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程意的眼睛望著對面那棟樓的某個亮燈的窗口，緊緊地抿著嘴唇，繃著下顎。
透過那個窗口，能看到裡面坐著溫馨的一家人。
那抹橘色的燈火，似乎是他一直想追求的。
「你來我家吧！」我忽然對程意說。
程意滿臉震驚：「什麼？」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呃，我是說，你可以給我做家教，抵那二十萬。」
系統在我腦海裡發瘋：
【宿主，你不要……呃，等等，破碎值 5？】
【算了，我擺爛了。】
12
程意真跟著我過來了。
一能躲他爸，二能還錢，他沒有理由拒絕我。
我跟程意面對面吃飯。他不說話，我不說話，氣氛特別尷尬。
嚼著嚼著，我身上忽然落了兩隻同類。
我驚喜於自己仍然能被同類接受，開心地抬著胳膊，試圖跟它們打招呼。
然後我就被叮了。
Advertisement
「自、自己人！」
我慌張地站起來，像小雞振翅一樣來回擺動手臂。
那兩隻同類死死地粘在我手臂上，明顯隻把我當成一列移動中的餐車。
程意果不其然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
我悻悻低下頭，靜靜喝了口湯。
程意撲哧一聲笑了。
我腦中發熱，隻覺得他好香，他笑起來好好看。
他睫毛的影子被餐廳的頂燈投在他瞳中，掩映著他眼底的水波粼粼。
我像鬼魂一樣湊向了他。
系統及時出聲：
【宿主，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努力霸凌一下。】
【什麼？】
【我看看這裡有段劇情能用。】
系統告訴我，劇情裡有一段夏文在家裡霸凌程意的戲，夏文把程意騙來家裡辦讀書會，然後伙同幾個狐朋狗友嘲笑他是下人的兒子，撕壞他的課本，剝光他的衣服，潑了他一身水，把他在雜物間關了一夜。
程意會在寒冷的黑暗中不斷抱緊自己，獨自醞釀著恨意與絕望。
於是我橫眉怒目，強硬地……拉住了程意的手。
「補課。」我對他說。
程意的手一抖，但沒有抽回去。
13
系統漏算了一件事。
氣味。
程意站在書桌前，從書包裡把課本和課堂筆記一本本拿出來，他就穿著個背心，隨著他的動作，他身上的氣味一直從他的皮膚往外散。
溫暖的密閉空間裡，程意氣味的效果被放到了最大，我三心二意地盯著程意的脖子，智商急速下降。
花蜜，程意的脖子裡頭流的肯定都是花蜜。
程意掏出課本放在我面前。
然而我滿臉呆滯。
程意難以置信，掏出一本封面是卡通人物的練習冊：「小學三年級的你總會吧？」
我大概是被羞辱了，於是我立刻走起了系統提供的劇情，抓起程意放在桌子上的練習冊，反手把冊子甩在程意的身上。
劇情裡我應該說什麼來著？
好像是，真以為自己是老師啊，你也不怕玩脫！
於是我大喊一聲：「你……脫！」
啊，我的語言能力又回到蚊子水平了。
程意聞言，原本鄙夷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慌，兩手迅速交叉擋在自己胸前。
他的動作提醒我了，接下來我應該剝光他的衣服，往他身上澆水，然後把他關到雜物間去。
我一鼓作氣去拉程意的衣領。
他逃，我追，我隻想完成我的任務。
他幾步躲進浴室。
我追得緊，再次左腳絆右腳，連人帶門撞到他身上。
他被撞得後仰，後腦勺咚地撞上牆壁，倒下前下意識地伸手一撥，拉開了花灑閥門。
數道水柱當頭衝下，淋湿了我跟他。
程意的頭發被衝塌了，鴉羽似的長睫被水滴壓墜，凌亂交錯著，他嘴唇被溫水滋潤，泛出花瓣一樣的淡粉色。
我還拽著程意的衣領，程意的胸膛在半透明的布料下不斷起伏。
「別再跑了。」我啞著聲音說。
他身上的味道猛然變重，我僅剩的智商直接被衝擊成了齑粉。
我看程意喉結滾動著，舔了下嘴唇。
啊……真的好想吸啊……
我半湿不幹的身體緊緊貼住程意，嘴唇貼了上去。
14
【宿主！啊啊啊啊啊！】
系統尖叫，我猛然清醒。
程意一把推開我，奪門而逃。
我隻來得及看清他湿漉漉的發尾和通紅的耳根，他就這麼沒影了。
15
系統說我色迷心竅不務正業。
我第一次當人類，沒別的愛好，稍微走點岔路怎麼了？
我再三強調是氣味的原因，讓系統解決。
系統解決不了，讓蚊子當宿主，它也是第一次。
正常霸凌程意的第一步，靠近程意。
而我在第一步就栽了，因為我根本沒辦法靠近程意。
被系統嚴重警告後，我按部就班走劇情。
我跑去踢程意的桌子，程意剛抬頭，那股香味就飄了過來。
我忍耐著說臺詞：「媽的跟老子賴賬是吧，下節課之前……」
後半句話越說越模糊，我的手指開始勾著程意下巴來回刮撓。
【宿主！】
系統在我腦中高喊，我迅速抽回手，幹笑著倉促離開。
課間，程意用來聽英語的舊手機被兩個男同學搶走拋來接去。
程意扯住男同學的衣領要打，我正巧經過，那個男同學習慣性地把手機拋給我。
我接住手機，還沒來得及做反應，胳膊就被程意拉住。
程意的香氣再次鑽進我的鼻孔。
我腦袋一蒙，直接把手機塞進程意的褲兜裡，可能順手擦到了點別的，然後再次轉身逃走，大大失態。
系統大怒：【你這是在霸凌嗎？嗯？】
我也大怒：【你行你上啊！】
系統上不了，隻能給我想辦法：【要不宿主你捏鼻子？】
於是我看到程意就捏鼻子。我捏著鼻子踹他凳子，捏著鼻子故意撞他的肩膀。
我大聲說：「什麼味兒？燻死老子了！」
程意抿抿嘴唇，然後把臉偏過去。
我驚喜地發現他好像不敢跟我對視：【系統，他是不是有點破碎了？】
系統無奈：【他是在偷笑，你聽聽你那個鴨子音。】
不可能！
他肯定是情感受傷心靈破碎了！
我追著程意要對視。
程意狼狽逃跑。
他離開教室時經過斷眉身邊，斷眉看看他奪路而逃的背影，再看看大笑猛追的我，臉色說不出來地陰鬱。
16
但沒想到出亂子了。
沒想到我做著做著霸凌的任務，忽然變成了被霸凌的對象。
我和程意被扭著胳膊扔在廢舊體育倉庫裡，斷眉兩手插褲兜裡，身後跟著七八個衣冠不整體態不良的男同學，個個都是副沒憋好屁的表情。
我蒙了：「這怎麼回事？」
斷眉龇著牙衝我笑：「送夏少爺的禮物。」
斷眉扯著程意的頭發，逼迫他抬著臉。
程意周身紅得像個煮熟的螃蟹，嘴裡憤然怒罵：
「你們都瘋了吧？你們做這種事情有什麼意思？」
斷眉笑嘻嘻地說：「當然有意思。我看你們整天打情罵俏的，就是不肯戳破那層窗戶紙，替你們心急。」
我聽不懂：「什麼窗戶紙？」
斷眉搖頭：「夏少爺，你屈尊降貴陪我們玩了兩三年，就是為了把我們當作你 play 的一環嗎？」
我更加聽不懂了。
程意的味道忽然加重，我受不住地憋住呼吸，頭也偏了過去。
斷眉不依不饒地按著程意的後腦勺，把他的臉往我臉上湊。
「別害羞啊。」
程意胳膊被人架著，後背被膝蓋頂著，小腿也被人壓在地上，嘴裡不停怒罵：
「有病吧？你們想幹什麼衝我來！別搞這套！」
拍照的聲音接連響起，嬉笑聲聽起來很遠。
我憋氣憋得腦袋發暈。
程意的兩片嘴唇，最後還是被按到了我的嘴唇上。
我的意識啵的一聲消散了。
17
那件事應該是系統替我善的後。
因為我清醒時人在教室。
程意莫名其妙骨裂了，腿上還打了石膏。
而斷眉在教室角落跟人打牌，看都沒往我們這邊看一眼。
氣氛過於平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悄悄問系統是怎麼回事。
系統唉聲嘆氣，說迫不得已用了個修改記憶。
【為什麼？】
【難不成我要眼看這本書因為尺度下線嗎？】系統唉聲嘆氣，【我真是晚節不保，我帶你做任務我還得倒貼積分。】
什麼？
關我什麼事？
系統說：【你自己去看看程意。】
我慫頭慫腦地走到程意面前，還沒走近就看到程意嘴破皮了，脖頸無數個紅包，往上延伸到耳後，往下一直沒進領口裡。
可能是被我的視線灼到，程意白皙的脖子緩緩變紅。他假裝思考，伸手撐住臉，把耳朵和脖子都擋住。
我問他：「你脖子怎麼回事？」
程意看起來在努力回想：「蚊子咬的。」
啊？
我低頭往下看：「那你的腿呢？」
「也是蚊子咬的。」
系統，你聽聽你修改的這記憶有邏輯嗎？
系統罵我：【要不然你讓他想起來你追著他又吸又啃又撕衣服，他躲你躲到爬窗臺還摔斷腿？】
我這麼猛？
不過說起斷腿，我想到了一段劇情，劇情裡夏文拿油性筆在程意的身上寫侮辱人的詞，程意不敢讓媽媽知道這件事，拖著斷腿在外頭遊蕩到所有人都睡下了才回家。
我抽走程意手裡的筆，蹲下，七歪八扭地把狗爬的字都寫在程意傷腿的石膏上。
細狗、笨蛋……
程意在我的頭頂忽然說：「你知不知道，隻有幼兒園小朋友才會這麼做？」
「什麼？」
「欺負喜……算了，」程意也欲言又止，拿手支著下巴，腦袋偏過去，「繼續補課吧。」
18
程意主動要來給我補課。
系統覺得荒謬。
我問他：【哪裡荒謬了？他欠我二十萬。】
系統不理我：【我看看別的值。】
【什麼值？】
系統還是不理我，過了很久以後說了句：【靠，都 66 了。】
啥？
系統忽然用醍醐灌頂的聲音說：【是我格局小了。要不然這樣，宿主，你對他好點，讓他完全愛、咳、信任你，然後你再狠狠打擊他，說你是耍他玩的。】
哇，它太高看我了。我有這個智商嗎？
但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我不這麼做，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完成任務。
畢竟我一聞到程意的味道，整個蚊就跟丟了魂似的。
系統開擺又不那麼擺，於是我安分守己地跟著程意補課。
我現有的人類技能大部分都是夏文原身的，雖然我運用得很差，但起碼課都上了。
大四，我跟程意都在考研。
我 200 多分，離上岸的要求比較遠，程意給我補課算是雪中送炭。
程意第二次回我家，夏老板破天荒地回了一趟別墅，說如果我能在程意的幫助下考上研究生，他會獎勵我跟程意出國遊。
程意下意識地回頭看了我一眼，見我表情沒什麼變化，才禮貌地拒絕夏老板：
「我幫夏文是應該的，我欠他錢呢。」
夏老板笑眯眯：「你欠歸你欠，我給歸我給。」
我悄悄問系統：
【系統，程意真不是夏文爸爸的私生子嗎？】
【不是。】
夏老板很快又過來摸我的腦袋。
他說我小時候和程意在一起的時候，是我笑容最多的時候。
他很希望和從前一樣快樂。
我看著夏老板眼角的笑褶，胸口有點酸酸脹脹的。
我實在喜歡他的味道時，就會偷偷拿掉鼻子上的紙團，湊在他腦袋旁邊嗅一嗅。
偶爾我會得寸進尺，在他脖子上啜出一個包。
系統說我如果攻略的不是破碎值，說不定早完成任務了，我不懂他什麼意思。
總之，在程意脖子上集齊七個包時，他拆了石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