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日何夕兮 3591 2025-02-19 15:07:38

江殊同穿著一襲白衣,跨坐在欄杆上,正對著周瑟狂笑。


「周瑟你個大變態,我早就受夠你了。」


「如今,老子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江殊同,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不惜跳河嗎?」


周瑟冷笑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隻笑面虎,似乎比我想象的還要冷漠。


又或許,他根本不相信江殊同的話。


當初江殊同為了百分百符合人設,對周瑟可謂無比深情,甚至為了救他,被壓斷了一條腿。


他可是戲臺子上的名角啊,一條腿對於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不必多言。


就算我了解他有多好勝,我也拿不準,他是不是真的愛上了周瑟。


可是就讓他這麼離開,怎麼能夠呢?


我默默走到周瑟身後:「他多愛你,你不會不知道吧。這個時節的水流湍急,他若是再往前一步,人掉下去,那可就真的撈不上來了。你當真舍得?」


周瑟聞言,拳頭緊握。


與此同時,江殊同看到了周瑟身後的我,癲狂的笑容中不免得意。


「沈砚修,原來你還沒回去,看來,這次是我贏了。」


說著,就在他向後傾倒的瞬間,我和周瑟同時上前,一人抓住了他的一隻腳踝。


「放開我!沈砚修,你無恥。」江殊同拼命掙扎著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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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他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小,最後被周瑟的幾個家僕拉住,我松了口氣。


看來,贏的會是我了。


我不禁走到他身邊嘚瑟,拿出手中的藥瓶,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別急,和周先生好好多相處幾日,我先回去等你。」


「他肯放過你?你覺得他能放過你嗎?」江殊同說著,露出猙獰的笑意,怪瘆人的。


「他現在已經把我趕出來了,恨不得我消失,你說呢?」


「你啊,還是自求多福吧。」


說罷,我大搖大擺地走出人群,奔向城中最好的酒店。


口袋裡的大洋足夠我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吃頓好的,然後安穩地吃下藥離開。


簡直躺贏!想想都痛快。


7


我計算著花掉了口袋裡所有的大洋,直至一分不剩。


這才回到最好的房間,我給自己倒了杯溫水,看著瓶子裡白花花的藥片,閉著眼一口吞了進去。


很快,我覺得頭一陣眩暈,踉跄著走到床邊躺下。


沾到床榻的瞬間,身子像是被卸掉了力氣,頭也暈暈沉沉。


不久,窒息感爬滿全身。


原來,吃藥也沒那麼舒服。


我張開嘴,氣息隻出不進,意識也開始模糊。


恍恍惚惚中,我似乎看到了白少浦的身影。


白府的杏花樹下,他一襲青綠色軍裝,身側站著一個穿著時下最流行的背帶褲、條紋襯衫的金發少年。


少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和比他高了一頭的白少浦談笑風生。


這就是那個白月光?


看著還挺般配的。


「你甘心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你努力了那麼久才接近的人,別人勾勾手指就能帶走,甘心嗎?」


那聲音極具魅惑,似乎在引誘著我說出「不甘心」三個字。


「當然了,我想回去。」


我回答得斬釘截鐵。


說完,我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輕,目不能視,耳中也隻剩一些不成句的窸窸窣窣的雜音。


好輕,好輕。


我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輕盈,似一片雲,慢慢騰空。


終於要離開這裡了嗎?


突然,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下方襲來,我的身體開始迅速下墜,耳邊充斥著尖銳的爆鳴聲。


難道我已經飄回現實了?


一陣短暫的窒息過後,我猛然睜開眼,大口呼吸,騰的一下坐起來。


眼前人卻讓我一愣,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媽,是白少浦!


他神色憔悴,下巴泛青,額上一道血痕。見我清醒後,他眸色猩紅,抓著我的手越發用力,骨頭疼。


「沈砚修,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能不能別鬧了?」


我這是在做夢吧?


我一定是在做夢,想到這裡,我立刻躺倒。


再睜眼,是白少浦。


閉眼,再睜!


還是白少浦。


「恭喜啊,你還活著。」


隨著敲門聲響起,江殊同走了進來。


同時,白少浦摔門而去。


他手裡捧著我當日送他的捧花,笑得人比花豔。


江——殊——同!


我恨得咬牙切齒,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刺痛過後,口腔中慢慢彌漫著腥甜。


「不用謝,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嗎?我們兩清了。」


他微笑著,把已經幹枯的花束塞到我的床頭。


「你看這孩子,感動得都哭了。」


見我流下淚水,江殊同笑得更燦爛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苦苦相逼啊?


8


我之所以能活過來,自然是因為江殊同嘴欠。


他當晚猜到了我的去處,連夜找人給白少浦通風報信。


於是,我和江殊同互為救命恩人的故事也傳開了。


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他了。


這些天,白少浦似乎很忙,不見人影。


我也樂得自在,躺了不到兩日,從醫院跑了出來。


倒不是我是什麼金剛不壞之軀,不用休養,隻是我知道,兩位男主的白月光快回來了。


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既然暫時回不去了,我得找他去商量對策。


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彼此在這個世界裡唯一的稻草。


沒想到,我推門見他的時候,他正泡在浴桶裡,面色慘白。


我跑過去,木桶裡的血紅一片。


「你怎麼來了?」他瞄了我一眼,繼續淡定地泡在水裡。


「周瑟做的?為什麼?」


我說著就要拉他上來,這才發現,他後背的血痕更甚。


新傷交疊著舊傷,慘不忍睹。


「也許是,我說他一輩子都得不到那個白月光。」


「也許是,我去看你了。」


「抑或是,我在護城河邊說的話,惹他記恨。」


……


「你說,這種命,要著有什麼用呢。」


他苦笑出了聲,掙脫我喃喃道:「原來真的有人的心是石頭做的。」


我看著他瘋瘋癲癲的樣子,心裡也不舒服。


早知如此,還不如那日便讓他離去。


周瑟下手如此之重,是我意料之外的。


「再堅持一下,我們就快回去了。」


「我們真的還能回去嗎?」他逐漸失焦的眼睛看向我。


我點點頭,把他從水桶裡拉出來。


「按照之前的劇情來說,那個白月光明日回來後會來看你的戲。」


「在周瑟介紹你們認識的時候,他會表現出不滿,進而引得周瑟劃花你的臉。」我盤算著劇情。


江殊同漠然地聽著,仿佛我說的事情與他無關。


「按照目前劇情追妻火葬場的走勢,那個周瑟,在你走之後會有多痛苦呢?」


有點上頭。


「我不想知道。」


說完,江殊同站起來,披上浴巾,坐在鏡子前。


「沈砚修,我真的好想死啊。」


僅僅過了三日,他的身上,已沒有了當初的那股銳氣,也沒有了和我一較高低的蓬勃氣力。


我不知道他這三日經歷了些什麼,隻是,輸贏,在此刻沒了意義。


「你會回去,一定會回去的。」我把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


「明晚的這個時候,我親自送你走。」


我俯下身子,看著鏡子裡的兩張臉,莫名地有些激動。


「這次,我讓你贏。」


9


白少浦當然是不願意帶我去梨園的。


可他也攔不住,畢竟腿長在我自己身上。


今晚這場戲本應該是《貴妃醉酒》。


臨時被改成了《霸王別姬》,江殊同最擅長的一場戲。


周瑟和白少浦坐在第一排的桌子前,他們兩人中間坐著一個白襯衫的少年。


和我夢中一樣的金絲眼鏡。


果然是他。


白月光不愧是白月光,就是不一樣。


沒在人群裡都發著光。


平日矜貴自持的周瑟,親手剝花生喂到對方嘴裡。


而白少浦在一旁冷著一張臉,顯然是吃醋了。


我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簡直不要太精彩。


真是一出好戲。


「你也來聽曲?」


感覺到身後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是徐冶,我的班長。


我是個插班生,承蒙他多次照顧。


「班長?好巧啊。」我喝著茶水來遮掩自己的尷尬。


要知道,我最近可沒少逃課。


「確實是巧,有幾日沒見到了。」班長話裡有話,卻無惡意。


為了同我講話,他特意和我身旁的人換了座位。


班長長得斯文白淨,是著名學究徐盛的親孫子。


「最近有點事,就沒去上課。」


我訕笑著,放下茶杯。


或許是過於慌亂,茶杯沒放穩,倒在桌上。


滾燙的茶水瞬間打透了褲子。


我忍不住發出驚呼。


好巧不巧,這聲音被白少浦聽到了。


隻見他迅速地轉過頭。


看到我後,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和憤怒。


他陪著白月光,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假裝沒看到他,接過班長遞過來的手帕擦拭自己的衣服。


霸王上臺,與虞姬相談,虞姬手執利刃。


餘光裡,周瑟的目光沒從白月光的身上移開過。


可我能隱約感覺到,他的注意力同時也沒離開過臺上的江殊同。


他真的會按照劇情裡說的那樣,親手劃破江殊同的臉嗎?


可惜,他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10


「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我還在猜測著,隻見虞姬拿著劍往脖子上抹去。


剎那間,鮮血四濺,灑了霸王一臉。


這效果過於逼真,引得看客紛紛站起來鼓掌。


隻有我依舊坐著,一動不動,下唇險些被門齒咬破。


而本應該抱著虞姬的霸王應繼續接詞。


可此刻的他丟了懷裡的虞姬,驚叫著後退。


盡管有所準備,我心裡還是咯噔一下,隨即扔掉手帕跑上了臺。


「我先走了,回去等你……」


江殊同是在我懷裡斷氣的。


盡管他臉上妝容濃重,可我還是看到了他眼角的殘淚。


戲臺班子為了不引起恐慌,第一時間落下了帷幕。


我眼看著血液從他的脖頸止不住地流下,一陣頭疼。


他終於解脫了。


此刻,他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怎麼回事?」


周瑟率先跑到了臺上,看著我懷裡倒在血泊裡的江殊同,不敢置信地伸腿碰了一下他的身體。


確認對方真的已經不能動了,瘋了一樣蹲下身來,從我懷中奪過江殊同的屍體。


「周瑟哥,這個戲子怎麼了?」緊跟上來的白月光,立在周瑟身後。


「死了,他死了,都是因為你。」我跑上去扯住了對方的領子。


那張清秀的臉無辜得緊,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閃著淚花。


他也確實無辜。


不過,我必須這麼做。


此刻這一切都是我們計劃好的。


務必讓這場死亡成為周瑟和白月光之間無法跨過的溝壑。


「你在做什麼?放開他。」


白少浦走了進來,第一時間把我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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