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手機一直在響，但我情緒激動沒空理會。

直到全部講完，我才掏出手機。

是不二先生打來的。

我趕緊接起：「怎麼了？」

不二先生道：「想問問你今天過得怎麼樣。」

他在擔心我。

我心頭一暖，說：「挺好的……」

「秦媛！」

一聲怒吼讓我扭過頭。

周冠大步走到我身前，怒道：「你以為自己有多高尚嗎？你認為我嫌棄你身高不對，可你也嫌棄別人身高啊！」

我一愣：「什麼？」

周冠道：「當初你自己說過，要找 172 以上的男生。如果我不到 172，你會看我一眼？怎麼？隻可以你嫌棄別人，不可以我嫌棄你？你怎麼好意思找我鬧？惡心，虛偽！」

血迅速往頭頂湧，我渾身顫抖，嘴唇哆嗦。

原來人氣到極點是說不出話的。

旁觀者的眼神漸漸不對。

這時，一道男聲從我手機裡傳出：「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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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不二先生說：「打開公放，我要和這個渣男好好說道說道。」

我迅速點開公放。

不二先生說：

「你叫周冠是吧？別玩偷換概念這一套。

「咱們年輕人擇偶，當然有喜好，你想找 160 以上的女孩，我 CP 想找 172 以上的男生，有問題嗎？沒問題！

「想想而已，想又不犯法，礙不著別人什麼事兒。

「但是，你他媽的明明想找 160 的女孩，卻又瘋狂追 155 的女生，這不是腦殘嗎？

「女生如實告訴你身高，你也接受了。你倆高高興興戀愛兩年，馬上要訂婚，女孩子的爸媽特意飛過來洽談，你突然說接受不了 160 以下的女生，直接放鴿子分手，早幹嘛去了？

「如果你接受不了 160 以下的身高，就不要追 160 以下的女孩啊！再不濟，也該早點分手啊。耽誤女孩子兩年青春，浪費人家的感情，最後卻說身高不夠斷崖式分手，你他媽就是個垃圾！」

不二先生吐字清晰，條理分明，周圍的人聽到了，忍不住點頭。

周冠被罵得灰頭土臉，無法反駁。

我的心裡暖暖的。

這一幕很像當年第一次在遊戲裡遇見不二先生，我笨嘴笨舌被三個隊友欺負得想哭，他一句「我帶的妹，有種衝我來啊」，全力維護我的模樣。

像個英雄。

我心髒怦怦直跳，身體充滿勇氣，指著周冠對眾人道：「你們知道嗎？分手的時候，他罵我 155 的身高是二等殘廢！」

現場有矮個子女生，聽到這話立即怒目而視。

不二先生道：「這男的背信棄義，暴力分手，還辱罵毫無過錯的女孩為二等殘廢？那個誰，你歧視矮個子，卻又浪費女孩兩年時間，你簡直丟我們男人的臉，我宣布，今天將你開除出男籍！」

宋玲玲在旁邊接嘴：「不不不，應該宣布開除他的人籍，這就是個偽人！」

其他人也紛紛贊同。

周冠急得要命，一直想拉美女離開，但美女聽得津津有味，不肯走。

周冠額頭漸漸出汗，怒道：「你他媽是秦媛的男朋友？你們倆綠了我，還不允許我分手？」

我睜大眼睛，重新認真打量周冠。

他相貌堂堂，風度翩翩，工作光鮮，家境也好。

走路時會讓我走街道內側，下雨時會為我傾斜雨傘，時不時買小蛋糕哄我開心……

如果不是分手，我永遠不知道他有如此惡心的一面。

旁人瞧我的眼神開始不對。

我忽然變得無比冷靜：「我沒出軌，電話裡的人是我遊戲裡的朋友，他不在 C 城。」

周冠拉長聲音道：「朋友？呵呵，你綠了我，還說是朋友？」

我舉起手：「我秦媛在此發誓，如果我和周冠戀愛期間出軌，就死一戶口本，你周冠敢不敢對天發誓，冤枉我的話就死一戶口本？」

周冠呵呵兩聲，不接茬。

觀眾議論紛紛。

我走到周冠面前：「周冠，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也得說出你的秘密。你是個 gay，同性戀。你男女不忌，一邊交女朋友，一邊偷偷和男人約，還喜歡躺在床上被男人弄。」

美女目露驚訝，其他人也議論紛紛。

「我不是！」周冠急得大吼，「你汙蔑我，你有證據嗎？」

不二先生和我異口同聲：「那你有證據證明秦媛/我出軌嗎？」

我一愣，隨即鼻頭一酸，眼眶熱熱的。

在危難時刻，有個人與你同心協力對抗壞蛋，真的太讓人感動了。

周冠被噎得說不出話，近乎哀求地對美女說：「走吧。」

美女笑看他：「放心，我不會分手的。」

6

所有人都很驚訝。

周冠大喜。

我將手機放回包裡，彎腰脫掉一隻高跟鞋，大叫一聲：「周冠！」

正在討好美女的周冠轉頭。

我操著高跟鞋猛砸他的臉：「去死！」

周冠鼻血瞬間流下，他裡子面子丟盡，大叫：「秦媛，我要告你！」

宋玲玲大聲說：「秦媛隻是幫你打蚊子，大家說是不是？」

周圍人紛紛點頭：「對，打蚊子，剛才他臉上好大一個蚊子。」

打完我便拉著宋玲玲逃跑。

周冠要追過來，美女忽然開口：「別鬧了，走吧。」

周冠沒再追我，氣急敗壞地和美女一道離開。

我和宋玲玲跑出玻璃大門，對視一眼，大笑起來。

回家路上宋玲玲大罵周冠，還罵美女眼瞎，什麼垃圾都要收。

我倒覺得美女在幫我們。

如果不是她叫住周冠，可能後面還會吵架。

至於周冠，我已經不在意了。

因為我已經認識到他是多麼惡心的一個人，如不二先生所說，如果我再為他浪費心情，那我就很虧。

總體而言，這場爭鬥我贏。

和宋玲玲喝完慶祝酒回家，站在陽臺上，面對綿延的萬家燈火，我撥通了不二先生的電話。

「謝謝你。」

「不客氣。」

涼風微拂，霓虹閃爍。

無邊的夜色黑而靜謐。

我們在這個涼爽的深秋月夜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復盤今日與周冠的激烈鬥爭，感覺像是打了一場競技遊戲，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感仿如前刻。

我們扒拉著一些細節，說得眉飛色舞，哈哈大笑。

不二先生認為我吵架能力很弱，向我推薦一本書，叫《如何正確地吵架》。

我上網搜索，居然真有這本書！

看來不會吵架的人很多，否則這本書賣不出去。

不二先生為我講解吵架的技巧，聽著他認真又溫暖的聲音，我心中湧起一股強烈衝動：「不二，我們戀愛吧。」

那邊瞬間消音。

好一會兒，他問：「真的？」

我說：「真的。」

他說：「你可得想清楚。」

我說：「想得非常清楚，咱們戀愛吧。」

他確認了好幾遍，我的回答都很肯定。

他聲音隱隱激動：「那我明天來見你。」

啊？

明天？

我忍不住笑道：「好啊。」

不二先生的真名叫沈伯南。

我原本想問他一些具體的情況，但他忽然對人吼叫「我有女朋友了」，然後一群男人跟著鬼哭狼嚎。

隨後他便掛掉電話。

我猶豫片刻，有點害羞，便沒再撥打回去。

具體情況，以後再問也行。

我又打開手機相冊，翻出不二先生的照片仔細觀看。

照片是兩年前不二先生發給我的。

那時候，我和不二先生漸漸曖昧。

某日，我忽然來了興趣，想看看他的模樣。

那是我第一次主動加他的微信。

不二先生說在上班，加微信後給我發了一張當場拍的自拍照——

背景是一個巨大的類似於罐子的東西，上面架著扶梯。

他站在扶梯處，戴著黃色頭盔，穿著肥大的工作服，臉黑得發亮，顏色還分層了。

或許日照太強，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嘴咧開露出一口白牙，唇上面還有一圈濃密的胡茬。

我被嚇到了：「你真是剛畢業一年的男大學生？不是 45 歲的大叔？」

這副模樣，簡直和街邊掃地的清潔工大叔沒什麼區別。

唯一的區別是他戴著個頭盔。

他說：「……真是剛畢業一年的大學生，如假包換。」

我欲言又止：「可是……」

他解釋：「出現場的工作都這樣，日曬雨淋的，人看起來又黑又挫，其實我以前白白嫩嫩的。不隻我們搞核電的長這樣，搞土木的，搞建築的，搞電廠的都這樣。」

我遲疑：「……可這也太挫了。」

他沒再出聲。

聊完後我越想越不對，搞個核電、土木、建築，真能把人變成個又黑又挫的四十歲大叔？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去翻他的朋友圈，什麼也沒看到。

他似乎很少發朋友圈，還設置了隻展示三天。

一定是太醜不敢發。

我斷定，不二先生是個醜男。

自那後，無論他拿到多厲害的五殺，帶我連勝，多妙語連珠，我一想到他的模樣，就如老尼姑一樣心如止水，一點兒也動不起來。

不二先生幽默風趣，溫暖貼心，條理清晰，邏輯分明，幫過我很多次……

我很難不被他的內涵吸引。

這種吸引，在經歷周冠分手的事後徹底爆發。

今晚給他打電話之前，我已經看了他的照片很久。

不停地詢問自己：「能接受嗎？千萬不要學周冠，明明不接受卻戀愛，最後又反悔……」

我糾結地看著這張很挫的照片，看著看著，忽然發現順眼了不少。

仔細瞧瞧，鼻梁很挺，眼睛也很大，其實也沒那麼醜嘛……

甚至越看越可愛了。

於是，我主動發出戀愛請求……

7

一夜無眠。

不知為何，我很緊張。

比與周冠訂婚還緊張。

明明知道他長得不好看，竟然也會心生期待。

不二先生，不，沈伯南的飛機是下午四點。

我選了半天衣服，又化了點妝。

化完妝覺得不好，趕緊跑去店裡做臉，做完臉又去洗頭弄發型，再讓化妝師化好妝，才開車去機場。

四點過後，我在大廳裡坐立不安，頻頻張望出站口。

人潮湧出。

無數人中，我一眼看到一個巨高無比的男人。

他在人群中鶴立雞群，如同巨人，實在無法忽視。

他穿著件灰色夾克，運動褲堪堪到腳踝上方。

我懷疑那條褲子原本是正常褲子，被他穿成了七分褲。

身材挺好，腿特別長。

他背著個帆布包走出來，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什麼人。

臉有些黑，但長相還不錯。

那麼高的身材，那麼寬大的骨架，五官還能長得秀氣，簡直是老天賞飯吃。

在出站口，他停下腳步打電話。

包包裡的手機震動。

我迅速接起，不二先生打來的。

「喂？你在哪兒？」

「我在出站口。」

隔著人潮，我和巨人遙遙相望。

「秦媛？」

「沈伯南？」

手機的聲音，以及各自的嘴型都能對上。

「……」

我傻了。

巨人收起手機大步走過來。

我腦子忽然抽風，竟然詭異地去數他的步數。

一二三四五……

七步！

他七步就從那頭跨到我面前！

七步啊！

七步詩……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不是，秦媛，你在想什麼啊？

我腦子亂成一團。

巨人來到我面前，近距離下他更顯高大。

今天我開車過來，下車才意識到高跟鞋砸周冠壞掉了，目前穿的是開車用的平底鞋。

我必須仰頭才能看到他的下巴。

巨人低下頭。

謝天謝地，我終於看清楚他的臉。

很帥。

「你是不二先生沈伯南？」

「嗯。」高大的男人拘謹地拉了拉帆布包帶子，低聲問，「秦媛？」

我迅速翻開手機相冊，打開照片問：「你長得和照片不太像。」

他緊張道：「哪裡不像？」

我說：「哪兒哪兒都不像，你本人比相片帥多了！」

哪有人拍照把自己往醜裡拍的？

還拍得特別特別醜！

「是嗎？我很帥嗎？」他一下子高興地咧嘴笑，又勉力收起，撓撓頭，「我覺得照片挺像，挺真實的。」

第一次面基，我有點緊張，也不知道該聊什麼，便順著話題說：「你技術不行，不如再拍一張照片，我幫你瞧瞧怎麼回事。」

我的本意是讓他自拍，可沈伯南立馬掏出手機對著我拍了一張。

我想自拍和拍我都無所謂，便任由他拍了。

很快我就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不已。

照片出來後，我看到裡面站著一個頭大腿短的畸形人。

我 155，他把我拍成 55！

這技術實在恐怖。

我真的好生氣。

與沈伯南的第一次見面，在不愉快的氛圍和他的誠惶誠恐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