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言,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我沒說話,隻是呆呆地看著他,放在以前我肯定會一口應下,可現在不行。
賀景雲執著得可怕,他口裡的愛對於我來說太過沉重。
他走後沒多久,我就從三樓一躍而下,顧不得崴到的腳,我拼命朝簡然家跑去。
等我輸入密碼進去時,看到的就是滿屋子的保鏢和被死死捂著嘴不能動的簡然。
我剛打算往上衝,就被身後一道黑影撞倒,是賀景雲身邊的陳秘書。
「放開他,都不想活了嗎?」
我不可置信地看到簡然甩了陳秘書個巴掌,兩人爭吵不停。
我反應過來原來自以為藏得很好的這三年不過是賀景雲的施舍。
我就說,什麼老板會這麼大方,居然可以給一個破駐唱五萬的薪資。
「蔣先生,趁賀總還有耐性,你該走了。」
我看了眼朝我不停道歉的簡然,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戴著眼鏡腫著半邊臉的陳秘書。
我自嘲笑了笑,一瘸一拐地上了車。
車走到一半時,我敏銳地發現這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我拍了拍駕駛位的椅背:「陳秘書,你要帶我去哪兒?」
「賀總說要給你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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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喜?我冷哼一聲不悅道:「你們賀總知道什麼是驚喜嗎?
「陳秘書,你知道他有精神病吧!
「我實在是好奇,他到底給你開多少錢,能讓你這麼死心塌地跟著他。」
話音剛落,車子猛地的一個急轉彎,我被甩到一旁。
我甩了甩腦袋,呵斥道:「你有病啊!
「會不會開車,不會就別開。」
「蔣先生,賀總的病早就被診斷痊愈了。」
我揉腦袋的手一頓,嗤笑道:「你們賀總沒有告訴你,那是我倆一起演的一出戲嗎?
「他根本就沒有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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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賀景雲治療的第四年,他爺爺私下找我問話。
目的是確認賀景雲的精神狀態有沒有好轉,他們需要他回去履行接班人的責任。
如果有好轉,他們就會立馬把賀景雲接走;如果沒有,他們會繼續跟外界說,賀景雲在國外深造回不來。
我沒有想到這些都被賀景雲預言,難怪昨天賀景雲會給我兜裡塞錢。
我捏著褲兜裡那張薄薄的卡,賀景雲說那裡面有三十萬。
於是我撒了謊,礙於我是他的貼身護工,我跟著他一起回了賀家。
賀景雲很會演戲,人前裝得跟正常人無異,人後則是本性暴露,動不動就發瘋。
不過現在想想,他也就隻對我一個人瘋。
我想拿著卡跑路,可當我去銀行查詢餘額時才知道,我也被賀景雲算計了,那張卡裡根本沒錢。
我怒氣衝衝地找到賀景雲,將卡甩在他臉上:
「你他媽玩我。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事情抖出去,大不了咱們同歸於盡。」
他嘴角勾起,彎腰從地上撿起卡,遞到我身前。
「阿言,我愛你。
「隻要你陪在我身邊,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
我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
「賀景雲,你丫是不是失心瘋了?
「咱們都是成年人了,不就是酒後亂了一次性,你不至於吧!」
賀景雲聽後臉色陡然沉下:
「阿言,這種話不許再說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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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病,哪有床上談愛的?」
「蔣先生,你說什麼?」
我回過神,沒再出聲。
陳秘書也不管我能不能聽到,自顧自說道:「蔣先生,不管你信不信,賀總再怎麼瘋,他都不會傷害你。
「自從你走後,賀總的病情就開始惡化,可他卻主動接受治療。
「治療過程很辛苦,他沒抱怨一聲。
「賀總覺得你是因為嫌棄他所以才會跑,所以他想變好,變成一個正常人。」
我心頓時「咯噔」一下,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我沒有嫌棄賀景雲,我隻是怕他愛我。
我害怕任何一種愛。
兩小時後,車子在一個廢棄的鋼廠停下,我下車跟著陳秘書往入口的方向走。
隨著距離的縮短,我聽到裡面的悽聲慘叫。
我立馬飛奔跑進去,隻見賀景雲靠著椅背正閉著眼吞雲吐霧。
他前面則是有個滿身是血的人被吊著,要不是我對他太熟悉,怕是也認不出他就是我的債主,唱片公司的大老板。
我咽了下口水,緊張地走到賀景雲跟前。
「賀景雲,你快把他放了,你這樣是會出人命的。」
他沒有回答我,隻是做了個手勢。
那些保鏢得到信號,拿著鐵棍繼續朝他身上招呼。
身後的慘叫一聲接一聲,我看著慢條斯理還在抽煙的賀景雲,氣血翻湧。
我衝上前,朝他重重甩了一巴掌:
「賀景雲!你他媽的要找死是不是?
「你發瘋也要有個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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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在原地。
我胸膛不停上下起伏,嗓音顫抖道:「你把他弄死了,是要償命的。」
賀景雲頂了頂腫起的腮幫,語氣滿是不在乎:
「那就把命給他好了。
「阿言,他太貪心了,要不是因為他一直拿合同說事,問你不停地要錢,你怎麼會過得那麼辛苦?
「對了,還有你那對養父母,他們居然敢不要你。
「這些傷害過你的人都該死。」
我感覺到全身血液都在噌噌往腦袋上湧,頭像是要炸掉。
下一秒,我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之際朝著賀景雲撲過去,連人帶椅子撞倒在地。
我騎在賀景雲身上,一拳又一拳地往下砸。
血很快布滿他滿臉,順著臉頰掉在水泥地上。
「賀景雲,你他媽地清醒一點!
「誰讓你輕易把命給別人的?
「他們算什麼,他們根本不配。
「你不是愛我嗎?你死了還怎麼愛我,騙子。」
最後一拳時,我看著滿臉是血的賀景雲眼淚奪眶而出。
許久後,賀景雲長嘆一聲,他伸出手將我死死壓下他:
「乖,不哭了。
「他們是不配,可他們傷害的是你。
「你之前總是故意激怒我讓我失控打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躲?
「上次在你家,我差點掐死你的時候,你為什麼會笑?
「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很傻,看不出你根本不想活的心思。」
我瞬間晃了神,雙手撐在地上微微起身,盯著賀景雲的眼睛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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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出個極難看的笑容,語氣平靜道:「阿言,你不能對我這麼狠心。
「你不能,讓我真的親手殺了你。」
我腦中一片空白,甚至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
我不停地用手抹賀景雲臉上的血。
賀景雲笑了笑,抓著我的手放到他嘴邊,輕輕吻了吻:
「阿言,別哭了。
「你這樣子,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
唱片老板的事最後被賀景雲交給陳秘書善後,我也終於拿回了當初的那份賣身契。
下山路上,我看著渾身是血正在開車的賀景雲,小聲提議:
「要不咱們先去醫院吧!」
賀景雲搖搖頭,不屑道:「不去,你打得根本就不疼。」
他話是這樣說,可我分明看他走的方向是去市醫院的。
我瞥了眼連大幅度動作都不敢做的賀景雲,心裡暗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到目的後,賀景雲讓我先在車裡等著,沒一會兒就推了個輪椅過來。
我指了指自己,不確定道:「啥意思,給我的?」
賀景雲白了我一眼:「腳都腫成什麼樣了,自己沒感覺嗎?」
檢查做得很快,骨裂需要做手術。
醫院走廊裡,陳秘書低著頭被賀景雲訓話。
我突然覺得陳秘書好可憐,不僅要在這挨訓,待會回家怕是還得被簡然訓。
誰知道下一秒,我一轉頭就跟迎面走來的人對上視線。
我低頭笑了下,感嘆今天真是踩狗屎了。
「小言?你是小言嗎?」
我輕嘆一聲,抬起頭看著鬢邊斑白的女人。
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太重了,跟我記憶裡那個愛笑的女人完全對不上號。
我笑了笑:「阿姨,好久不見。」
一如當初在福利院裡,我故作輕松喊她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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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女人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我是在跟她講話。
她局促地攏了攏耳邊的頭發,扯出個笑:
「好久不見。
「小言,你的腳怎麼了?」
我沒接她的話,指了指她手裡的病歷。
「楠楠是轉到這兒了嗎?」
女人點點頭,顯然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也不想讓這尷尬繼續,便朝賀景雲招了招手,示意我要走。
進電梯前,女人把我叫住。
「小言,你怪我們嗎?」
賀景雲停下腳步,不屑道:「怪什麼,怪你們背刺不說,還讓阿言背上千萬債務?
「還是怪你們把阿言領養。」
「你們……」
我拍拍賀景雲手打斷他,平靜道:「走吧!」
事到如今,怪誰還有用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太累,剛上車我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一睜眼就看到放大版的賀景雲。
「發什麼愣呢!」
我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賀景雲,我不用再還錢了,對嗎?」
他點點頭,往我手裡蹭了蹭。
「昨天你是故意讓我在醫院碰到她的嗎?」
賀景雲親了親我手心:
「阿言,我帶你離開吧!
「去一個隻有咱們倆的地方。」
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後隻能帶著歉意開口:
「賀景雲,我要說我沒有你愛我這麼愛你。
「你會生氣嗎?」
他伸手將我攬進懷裡,沉聲道:「不會的,隻要你肯愛我,那就夠了。」
朝陽升起,我緊緊回抱住他,小聲說:
「那我試試再愛你多一點吧!」
——正文完——
賀景雲番外:
我第一次見到蔣南言是在精神病院裡,彼時,我因為不滿護工強行給我塞藥的舉動,正對著他大打出手。
院裡所有人都上來拉架,唯有他,站在人群外死死盯著我,那眼神裡有欣喜,有激動,唯獨沒有害怕。
我對他起了興趣,暗中偷偷觀察他好多天。
我發現他很想接近我,於是我給他創造了這個機會,我把身邊所有的護工都揍到不敢上前。
一周後,院長告訴我會給我派個新人,但是這個新人經驗不高,讓我多擔待。
正式相見的那天,他身著白色大褂,頭發好像還特意去做了造型,朝我伸出手。
「賀少你好,我叫蔣南言,以後就是你的貼身護工。」
我冷「哼」一聲:「既然是我的護工,那就是我的人,以後說話做事掂量著點,別忘記自己是誰的狗。」
他瞪大眼睛,臉上的表情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扯出個笑:
「賀少,你說什麼呢!
「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我笑了笑,沒再搭理他。
這樣長相好看的小男孩,最會騙人了。
他正如院中說的那樣,經驗確實不足,經常會忘記給我遞藥,做身體檢查。
他這些舉動,讓我更加相信他極有可能是我爸派來的監視我的。
我爸對我很了解,他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
我爸作為賀家的贅婿,早就不滿外公把繼承權放在我手裡的事,我這次之所以會被家族強制治療,也是拜他所賜。
若不是他故意派人在家族宴會上詆毀我過世的母親,我怎麼可能會情緒失控?
每每想到這兒,我看向將南言的眼裡就充滿怒火。
「賀少,你怎麼了?」
我拍開眼前晃蕩的手,不悅道:「離我遠點。」
他搖搖頭,認真道:「賀少,我覺得你應該是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導致你現在情緒有些波動。
「這樣吧!我手機裡有助人平靜的視頻,咱倆一起看看?」
我白了他一眼,不屑道:「蔣南言,你記得你有多少天沒給我吃藥了嗎?
「還看視頻,看個屁的看。」
經我提醒,他雙眼瞪得溜圓慌忙從抽屜裡配了一把藥,遞到我眼前: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幾天有點事需要處理,把這茬給忘了。
「賀少,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院長投訴。」
我看著眨著無辜眼睛的將南言, 陷入自我懷疑。
2
「—就」後來,有天深夜,他滿身泥垢帶著傷從外面回來,那樣子像極了條喪家之犬。
我以為他因為任務沒什麼進展, 被主人訓了,於是便想著上去嘲諷他。
我抬腳踢了踢他:「怎麼搞成這樣, 真像堆被人扔出來的垃圾。」
結果這人就跟瘋了一樣,撲上來跟我扭打在一起。
我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文弱的小男生居然會有那麼大勁, 因為動靜太大驚動了其他人,我們被強行拉開。
可讓我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惡人先告狀,指控是我先動的手。
我這才明白, 這人哪裡是什麼間諜,不過是個油嘴滑舌、顛倒黑白的小人罷了。
這天後,我們倆就像是仇人一樣,每次見面他都要把我激怒, 人前裝的小白兔, 人後則是兇猛的野獸。
這樣的關系一直持續到第二年的春節, 院裡的工作人員早就走光,隻留下幾個值班的。
蔣南言不知道從哪裡搞來酒, 罕見地沒找我打架。
因為這次醉酒, 我得到了他,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蔣南言的身體好像會讓我上癮。
而他本人就像個潘多拉盒子, 藏著許多不可告知人秘密。
我看到他私下偷偷找院長,希望能再漲點薪資,結果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他也不生氣,依舊笑臉相迎。
於是我找到他,提出可以給他更多報酬,前提是得先讓我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我們聯合給我外公演了場戲, 我順利回到賀家。
當蔣南言把卡甩到我臉上時,我知道我猜對了,錢果真是可以牽制他的東西。
我最開始隻是貪圖他的身體和床上的契合,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自己對他越來越在乎。
我開始產生強大的控制欲、嫉妒心,我會因為別人拍他肩或者說話湊得近而大發雷霆。
我一次次告訴自己,不可以這樣, 要控制情緒, 不然會把他嚇跑的。
可他還是跑了,他或許根本沒意識到, 他跑那天在那跟我說那些狠話的時候, 臉上滿是淚水。
我明白他在撒謊, 他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演戲。
我最終沒再敢逼他,因為蔣南言有個秘密。
他曾經在無數個黑夜裡陷入夢魘,說著他不想活的話。
他走的那天, 我暗自發誓,下次見面我一定要親手把他從深淵裡拉出來。
就算他不愛我,我也不會放過他。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