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忍耐,隻會給一個人。」
陳萱萱臉色劇變。
再沒心境跟我使一些陰髒的小手段,直接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不要臉的賤貨!」
「你敢再接近宋蔚然一步,我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臉上的皮膚依然滾燙,我勾唇笑道,「如果沒錯的話,這個角色,不是你幫我爭取的吧?」
「啪!」
臉上脆生的一耳光。
陳萱萱胸膛起伏,怒意洶湧。
她還想欺身過來,我一推搡,陳萱萱摔在了地上。
很快,她團隊的人已經過來鉗住了我的胳膊。
我知道她身上哪哪兒都金貴,明明收著手,卻也因為這些年幹慣了重活,手上力氣大,一時間佔了上風。
被人群拉開時,陳萱萱頭發凌亂,摸著被扯痛的頭皮朝我尖叫,臉上恨意迸發。
「賤人,你給我等著!」
我眼皮輕輕地顫動,整個人的魂兒像抽離了一樣。
現在的我,哪有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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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是宋蔚然身邊的人啊!
06
報復來得可真快,宋蔚然沒過多久就趕了過來。
陳萱萱朝門口衝去,抱著他的腰哭出了聲,知道自己有了靠山。
他的眼神第一次落在我的身上,卻是徹底沉下了臉,清亮的嗓音中壓抑著怒氣。
「祝雲爭。」
「你可真是好樣的!」
所有人都站在陳萱萱的那邊,我傷了她,需要賠償巨額醫療費,又被劇組單方面解僱了。
宋蔚然讓人傳話了下去,在這偌大的京都,誰要是敢錄用我,就是與整個宋氏集團作對。
男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斷送了我的職業生涯。
多麼可笑啊。
透過窗戶,我看見自己衣衫不整,眼角含淚。
又看見宋蔚然把陳萱萱攬在懷裡,露出罕見的溫柔,一聲一聲安撫她,「阿萱,別哭。」
「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阿萱,是了,她也叫阿萱。
我扯著唇,突然笑出了聲,眼底盡是悲涼。
然後撿起地上的水果刀,塞進他的手裡,刀刃準確地抵著我的心口,大吼著出聲。
「不是想弄死我嗎?」
「來啊,往這兒捅!」
燈光下,宋蔚然的臉色陰鬱得嚇人,他的眸色深沉近墨,甩手丟開我的胳膊。
水果刀哐當落地。
「祝雲爭,想死的話,自己去解決。」
「別髒了我的手!」
……
那天晚上,我放肆了一回,在酒吧徹夜買醉,跟著眾人的步伐扭動身軀。
周珩送我回去的時候,我吐了他一身,嘴裡嚷罵著,「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男人頓了頓,強忍著潔癖沒把我給扔出去,蹲下身來好脾氣地給我擦了擦嘴。
然後耐心地將我背起,趴在寬厚的背上,我突然想起年少時,宋蔚然也是這樣背我的。
寒風吹拂著,我清醒了大半,然後擺了擺手,示意我可以自己上樓。
電梯到十八層,開了門,走廊裡的聲控燈壞了,我摸索著去開密碼鎖,卻感覺脊背一涼。
我的心即刻懸到了嗓子眼,打開門就衝了進去,那人反應更迅速,一把捉住我的手腕,禁錮在頭頂。
緊接著,是鋪天蓋地的怒火,還有帶著鮮血的撕咬,男人埋頭在我鎖骨處時,熟悉的氣味襲來。
我的身子緊繃著,一巴掌扇了過去,破口大罵。
「宋蔚然,你發什麼瘋?」
「犯病了找你的阿萱去啊,跑我這裡做什麼!」
男人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巴掌,嘴上動作卻不停,衣衫褪去,他幾乎吻遍我的全身。
憤怒夾雜著欲望,宋蔚然一遍又一遍地逼問。
「……他有我好嗎?」
我的身體好像成了一具空殼,隻能發出細碎的嗚咽聲,心也一下空了。
今晚,他徹底瘋了,直到天光大亮,猩紅的眸中才風雪寂滅。
後半夜,有湿熱的眼淚落在我的頸側,他溫柔地吻了吻我的額頭,呢喃道。
「阿萱,這十年來,但凡你回頭看一眼,我就立馬原諒你。」
「可你的身邊,可以是任何人,偏偏就不是我!」
是啊,如果我的母親,沒有把我推給那麼多「任何人」。
我隻想要他。
良久,回應他的,是我疲憊的面容和輕微的呼吸聲。
他的眼底浮現出深深的自嘲,諷刺一笑,才顫抖著抽身離開。
「我他媽真是賤啊……」
07
「人終究會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擾一生。」
十八歲時,情情愛愛大過天,宋蔚然年少輕狂又心高氣傲,愛的時候轟轟烈烈,恨的時候又刻骨銘心。
那時候,不小心在我身上栽過一次跟頭,此後數十年,他都耿耿於懷,愛恨交織裡夾雜著過往的恩恩怨怨。
可我總是在想,活著已經那麼累了,破鏡也難再圓,就算是無疾而終,又能怎樣?
我醒來的時候,一陣砰砰,門被砸得震天響。
透過貓眼,我看到門外的女人煙燻妝、大紅唇,渾身透著萱媚成熟的氣質。
打開門的瞬間,她踩著高跟鞋直接將我推向一邊,氣勢凌人地登堂入室。
「宋蔚然呢?他是不是在這裡?」
臥室裡,宋蔚然揉了把臉,隨手把指尖的煙捻滅,眼底晦暗不明。
「祝雲爭,你知道我爸是誰嗎,就敢搶我的男人?」
我關上門,抬起清亮亮的一雙眼,直直看著她。
「陳小姐,你爸是誰,你媽沒告訴過你嗎?」
「咱們彼此都客氣點,我沒你想得那麼善解人意。」
女人聞言高高地揚起了右手,卻在下一刻被一道冰冷的聲音制止。
「陳萱萱,你發什麼瘋,有病就滾出去治——」
陳萱萱臉色僵硬地轉頭,眼睛紅得幾乎要滴血。
「宋蔚然,瘋的是你吧!」
「跟在她屁股後面整整十年,還沒舔夠是嗎?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跪在地上給她當狗了啊!」
「憑什麼,她到底憑什麼?」
男人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不耐煩地揉了揉眉頭,「憑我願意。」
我猛地看向宋蔚然。
陳萱萱聽到這個回答,唇瓣劇烈抖動,「蔚然,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祝雲爭她根本就不愛你!」
「隻有我……我的整個青春都獻給你了!」
宋蔚然抬起眼皮,語氣格外冷淡。
「你的演技多往正道上用一用。」
「咱倆什麼關系,別逼我在這裡講。」
「我再給你留最後一份面子,識相就滾。」
女人倔強地抹了把眼淚,踩著高跟鞋轉頭就走。
「宋蔚然,你真混蛋!」
門被重重關上,被罵混蛋的那個男人,朝我望了過來,眸中漆黑。
他走了過來,將我打橫抱起,放到床上,然後皺著眉把棉拖穿在我的腳上。
房間內,是死一般的寂靜,我張了張嘴,又欲言又止。
「祝雲爭。」
這是重逢之後,他第一次喚我的名字。
「我們結婚吧。」
「這次,我配麼?」
男人的目光裡含著一層冰霜,語氣平直又淡然,像是在談論今天吃什麼。
隻有單膝跪在地上的姿態,有那麼點像求婚的模樣。
「我會幫你還清債務、幫你承擔你外婆的治療費用……」
不知想到什麼,他自嘲地笑笑,將後面的話湮滅在嗓子裡。
「雲爭,你騙騙我也可以。」
那眼神,分明寫著全盤接受,也甘之如飴。
我的內心忽然湧上一股濃濃的恐懼。
我不能、再傷害他第二次了。
08
高二那年,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校服,站在講臺上,與那個光鮮的貴族學校格格不入。
唯獨張與世隔絕的臉格外招人。
班裡的大小姐們喜歡他,捉弄他,調戲他。
大少爺們討厭他,排擠他,暗地裡沒少使絆子。
他躲得最多的地方,是晚自習時的舞蹈室。
我為了考舞蹈學院,經常翹晚自習練舞。
某次他戴著一副耳機,坐在角落裡念英文,被我撞見。
清清冷冷的音調很是好聽,長長翹翹的睫毛微微垂落的時候更是撩人。
我記住了他。
在他貧困補助的名額被人惡意搶走後,少年第一次脊背彎了下去,甚至要被逼著給那群吊兒郎當的混世小子們下跪。
酗酒的爸,病重的媽,車禍的奶,破碎的他。
人善被人欺,沒身份沒地位,就隻能任由混世魔王們欺負。
我看不過去,幫他報了警,嚇跑那群混混,去找班主任要回了那筆用來救命的補助費。
然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把他堵在舞蹈室裡。
「喂,宋蔚然,我叫祝雲爭。」
「雲蒸霞蔚,春光明媚,你看,我們的名字是不是很有緣啊。」
少年眼眸垂了下去,握著書包肩帶的手自然滑落,攥緊了衣角。
下一秒,我清了清嗓子,軟著聲線,「既然這麼有緣,我白天還幫了你,那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呀?」
「咳咳,我很有錢的,跟了我不會虧待你!」
下一秒,少年撞開我的肩膀,自顧自朝家走去。
他那時大概是覺得我有病。
但我是個倔脾氣,從小被爸爸保護在象牙塔裡。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追求宋蔚然的這件事上,我越挫越勇。
直到高二下半學期,宋蔚然的爸酗酒後車禍死了,要債的人堵在家門口,他媽瘋了,喝了毒藥撒手人寰。
在宋蔚然請假的第二天,我沒忍住,翻了牆跟著地址找到了他家。
在討債人的砸搶下,那個老房子說是家徒四壁,四處漏風都不為過。
我找到他的時候,少年雙眼猩紅,跪在地上,握著奶奶冰冷的雙手泣不成聲。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麼脆弱的模樣。
我替他還了債、安葬了親人,交了學費和生活費。
那個高傲的少年終於向我低了頭,成了我的男朋友。
我讓他抱抱我,他就彎腰僵硬地把我攬進懷裡,我讓他親親我,他就紅著耳朵,親吻我的臉頰。
那段時間,宋蔚然除了學業就是打零工拼命掙錢,然後一筆一筆還給我。
我不收,他就執著地看著我,「祝雲爭,這是我欠你的,必須還。」
一向自卑隱忍的他,臉上也逐漸有了笑容。
第二年,表弟宋成風也來了。
我們幾乎成了鐵三角。
直到我家裡出事那天,公司破產,我爸跳樓,我媽瘋了一樣把所有的錯因都歸根到我的身上,因為她不知道去恨誰。
她恨我爸沒擔當,也連帶著恨上了我。
女人歇斯底裡地把家裡所有東西砸在我的身上,把我推向那些伸向這個家的魔爪。
我的絕望,無人可訴。
分手那天,氣溫很高,我站在屋檐底下,心裡卻像是下了一場大雨。
我央求著青梅竹馬的周珩陪著我一起去的,似乎隻有另一個人的出現,才能打消宋蔚然的耿耿於懷。
我告訴他,「宋蔚然,對你,我隻是玩玩而已。」
「有錢人的消遣方式,你不會是當真了吧?」
少年第一次露出偏執又強勢的姿態,他想在我的臉上看出破綻,卻隻剩頹敗。
我那時候就在想,我最愛的少年啊,原諒我的拙劣的謊言。
我走投無路了,不能帶著你一起下地獄。
那時候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以至於我聽到十年後宋蔚然說要和我結婚時,我徹底僵在了原地。
我怕。
宋蔚然,我怕。
09
可他像是不需要我的答復,自顧自地佔住了丈夫的身份。
宋蔚然練就了一手好廚藝,飯菜擺滿了桌面,他把一副粉色碗筷遞給我。
「不要,我怕髒。」
宋蔚然端碗的手僵住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後,他張了張嘴。
「陳萱萱沒有用過。」
半晌,他嗤笑道。
「祝雲爭,我本不必向你解釋的,你沒資格。」
不是的,不是的。
我怕,你的生活,又被我弄髒。
眼淚凝在眼中,滑落而下。
「你!」
宋蔚然咬了咬腮,口氣軟了下來,「你別哭啊……」
他扶額,從抽屜裡甩出幾張紙。
「兩年前,她找上了我。在這個圈子裡,不想被潛規則,就需要一個伙伴Ţů⁵,哪怕是假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