男丁。

這些人手中都握著鐮刀??斧子，死死盯著這個外來的馬車隊。

一個臉上帶疤的懶漢被村長拉到身邊：

「這是我兒子牛大富，四十歲了還娶不著媳婦。

「我不要你們的錢，但你們車隊裡有不少美人，留一個下來給我兒當媳婦，這出山的路自然就告訴你了！」

那懶漢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皇姐，皇姐就算男扮女裝，也難掩面容清麗。

何況這群飢不擇食的雄性就算對著男人也能發情。

我擋在皇姐前面，這十二年的摧殘早已摧毀了我曾經的美貌，現在在他們面前的，不過是個消瘦的婦人。

那懶漢搖搖頭：「我對瘦子可沒興趣，你身後那個小郎君倒是不錯。」

他話音剛落，馬車旁的護衛已經拔出了長刀怒吼：「放肆！你敢對我家公子出言不遜！！」

御林軍到底是御林軍，輕易就從氣勢上鎮住了這群刁民。

「不必動刀動槍。」

我示意皇姐在馬車裡坐好，繼而走下馬車，從容道：

「我在這座山裡生活了十二年，明白這裡的規矩。

「不喜歡消瘦的，那給你挑個豐腴的。」

說著，我指了指後面正掀著馬車簾子看熱鬧的劉百燕。

「大姑姐，你不是想讓我給你尋個如意郎君嗎？」

我看了一眼坡腳的牛大富，勾唇笑道：

「這不就有現成的嗎？」

12

劉百燕當即就跳了腳：「我要的是狀元郎，你給我找的這是個沒出息的放牛郎！！」

劉百全也急了：「你什麼意思，你想把我姐姐留在這牛家村！？」

「有什麼不好嗎？」

我反問他：「這不就是你們這裡的規矩嗎？我隻是入鄉隨俗而已。

「牛村長的兒子雖然年紀大，看著也沒出息，但他是個男人啊！

「隻要有男人要，你就將就將就，這些話，不都是大姑姐你教我的嗎？」

劉百燕被我問得哽住了。

十二年前，我剛被賣進劉家時，劉百燕抓著我的頭發說：

「我哥怎麼了？我哥也是有房有地的人，雖然房是土房，地早就荒廢，但女人嫁人不能挑，我哥可是劉家村最有種的男人，就這一點，你嫁給他當媳婦，都算你高攀！」

「將就將就，有男人願意收留你給你個家，你就偷著樂吧！」

如今我也當著劉百燕的面說：「牛村長的兒子願意收留你，你就知足吧！就你還想嫁狀元郎？讓你哥撒泡尿你去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

「你想賣了我！？」

劉百燕回過神來，她想衝上來打我，被御林軍反手捆住了雙手。

緊接著啪的一聲，我反手抽了劉百燕一掌，在她肥碩的臉上，抽出一個通紅的巴掌印。

她被我扇歪了頭。

我攥起她的頭發，讓她仰頭看我：

「你這樣的人，就是個廢物！放你出大山，隻會禍害江山社稷，在這裡嫁人，給人家牛村長家傳宗接代，是你唯一的價值！」

這話，我還給她。

劉百燕憤怒地大吼，原來她有羞恥心啊。

從前她對我說那些話時，我隻當她忘了自己是個女人。

原來是鞭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

她怎麼對我，我當然就怎麼對她。

她想反抗，想發瘋，我打了她十個耳光，把她的嘴打得紅腫出血。

這下人老實了，隻會嗚嗚哭。

王氏嚇在一旁：「你反了天了，敢打我女兒！？」

我甩了甩打疼的雙手，對王氏道：

「婆母要是再敢多嘴一句，我就把你賣給牛村長做小妾！」

13

一把年紀的牛村長挺了挺腰背，似乎很樂意納妾。

王氏臉都綠了：「你！！」

劉百全衝上來說：「葉玉棠，你什麼意思？敢造我劉家的反？」

我揚起一個笑臉：「夫君別生氣啊，我這是在為大局著想。」

「不討好牛村長，我們怎麼出這座村子？不出這個村子就走不出這十萬大山，進不了皇城那夫君的榮華富貴還怎麼兌現呢？」

我裝出於心不忍的樣子：「所以啊，隻能委屈大姑姐了。」

一提到京城的榮華富貴，劉百全和王氏都沉默了。

是啊，如果不給出個女人，這牛家村的人怎麼可能給他們指路？

不走出這大山，那京城的榮華富貴豈不是煮熟的鴨子飛了？

那不行。

劉百全一下就變了臉，勸劉百燕：「姐啊，你委屈一下，將就一下，等弟弟我到了京城，再接你去享福。」

王氏也說：「反正都是嫁人，這牛村長好歹是個地頭蛇，你嫁給他家也不虧！」

「娘！你......」

王氏和劉百全已經轉頭就跟牛家的人商量起彩禮聘金了——吃女人嘛，他們都熟練得很。

哪怕這個女人是親女兒，親姐姐，照吃不誤。

14

第二天，牛家就辦了大婚。

拜堂的時候，劉百燕死活不肯磕頭。

牛大富就伸出手，抓著她的脖子，按牛吃草一樣，靠著蠻力把劉百燕按在地上三拜了天地。

村長家結婚，整個牛家村都來吃酒席。

吹拉彈唱的樂聲和嘈雜的酒杯聲混雜，忽然洞房裡傳出新娘的尖叫聲，眾人習以為常。

「浪蹄子發騷呢，大家別管。」

隻有我留意聽了。

那是被男人虐待的慘叫聲。

越是不服從的女人，被打得越狠。

我被賣進劉家的第一晚，被劉百全活生生折斷了雙腿，那時年輕，才沒有落下殘疾。

皇姐心疼地看著我，她大概猜到了我曾經經歷過什麼。

我釋然一笑：

「痛苦無法彌補，但我會全數轉移給我的仇人。」

15

熱鬧的一晚過去。

第二日一早，牛村長就把出山的路指了出來。

他十分高興，還給我們發了喜糖。

隻是離開的時候，劉百燕追了出來。

她雙手雙腳都纏著鐵鏈，滿臉浮腫，雙腿打顫，她啞著嗓子慘叫著：

「帶我走！帶我走！」

我淡聲警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們誰要是可憐她，就留在牛家村陪她，我絕不攔著。」

劉家人個個都不敢出聲。

王氏滿臉是淚，嘀咕著女兒命苦，卻死死扒著馬車，生怕我把她扔下去，不讓她進京享福了。

劉耀祖看了我一眼：「娘，你好狠心。」

我看著這個小畜生，他已經長大了，能明白些粗淺的道理，有基本的是非判斷。

他親眼見過我被劉百全打得遍體鱗傷，親眼見過劉百燕把我趕去豬圈欺凌，親眼見過王氏對我極盡羞辱。

可他從未站在我這邊，像今日這樣罵一句劉家人狠心。

到底是畜生的血脈，我必須承認，我的胯下生出了個小畜生。

我摸著劉耀祖那張俏似他父親的臉，笑眯眯地說：「這就狠心啦？」

還有更狠的在後面呢。

我被劉家人一女三吃吃了十二年，竟然讓我還有一口氣翻身。

那現在，自然就輪到我來吃他們的血肉了！

16

劉百燕被我親手「嫁」出去後，王氏開始怕我。

她抓到機會就在劉百全面前說兒媳要孝順，不能忤逆丈夫和婆母。

這些話是在指桑罵槐敲打我。

我明白她內心的恐懼。

在這座大山裡，女人是珍稀的獵物。

哪怕是上了年紀的老女人，也有的是老光棍眼饞。

她怕在下一個村落，我會把她也賣掉。

所以她提心吊膽。

她的恐懼本沒有錯，我的確打算在下一個村落，找個老男人「收留」她。

但事情出乎意料。

那一晚，王氏撞見了皇姐換衣服，她看穿了皇姐的女兒身。

「原來不是三哥哥，是三姐姐！」

王氏抓住了我的把柄，硬氣了起來：

「葉玉棠，你要是敢在路上對我劉家人再做手腳，動歪心思，我就把她是女兒身的秘密說出去！

「這山裡的男人，看到美人全是餓虎撲食，你自己當年經歷過，應該知道那是怎樣的好滋味！」

我臉色煞白，痛苦而骯髒的記憶撲面而來。

我剛被賣進這裡時，身體還是在宮中養尊處優養出來的白皙嬌嫩。

劉百全享受完了說：

「村裡那隻雞大家伙都睡膩了，有了你，老子不得大賺一筆啊！」

他奪走我的處子之身，之後的每一晚，明碼標價，三十文就可以來劉家的炕上睡我一晚。

劉家村的每個男人，成家的、未成家的，全提著錢撲了上來。

我從反抗到絕望，再到麻木、冷漠，尋死不成最後瘋癲。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多。

這期間，我流掉了五個不知道父親的孩子。

身體徹底垮了，人也瘋了，原本飽滿的臉蛋凹陷枯萎了下去，那些男人終於對我失去了興趣。

無數個三十文，讓劉家蓋起了村裡唯一的大房子。

王氏最知道，一個年輕的美人，在這座山裡，能換來什麼樣的上等資源。

她明目張膽地威脅我：

「你皇姐這等美人，要是被那群男人知道了，你家這上百位的侍衛恐怕也擋不住深山裡那些餓了多年的男人！」

她的下半張臉掩在夜色中，上半張臉卻被火光照亮，眼睛上翻著盯著皇姐的身體。

皇姐雖是巾幗英雄，卻是第一次被同性以這種惡意歹毒的眼神審視。

她感到心驚。

這個地方，不止男人吃女人，就連有些女人也上趕著幫男人啃食同類。

17

我擋在皇姐身前，幹瘦的臉擠出個笑來：

「婆母，你放心，我會帶著你平平安安去京城享福的。」

王氏以為我怕了，她得意道：「隻要我平安，你三姐姐的女子身份，自然也能瞞得好好的！

「葉玉棠，我跟你做了十二年的婆媳，有句話你記住，姜還是老的辣！

「你算計了我女兒，別想再算計老婆子我！」

我恭順地點點頭，王氏這才滿意離去。

但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猛地抄起地上的石頭，用全身力氣往她後腦勺砸去！！

王氏砰地倒地，她想爬起來呼救。

我騎到她身上，掐著她的脖子，手中的石頭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猛砸下去！！！

「砸死你！砸死你！！

「你還敢威脅我！你還敢欺負我！

「我砸死你！我砸死你！！」

我歇斯底裡地怒吼，手上下了狠勁。

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她的命！我要她的命！！

「去死！你給我去死！！！」

我雙眼發紅，身體顫抖，砸到最後，手都麻了，隻機械地重復著砸的動作。

直到被皇姐抓住右手：

「她死了，她已經死了！玉兒，冷靜點，她已經死透了！！」

我看向地上，王氏的腦袋，已經血肉模糊，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雙手全是血，但我一點都不怕。

我甚至在火光中，好奇地嘗了一下血的滋味：

「是甜的，皇姐。」

我興奮地喊：

「原來仇人的血，是甜的！！」

18

「玉兒......」

皇姐看著我，她既心疼，又有些畏懼現在的我。

我現在，一定就跟地獄裡的惡鬼一樣，面目憎惡。

「不殺了她，她就會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