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如泣如訴,美人垂淚:「這樣兇險的東西,怎會出自阿姊之手。」
周開甫趕忙吩咐:「將這些東西燒掉。」
「不,不要。」我壓著眼底的淚:「周開甫,算我求你,不要燒掉他們。」
周開甫有瞬間動搖。
夏傾顏適時地捂住心口。
周開甫彎腰將美人打橫抱起,揚長而去。
留下木偶在火焰中起舞。
我輕輕摸了摸藏起來的那個偶人。
東宮皇後朱妙儀,御前失儀,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崩壞程度百分之九十九】
10
當第三十七朵梨花悄然盛開時,
長門宮宮門敞開。
春狩,
帝王與後宮眾人,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前往啟息圍場。
夏傾顏扶著我的阿娘,有說有笑,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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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從小叛逆膽大的我,乖巧懂事的夏傾顏更得娘親喜愛。
「顏兒,你阿姊脾氣古怪,有你在宮中幫襯最好不過。」
「阿姊一直在照拂顏兒。」
「娘。」我打斷了她們說體己話。
「妙妙。」娘親眼眸含水,她失了端莊,舉著巴掌砸向我的手臂。
「娘,別打了,疼。」
「你還知道疼!叫你不著調,你爹和兄長已經去了,以後誰能護你?」她邊說邊落淚,我才注意到她鬢角泛白,眼角生紋。
「沒事了,阿娘,我這不好好的。」
「是啊,姨母,宮中還有我在呢,斷不會讓阿姊受委屈。」
我和夏傾顏默契地在阿娘面前隱瞞了我們早已決裂的真相。
「刻偶本就是奇技淫巧,你甚至還詛咒你妹妹。幸好顏兒不與你計較,你過來,好好謝謝顏兒。」
我不吭聲。
「妙妙!」
「娘,我沒錯。」
「你!」
「姨母,阿姊任性慣了,顏兒不覺委屈。」
「哎!這孩子。」
我驅馬向前,鑽進樹林。
「顏兒,你一定會照顧好你阿姊的對嗎?」
夏傾顏詭異地頓了頓:「嗯,我會的。」
「這樣姨母便安心了。」
11
白綢布,黑槐樹,要了我娘的命。
李順意調查阿娘的死因:「將軍夫人隻怕是早有預謀。」
夏傾顏淚如雨下,比我這個女兒還悲傷:「姨母!」
周開甫陪著夏傾顏,沉聲道:「中年喪夫又喪子,將軍夫人是心病。」
他們草草斷定我娘是自缢而亡。
「我娘不會自殺的。」
「周開甫!你明明知道!我娘不會自殺!」
那年漠北青雲城被敵軍圍困,
我爹和兄長尚在千裡之外。
是我娘帶著尚且十二三歲的我死守青雲城。
敵軍將領在城外罵了我娘七天七夜。
她一個深閨大小姐,金枝玉葉就白著臉聽了七天七夜。
我爹和兄長回城之後,我娘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這樣的娘親,這樣的娘親。
「周開甫,青雲城,我娘尚且傲骨錚錚不會投降。」
「她不會選擇這樣死!」
「阿姊,哀莫大於心死,你就讓姨母安心地去吧。」
夏傾顏輕聲細語:「我答應姨母要照顧好你。」
他們都不信,那我就親自揪出兇手,
我不能讓娘親這樣不明不白地去世。
整個春狩,我都在瘋狂尋找有關娘親死因的蛛絲馬跡。
漸漸地,宮中傳出東宮皇後瘋了的謠言。
我不予理會。
春狩最後一個夜晚,明月高懸,月光如煉。
「蘭芝,我好沒用。」
「不是的,小姐。」蘭芝努力擠出笑容:「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若是我那一天多一點耐心就好了。」
我逐漸承認娘親或許真的是自盡,那天她和夏傾顏的對話反復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她不安的神情,託孤一樣的言語。
我的心被一把大手攥緊。
12
四周靜謐的可怕,我一味沉浸在喪母的哀傷中。
直到腰間感受到金屬的剐蹭。
一把寒光爍爍的劍抵在了我的腰上。
蘭芝暈倒在我的腳邊。
我不動聲色,暗中悄悄拔了金釵藏在袖中。
帶著面具的男人肆無忌憚地用劍挑開我的紗衣。
劍尖隨著訶子裙胸前弧度下移。
他語含逗弄:「皇帝的女人,也不過如此嘛。」
「大人是來殺我?」
他收了劍,冷笑:「你還不夠格,殺手隻殺最值錢的人。」
我道:「天下共主,周開甫。豈是你一介小毛賊能動得了的?」
趁著殺手惱怒的空隙,我金釵夾在兩指中,電一般襲向他的眉心。
他閃身躲過,
尖銳的釵尖劃過他的面具。
面具應聲而落。
一張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臉。
前太子,周鶴羽。
周鶴羽是正人君子,儒雅風趣,善詩書。
但現實的他,卻蒼白者臉。
唇比血液還要鮮紅。
受到攻擊,他不想反擊而是微笑。
「妙妙的武功恢復了嗎?」
我不解其意:「太子哥哥笑什麼?」
他一愣,眸中冰湖碎裂,融進春光。
笑聲越來越大。
「你不怕把人招來!」
「妙妙,你終於想起我了。」
「什麼意思?」
周鶴羽欺身掐住我的腰,眉眼含著瘋狂:「你敢再忘一次。」
他扣住我的後脖頸,低頭肆意地吻了下來。
「東宮皇後,明明就是我的皇後。」
【崩壞程度百分之百】
13
【吾乃真天道。】
一段匪夷所思的戲文出現在我的腦海。
「女主配不上男主!」穿著清涼的夏傾顏不耐煩地將書哗啦啦翻過:「她根本就不愛他,還不如讓我來。」
於是,夏傾顏來到了我的世界,成為我的表妹。
在她來之前,我騎在馬背上長大,與周鶴羽青梅竹馬。
「太子哥哥,我要替你守住你的江山!」
夏傾顏來之後,我的娘親變了,兄長變了,連我也變了。
我忘記了周鶴羽,轉而將和他有關的記憶換成了周開甫。
【夏傾顏是穿書女主,周開甫是假天道選中的男主。】
「我是女主?」
【你不是。你本該擁有自由的人生。夏傾顏帶著她的假天道入侵了我們的世界。假天道選擇了最合適的人成為所謂書中的主角。你們皆為入戲者。】
「入戲者?」我品鑑其中真意:「不過是一個偶,一個身不由己,唯有軀殼的偶。」
【作為第一個掙脫劇情之人,朱妙儀,吾予你無上氣運,助你撥亂反正,驅逐假天道。】
「好。」
【吾將全心與假天道抗衡,朱妙儀,此後種種,皆由你做主,祝我們成功。】
14
等我回神,不過幾息。
周鶴羽眼角泛紅吻得十分專注。
我推開他,眼見他又要纏上來。
「周鶴羽,你瘋了?」
他苦笑:「妙妙,便當我瘋了罷。」
在遵從劇情的幾年裡,我與周鶴羽有過幾次相遇,每當我要恢復記憶時,假天道就會出現將我重新拉回劇情裡。
「這次還會忘記嗎?」周鶴羽從背後抱著我,吮吻我的耳珠。
我側臉蹭了蹭他的臉頰:「不會了,真天道給我灌輸了大量氣運,足以與假天道的力量抗衡。」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周鶴羽驟然收緊手臂:「還行。」
他在撒謊,一夜之間熟悉的一切全變了。
友善懦弱的弟弟走狂霸路線,
奪走了他的皇位還有愛人。
無論怎麼努力挽回,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樣。
沒有人記得他,沒有人在意他。
他本就是劇情裡的路人,永遠擠不進屬於主角的劇本。
周鶴羽正色道:「這些年我被幽靜在永定城外的皇陵之中,半月前聽說了朱夫人自盡的消息,又隱隱傳出你已經瘋了。」
「妙妙,經過我多日潛伏,得到了一點線索。」
「朱夫人的自盡用的白綢是最新上供的雲霞綢。」
周鶴羽沉臉:「目下隻有夏傾顏宮中在用。」
15
我拎著紅纓槍上門尋仇。
在成為劇情人物之前,我一直在跟著爹學武。
一手朱家槍使得爐火純青。
我的觀念很簡單,管她女主男主,誰要了我娘的命,我就要它償命。
我一腳踹開宮門,正在溫泉湯浴戲耍的兩人被我駭了一跳。
「朱妙儀,若你再荒唐行事,休怪朕心狠。」
我充耳不聞,拖著槍一步一步走得穩。
「夏傾顏,我來報弑母之仇。」
周開甫見我殺氣騰騰,慌了神,忙召集侍衛抵擋。
被帶著面具的周鶴羽攔下。
我一路勢如破竹,很快近了夏傾顏的身,不顧她衣衫不整,攥著她的頭發將她摔在地上。
「夏傾顏,我娘帶你不薄。」
夏傾顏先是哭哭啼啼欲要解釋一二,觀我篤定,她很快換了神色,陰暗道:
「我這個人呢,最煩將我放在第二位的人。我本是真心實意待她,偏她心尖上還有個你。」
夏傾顏神色猙獰:「你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是我的!」
「朱將軍不喜我,朱夫人慢待我,就連你那個蠢哥哥出徵前還想著要給你掙個後位回來。」
我一字一頓,如杜鵑啼血:「所以,你殺了他們。」
「所有例外,我都要抹殺。」
「你簡直喪心病狂。」
16
再多廢話無用,她害我全家慘死,我定要殺她以慰親人冤魂。
夏傾顏掛著明晃晃的笑意,認定我殺不了她。
我一槍將要攻擊她的後腦。
被周開甫一劍挑開。
「朱妙儀,你這是謀反?」
「謀反?」我眸中火焰燎原:「那我便殺了你這狗皇帝。」
我與周開甫纏鬥起來。
先殺了他,再殺夏傾顏。
我武學盡得父親真傳,周開甫的三腳貓功夫根本不被我放在眼裡。
我先擊他左腿,當他匍匐在地,如狗一般逃命。
又擊他右胸,叫他鈍痛酥麻,喘不上氣。
就差最後一刺,我便能結果這個狗皇帝。
「刺啦!」紅纓槍像是刺進了泥沼之中,再難寸進。
以周開甫為圓心方圓十寸開啟了一層鎏金的防護罩。
「朕乃真龍天子!」
周鶴羽的劍抵著夏傾顏的喉嚨,她卻難掩猖狂得意:「我得天道庇佑,鳳命天賜,我的男人無論是誰都是皇帝。」
她轉臉衝著周鶴羽媚笑:「你們想殺他,除非,你來做我的夫君。」
17
周鶴羽氣得在她的金邊烏龜殼上「邦邦」敲了幾下。
「我們走。」
既殺不了他們,此地便不能久留。
我回頭凝視那兩個烏龜殼,早晚要用槍擊碎它們。
帶著蘭芝同周鶴羽一同奪命狂奔,
路上跑死了十頭駿馬,終於在即將被追兵追上的時刻,抵達了漠北青雲城。
此地暫由我的叔父接管。
有五萬朱家軍在,城門一關,固若金湯。
「妙儀,你可算回來了。」叔父是典型的朱家男人長相,高大魁梧。
「我聽聞你娘已隨大哥去了。」
「我娘是被人逼死的。」
連日逃亡,我早已風塵僕僕,但腦子卻前所未有地清明。
「殺她的人正是西宮皇後夏傾顏。」
叔父大驚失色,朱家上下一腔熱血盡忠,何曾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不光是我娘。還有我爹和兄長,皆是因皇帝和皇後二人而亡。」
我抱拳單膝跪地:「叔父!蒼天無眼,豎子當道,德不配位,必有災殃。我願領朱家軍肅清朝野,擁護前太子登基。」
這時叔父像是才認出灰頭土臉的另一個人是周鶴羽。
連忙上前行禮。
周鶴羽作為一個路人甲,這些年已習慣被人遺忘。
他一臉無奈喊道免禮,又問:「朱將軍可願?」
叔父當機立斷:「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