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她每次從宮裡回來後的反應來看，時凌夜對她也很滿意。
時雪卿總是忍不住誇贊我：「姣姣，你真是本公主見過最厲害的人，太醫院一群太醫食補加苦草藥汁子都沒能讓本公主纖瘦成這樣，你一顆小小藥丸竟達到如此奇效，你是本公主的恩人。」
我隻是看著她微微笑著。
既然我是你的恩人，那你可要多多和時凌夜廝混才好。
畢竟，你們都是害死我阿姐的兇手，可要一起以死謝罪。
11
時雪卿近日甜蜜過頭了，日日把那支鳳穿牡丹赤金步搖戴在頭上。
我故意驚呼：「哎呀，公主，您的步搖上面綴的珠子快要掉了，這鳳凰沒了眼睛可不行。」
她忙拿下來讓我去修補。
我轉頭就去了吳嬤嬤的屋子，語重心長地勸慰她：
「嬤嬤可不要跟公主置氣啊，公主到底年歲小些，面皮薄，您看，這不把最喜歡的步搖都賞給您了，這可是聖上給公主的，她都願意給您，可見對您的看重。
「您資歷深，公主又專程讓我給您臺階下，您好好跟公主陳個情，想必公主是不會計較的。」
吳嬤嬤揚起下巴得意地哼了一聲，忙收下步搖。
外面聽見有小丫頭來喊我。
「姣姣姐姐，聖上來府裡了，公主身邊走不開人，讓我傳話喊你回去伺候呢。」
我拍了拍吳嬤嬤的手：「今日聖上來了，公主不免高興，您收拾收拾快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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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我就走了。
貴妃榻上，時凌夜和時雪卿擁在一起斜躺著。
殿中飄散著若有若無的腥臭味，有時雪卿的，也有時凌夜的，隻是被濃重的龍涎香遮蓋著，不明顯罷了。
他們早已不避諱我了，做奴婢的本就是一個物件，加之如今時雪卿極度信任我。
「雪兒愈發漂亮了，真叫朕移不開眼。」
時雪卿嬌笑著鑽進對方懷裡撒嬌，語氣嗔怪：「陛下怕是騙我，宮裡那個老女人管著你，你也就任由她管，好不容易來看我一回……」
時凌夜尷尬地咳了兩聲，摸著她的後背哄騙：「這不還是為了三皇子嗎？我以後一得空就來看你好不好？」
「不好，我要你立刻廢了她，立我為後，三皇子會是你我的兒子，名正言順。」時雪卿嘟著嘴嬌嗔道。
時凌夜坐了起來：「雪兒再等等好不好？此時廢後，前朝不好交代。」
「等等等，總是等！當初你讓我除去大皇子的時候就讓我等，怕皇後勢重攜子逼宮，如今又和她有了三皇子，你反倒不怕了？再等你和她生個公主來取代我的位置嗎？」
我心頭冷戰，原來皇後恨她入骨，並非爭奪聖上的原因。
「怎麼會呢？雪兒永遠是我最疼愛的公主……」
我默默放下帏帳退了出去。
等裡面叫水時，吳嬤嬤已經來了。
戴著那支金光璀璨的鳳穿牡丹赤金步搖來的。
聽到裡面的聲音，她快步擠開我，端了銅盆頭也不回地就往裡走，和我錯開身的瞬間，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我暗笑她蠢，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果然，裡邊傳來銅盆摔落的聲音。
「大膽！」時凌夜的聲音。
「去！東西給姣姣。」時雪卿的命令。
被拖走時，吳嬤嬤還在怒罵著：
「都是孟姣姣這個賤人陷害我！你不得好死。
「時雪卿，我陪你從冷宮出來，你個沒良心的，做出這些醜事，還要殺我滅口……」
時雪卿在裡面高喊：「拔了她的舌頭！」
我隻是重新打了一盆水進去，自證清白：「公主的首飾向來是吳嬤嬤經手修補，奴婢隻是想著給嬤嬤一個機會，讓她跟公主認個錯，重新伺候公主，奴婢都是為了公主著想。」
時雪卿隻是扶起我，我瞥見她腰間所剩不多的贅肉，我知道她還需要我。
「本公主信你，也隻有你了。」
我雙目楚楚，劫後餘生，可內心實在是酣暢極了。
我知道，該結束這場遊戲了。
12
照時雪卿的吩咐，吳嬤嬤的陰陽之宅交到了我手上。
我向阿姐承諾，向自己承諾，向逝去的所有姐妹承諾：
此後，再無人受此酷刑。
除了時雪卿。
我讓長貴向宮中遞了消息：「可以開始籌備了。」
我在公主府也沒有闲著，一邊給時雪卿加大藥量，一邊為她籌劃各種邀請聖上來公主府的理由。
毫無意外，每一次邀請都十分順利，因為現在的時雪卿早已不是之前的她。
現在的她，擔得起璇璣國第一美人的稱號，膚若凝脂，手若柔荑，楊柳細腰，宜喜宜嗔，動靜皆宜。
試問，哪個男人能拒絕如此絕色？
可惜了，很快就不是這樣了。
三年時間為他們制造的東西，如今已經深入他們血脈了。
「若霜膏」和「若霜丸」裡加進去的「若霜散」，是我三年間潛心研制。
女子使用，表面看，可令膚容勝雪，身量輕減；可內裡，會損其根本，腐爛胞宮，侵蝕血脈。
若服用後與男子歡好，便會由女子胞宮、谷道、口腔、丁香傳入男子肌理，長期浸淫，暴斃而亡。
時雪卿照例和時凌夜廝混，從夜裡不起眼的小轎到如今的白日宣淫，兩人皆樂在其中。
中宮皇後也不惱，有條不紊地籌備著聖上的萬壽節。
她遞了信給我：「期限定在萬壽節，可否？」
我不置可否，回信：「娘娘決斷即可，奴婢隻欠東風。」
按理來說，皇後娘娘這樣的權貴與我本是毫無交集，如此世家貴女，貴為中宮，行走動臥哪能輕易讓人近身？
可阿姐還是在大雨中，給閨中的她披了件衣服。
那時候的皇後娘娘，與青梅竹馬的小將軍情投意合，可世家女子哪能有自己的選擇權？為了穩固世族地位，生生把女兒送進這吃人的深宮。
她跪在雨裡祈求上天，阿姐看得心疼，猶豫再三還是將客訂的成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這也是唯一一次阿姐失信於人，重新趕制延誤了時間。
對阿姐來說，本就是舉手之勞。
可皇後娘娘感念恩情，願意幫我。
其實那日在皇陵的晚上，時凌夜乘著一頂不起眼的小轎進了時雪卿的廂房。
過了一刻鍾，皇後娘娘也來了，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我。
原以為她會揭發我，砍頭示眾，畢竟此等皇家秘聞，如何能讓不相幹的人知曉？
可她卻握住了我的手：「你阿姐於本宮有恩，雖說你們長得不像，但你叫孟姣姣，她叫孟明月，我就知道，本宮回報的時候到了。」
於是我們聯手，一個復仇，一個篡位。
13
我加大了藥量，因為萬壽節馬上到了。
時雪卿似乎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異味，問我是否聞到。
我裝作無知，搖頭調笑：「怎麼會呢公主？奴婢沒有聞到，奴婢隻聞到公主近來多了些許陽剛之氣，聖上來得勤了，陽氣鎮宅，連我們做下人的走夜路都不害怕了。」
我此話說得誇張，逗得時雪卿暢快大笑。
不過很快時雪卿就坐不住了，因為她的惡臭傳來，令人作嘔。
每每她去參加宴會，都會被那些世家貴女嫌惡，看見她猶如看見腐爛的髒器，人人皺眉掩鼻。
我忙掏出一粒「若霜丸」給她服下。
「許是前些時候服食陰陽之宅的緣故，吳嬤嬤這個法子斷不可行，食用過多身體無法消受。
「不過無妨，『若霜丸』可調理女子內理，再吃一個療程就會好轉。」
她趕忙咽下，絲毫不敢懈怠。
「奴婢替您傳了話，聖上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再好的藥調理，都不如聖上的陽剛之氣。」
時雪卿又嬌媚地笑了。
夜裡，他們自然是翻雲覆雨。
二人身上都散發著臭味，反倒互相聞不到了，時雪卿也自以為是藥效發作，抑或是聖上「調理」得宜。
時凌夜和時雪卿又廝混了幾日，萬壽節到了。
為賀聖上不惑誕辰，宮中設宴，朝中大臣及其親眷同賀萬壽。
我為時雪卿獻上禮服，這是我最後一次為她裁制衣裙了。
「奴婢為公主獻衣，穿上這套衣裙，公主定能穩坐『璇璣國最美女人』的寶座。」
她扶起我：「姣姣的本事本公主是知道的，以前是衣服挑人，現在是人挑衣了，如今本公主這副容顏氣韻，穿什麼都不怕輸給那個老女人。」
「將那朵最大最豔的牡丹給本公主簪上。」她昂著頭伸出纖纖素手指著那朵最雍容華貴的牡丹吩咐道。
時雪卿自信到狂妄，還不知道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我面上諂媚地笑，心底卻冷若冰霜：「奴婢還有一件全天下最好的衣服，待下回，奴婢伺候公主穿上。」
她毫無疑慮地笑著，滿口答應：「好啊姣姣，有好東西竟然還藏著，無妨，你好好裁，總之你做的衣裙，沒有一件不好的。」
臨去參加宴會前，她一連吃了兩顆「若霜丸」來控制下體飄出的惡臭味。
很好，這正是我想要的。
14
萬壽節極盡奢華，到處都是美酒佳餚。
人人推杯換盞，時雪卿喝多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因為一眾貴女嫌她腥臭，不願與她同席，見她過來，一個個掩鼻而逃。
時雪卿委屈，想必是找時凌夜訴苦去了。
我和長貴也沾了皇後娘娘的熱鬧，自自在在地享用起了盛宴。
我嘴裡含混不清地說著話：「皇後娘娘也不嫌浪費，這麼大排場幹啥不好？」
長貴笑著罵我笨蛋：「娘娘說了，場面大點方便我們渾水摸魚，你咋連這個都想不明白？」
這樣一笑我才發覺，長貴原本也是十六七歲的明媚少年，可這吃人的深宮，吃人的統治者, 偏偏要將他弄成殘缺的人。
就在我們心無旁騖吃喝的時候，場面忽然亂了起來。
宮女太監從太極殿魚貫而出魚貫而入, 太醫院院判帶領一眾太醫跪在殿外滿頭冒汗。
我知道，事成了。
皇帝駕崩了, 在自己的萬壽節死在時雪卿的身上。
皇後帶著三皇子維持秩序，封鎖消息。
可今天在場的人實在太多了, 人多口雜, 再怎麼封鎖, 也不能保證皇城的牆密不透風。
不出半日，時雪卿不顧人倫媚惑聖上的言論已經傳遍了上京城。
加上太醫院診斷出聖上中的毒乃是女子之毒，時雪卿成了眾矢之的。
她衣衫不整地跪在太極殿殿內, 頭上的牡丹花早已零落，皇後娘娘以太後的身份頒發懿旨, 讓我帶時雪卿秘密回公主府。
我可開心極了。
一回府就吩咐人架起了油缸。
大家看著我凌厲的眼神，又看著被我捆綁著拖回來的時雪卿, 都很樂意做這個幫兇。
我們將渾身腥臭的時雪卿丟了進去。
我學著時雪卿吩咐的樣子看著火候，也看著她驚恐的神色。
我冷笑連連：「我的家人早被你虐殺而亡，你還記得孟明月嗎？她是我的阿姐，我是她在流民堆裡撿的, 她待我那樣好，待所有人都那樣好, 你為什麼要殺了她？」
聽我含恨說完, 時雪卿反而笑了, 又露出那種讓人惡心的嗜血的笑容：「你們這些如蝼蟻一樣活著的人, 不就是讓本公主取樂的嗎？有什麼不能殺的？」
我氣得瘋狂, 為阿姐哭得聲嘶力竭。
在時雪卿還沒完全咽氣時, 我親自操刀，挖開了她的後腰，取出陰陽之宅, 和吳嬤嬤的那兩個放在一個帕子裡。
在她因疼痛而昏迷的時候, 我用冷水潑醒了她，給她穿上那件阿姐制成的霞光浮雲錦的笄禮禮服。
「既然阿姐因這件衣裙而死，我也用它為你送終，保佑阿姐, 下一世不會再遇見你這樣的惡魔。」
15
她對著銅鏡左看右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皎這」我嘴角勉強咧開一個微笑：「還愣著幹什麼呀？趕緊拿了自己身契，拿點值錢的東西回家呀！」
原本還呆愣的眾人如鳥獸散。
我懷裡揣著自己的小錢包, 裡面有幾張銀票並散銀，夠我帶著阿姐去一個山美水美的地方了。
我將時雪卿和吳嬤嬤的陰陽之宅扔在野狗堆裡，任它們搶食這曾經煊赫至極的血肉。
臨走時, 皇後娘娘問我：「要不要留在本宮身邊做個女官？」
我笑著推辭：「不了, 我要帶阿姐去一個能養蠶缫絲的世外桃源, 她的夢想就是做出如雲霞般燦爛的衣裙給我穿，我帶她從養蠶織布開始，我們一步一步慢慢來。」
我找到那個邊陲小鎮了, 帶著阿姐安定了下來。
我小時候想念娘親的時候, 阿姐就給我唱童謠，告訴我：「人死後，都去了天上, 你此刻看著天空，你的阿娘也許也在天上看著我們姣姣呢。」
這裡的月亮好美，隻是。
皎皎空中孤月輪。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