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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姣姣明月 3961 2025-02-24 17: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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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姐奉命為公主裁制笄禮新衣。


    她提醒公主,霞光浮雲錦輕柔易裂,穿著時要留足空間。


    可公主不但不聽,反而命人將腰身改制到最緊,以求自己的身段能稍顯婀娜。


    笄禮上,衣裙突然裂開,公主斥責阿姐故意讓她出醜。


    於是她挖出阿姐的陰陽之宅,任她流血而亡。


    三年後,我成了公主府的織衣娘。


    隻因我讓她的腰身細到了尺六。


    可公主沒留意的是,她所到之處,人人掩鼻。


    1


    時雪卿是璇璣國最嬌寵的公主,她肌膚勝雪,但身形臃腫。


    為了遮掩她醜陋的身材,須得織衣局的宮人小心伺候,不能出現絲毫紕漏。


    隻是今日織衣局送來的軟羅紗裙過於輕薄,柔若無骨的紗難掩公主腰間贅肉。


    她對著銅鏡左看右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送衣來的宮女嚇得大氣不敢出,趴跪在地上身形發抖,纖弱的腰身更顯楚楚可憐。


    時雪卿眼底卻添上殺意。


    她將衣裙脫下來扔到宮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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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上看看。」公主高挑著眉極盡雍容。


    小宮女哭著求饒命,時雪卿隻是斜倚在貴妃榻上盯著她,雖微笑著,但眼神森森如刀子。


    宮女顫抖著穿上衣裙,身量纖纖,果真好看。


    「公主府的規矩還不知道嗎?去吧。」她手指隨意一抬,便有小廝將小宮女拖了出去。


    連帶著紗衣丟進了院子裡的油缸中。


    裡邊是燒得滾燙的熱油。


    熱油噼啪翻滾的聲音頃刻間傳入每個人的耳膜。


    悽厲的慘叫和哭號片刻便已平靜,而後靜靜地沉入缸中。


    時雪卿滿意地笑了,像嗜血的怪物一般。


    「隻待她的皮肉剛剛焦黑,留著一口氣才可以取出陰陽之宅,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


    她又轉頭撒嬌似的朝旁邊的嬤嬤說:


    「吳嬤嬤,難道我真的配不上世間美衣嗎?她們一個個地來羞辱我。」


    心腹吳嬤嬤趕忙揮手:「後面這些都是織衣局派過來任公主挑選的,殿下試試,諒她們也不敢怠慢。」


    時雪卿頭也沒抬,啜飲著手上的茶水淡淡問道:


    「前車之鑑擺在那裡,可有人能拿出適合本公主的衣裳?」


    周圍的人都瑟瑟發抖,趴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夾雜著生挖陰陽之宅的血腥味,任誰也沒那個膽去賭公主的脾性。


    時雪卿看著一個個鹌鹑似的低著頭,摔了茶杯:


    「去去去!全都去,全是廢物。」


    就在小廝們上來一個個拖起我們的時候,我聲若蚊蚋般夾雜在大大小小的啜泣聲中:「殿下,奴婢可以一試。」


    時雪卿鳳眸微眯,盯著我顫顫巍巍舉起的手,依舊是噙著笑語氣森冷:「呈上來。」


    我直起腰,低著頭將面前的漆盤舉過頭頂,膝行到她腳下。


    她伸出鮮紅的蔻丹想要撫摸盤中的衣服,想到了什麼般地又收回了手:


    「替本公主更衣,若是個濫竽充數的,下場你也看到了。」


    我誠惶誠恐道:「奴婢的職責就是讓公主滿意,為公主解憂,奴婢不敢不盡心。」


    我盡量做出恭謹害怕的樣子,生怕掩蓋不住內心的狂喜。


    畢竟這一刻,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2


    三年前,和我相依為命的阿姐死了。


    她被送回來的時候,早已無法分辨面目,頭發全部焦煳,隻是堪堪套著那件為公主趕制的霞光浮雲錦的衣裙。


    我看得膽戰,悲痛欲絕,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


    還是送她屍身回來的太監長貴心細,他細細地看著阿姐新衣下的皮膚,是燙傷,又不斷地浸出油漬。


    便知阿姐是受了酷刑,心下不忍。


    他本是阿姐同鄉,在宮中受過阿姐的恩惠,於是掏了自己的體己銀子給阿姐置辦了一身體面的衣服。


    我為她擦洗身子換新衣,看到她渾身焦黑,體無完膚,再也忍不住情緒,哭到嘔吐。


    我強忍著悲痛為她最後一次更衣,扶起阿姐的時候,摸到她的腰身,暗覺不妥。


    她的後腰兩側各有一道三寸長的口子。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強忍著悲痛將手指探進阿姐的傷口之中,確實是空的。


    原來,阿姐是被镬烹之後挖除了陰陽之宅。


    可死前,她去過的最後一個地方就是公主府。


    給公主獻上為笄禮趕制的新衣。


    霞光浮雲錦,是很嬌貴的料子,要用它裁剪、繡花制成成衣,本就極其復雜,阿姐耐著性子熬了兩個月才完成。


    阿姐原是京中最出色的織衣娘,開了一間成衣店供我們姐妹倆生活。


    沒多久,她的名聲就傳到了宮中,便被招入織衣局,專門伺候公主穿衣。


    阿姐起初很高興,她的手藝被公主喜歡,總算可以出人頭地了。


    「以後織雲閣就交給我們姣姣啦,等阿姐在宮中混出出路了,便護著我們織雲閣,不會再被人欺負。


    「姣姣的手藝已然是很好,但一定要記住一句話,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訂制成衣,一定要一視同仁,我們端端正正做生意,贏的就是一個互相尊重。」


    阿姐教我吃飯穿衣,教我裁衣繡花,那阿姐為人的道理我也要學!


    可就是這麼好的阿姐,在為公主裁制霞光浮雲錦之後,就受了如此酷刑慘死。


    公主說阿姐有意要她在及笄禮上出醜,故意做小了衣服使得衣裙裂開。


    可我知道阿姐不是這樣的人,她謹小慎微,從來不敢得罪任何人,更何況公主這樣的顯赫權貴?


    她裁衣手藝很好,了解對方特徵,定會揚長避短,做到極致。


    經多方打聽我才知道,阿姐建議公主:「霞光浮雲錦柔軟易碎,須得做大些留足空間,而此紗縹緲似霜,行動時若隱若現,能更顯公主婀娜。」


    時雪卿非但不聽勸,還命人將腰身改得更小,多喝一口水便危機四伏。


    毫無意外,衣裙破裂,阿姐慘死。


    而時雪卿卻沒有絲毫悲傷,殺死阿姐猶如碾死一隻螞蟻。


    她照樣穿著華麗衣裙在京中招搖,好似阿姐這個人根本沒有出現過。


    阿姐死後,我關了織雲閣,隻身去了西域。


    隱姓埋名隻為學醫,與其說是醫,不如是毒。


    三年後,我託長貴進入織衣局,隻為入公主的眼。


    此刻,我成功了!


    我將用我所學,摧毀她!


    3


    時雪卿穿上我制的衣裙在銅鏡前左看右看,嘴角淺淺揚起的一抹笑,顯示出她對這套衣裙很滿意。


    但又遲遲沒有發話。


    我依舊膝行向前,將漆盤最底下的輕紗雙手呈上。


    她還是縮著手,隻是讓我起來幫她穿衣。


    我知道,這是因為她的雙手粗糙不堪,無法撫摸這等細紗。


    我將輕紗大袖輕輕地穿在她身上,隻見原本需要用手肘遮住的側腰被這紗完全蓋住,暗紗留下的陰影更是讓腰身窄了一圈。


    輕紗嬌柔,給雍容華貴的時雪卿增添了些許嫵媚。


    時雪卿嘴角的弧度更盛。


    我乘勝追擊,大著膽子摘下旁邊架子上一朵將開未開的牡丹:「請公主簪花。」


    她又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著我,眼神凌厲地盯著我,就好似猛虎盯著將死的獵物。


    就連旁邊的吳嬤嬤都微張著嘴震驚地看著我。


    誰都知道,牡丹是皇後娘娘才能簪的花。


    「暗紗雖好,但也須以名花相配,公主穿這身衣裙,無論在何處,都能豔壓群芳。


    「畢竟……公主年輕,更適合牡丹。」


    我這話說得大膽,但時雪卿卻笑得暢快。


    吳嬤嬤放下心來,瞪了我一眼,忙擠開我對著時雪卿誇口:


    「這賤婢倒是手巧,心思也巧,比以前那些蠢貨強多了,公主穿著這身衣裙,再簪著牡丹,奴婢們何其有幸,睹得第一美人的芳容。」


    時雪卿輕笑:「依你所見,今日宴會,可比得過皇後?」


    吳嬤嬤原先還怕說錯了話,見我前面一番話說得討巧,也學起我來:「公主年輕,皇後年老,自是公主最美。」


    中宮再得嫡子,今日的宴會自然是嫡子的滿月宴。


    時雪卿一直視皇後為眼中釘,如今喜得嫡子,更是不滿。


    說來如今聖上,雖說兄終弟及,但他作為宗室能繼位也是湊巧。


    先帝子嗣頗豐,但奈何皇子們皆年歲不永,先帝在位時便一個個凋零,最後成了無子繼嗣的局面。


    時雪卿本是冷宮妃子所生,又是一位公主,在先帝宮中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


    在一眾叔伯跟前,她偷先帝遺旨,以此拿捏,力保時凌夜登基。


    就算有人堅持正統皇室擁她上位,時雪卿也堅決支持時凌夜。


    能成為璇璣國最嬌寵的公主,也是這位旁支叔父時凌夜即位之後的事。


    民間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隻有謠傳,時凌夜也曾是不受寵的兒子,有一次在進宮時被生父遺留,誤打誤撞在冷宮與時雪卿相依為命。


    時凌夜對時雪卿的縱容毫無底線。


    就算她當眾頂撞皇後,他雖然面上斥責時雪卿目無尊長,但事後總是尋由頭禁皇後的足,再搜羅各種奇珍異寶安慰時雪卿。


    如今她費盡心思搜尋衣裙,無非是嫉妒皇後娘娘身量纖纖罷了。


    因為璇璣國上下皆知,時凌夜最喜女子細腰。


    思緒翻飛間,我早已哈著腰低著頭跪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了。


    時雪卿雖調笑著吳嬤嬤,但話語裡是止不住的得意:「你個老奸巨猾的,何時學得這麼油嘴滑舌了?」


    吳嬤嬤忙伺候她戴上赤金護甲。


    在這個間隙,她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將頭磕得砰砰作響:「奴婢賤名,孟姣姣。」


    時雪卿在扶著吳嬤嬤的手去赴宴前,給我們跪著的這些人發布了命令:「孟姣姣留下伺候,其他人都走吧。」


    我叩頭恭送。


    時雪卿,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4


    雖說是因著一套衣裙入了時雪卿的眼,可要近身伺候她,還要費一番功夫。


    更別說頂替吳嬤嬤成為她身邊可以事事依賴的人物。


    上次三皇子的滿月宴,時雪卿回來時滿面笑容。


    次日,聖上御賜的鳳穿牡丹赤金步搖就戴在了她頭上。


    時雪卿無聊時,總會向吳嬤嬤輕聲抱怨:


    「陛下說看了本公主的這雙手,心疼得不敢碰,本公主又何嘗不愁?」


    吳嬤嬤討好著:「公主莫急,太醫院總會有能為公主分憂的。」


    我自是不急,我的手藝遠遠不止一件衣裙。


    隻要人在府中,何愁沒機會?


    每年先帝冥壽,慣例是時凌夜和時雪卿一起祭祀。


    他們一個繼承皇位,一個是先皇血脈,看似合情合理。


    但在這些時日的仔細觀察下,我發覺了一些端倪。


    比如,時雪卿要求織衣娘們趕制當下京中最時興的雲霧绡衣裙以供先帝冥壽穿著,就連裡衣都要用細密的漳絨來做,在衣角和袖口細細密密繡上一圈牡丹點綴,再在合適的位置做成半含半露的形態,遠不是正常裡衣該有的形制。


    制成的新衣沐浴焚香七日,方可在那日穿上。


    再比如,她時時拿著鳳穿牡丹赤金步搖神思遨遊,浮想聯翩,不時臉頰緋紅嬌羞地笑。


    更有,她命畫師畫了皇後的畫像,畫上著重了纖細的腰身,掛在自己床頭日日恨恨地盯著看。


    先帝的冥壽不出幾日就要到了,織衣局的人和我,乃至民間有名有姓的織衣娘又齊齊地跪在殿裡。


    油缸照例架了起來。


    我早已心有成算,做足了準備,這次先帝冥壽祭禮,時雪卿定會得償所願。


    試了幾件新衣後,時雪卿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起來。


    她不滿那些傳統形制的衣裙,出乎規制的又不適合出席祭禮。


    就在時雪卿不耐煩到快要爆發之際,我不慌不忙膝行向前。


    再慢一點恐又要出人命,我不忍再看到那樣的場景。


    我雙手高舉呈上漆盤。


    她打量著我,鳳眸微眯:「孟姣姣,我記得你,你很有想法,今日可有什麼新意嗎?這些庸俗衣物本公主是瞧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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