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酒吧駐唱第一天,我碰到了之前的金主賀景雲。
我不顧摔在地上的吉他,慌亂逃跑。
賀景雲曾說過,下次見到他一定要跑得快點,再快點。
如果被抓住,他會給我脖子套上鐵鏈,拴在身邊。
1
我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被對面駛來的電動車撞倒在地,才結束了這場逃亡。
我坐在地上,腦中全是剛剛角落裡的人。
雖然我隻看到了他的背影,可我確信他就是賀景雲無疑。
因為很早以前,幾乎每個清晨我都能看到睡在一旁、隻留背影的他。
風吹過,我回過神抬頭瞪了眼還在滿嘴噴糞的車主。
車主小聲罵了句「神經病」,揚長而去。
兜裡的手機像是被上了發條,不停震動,我按下接聽鍵:
「蔣南言!你丫的搞什麼?
「你特麼是見鬼了啊!把哥們丟臺上就跑了。
「老板現在都要氣炸了。
「不是,你丫腦子是被門夾了嗎?幹出這種垃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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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然是個斯文人,從來不說髒話,很顯然他現在已經氣瘋了。
不過也理解,這活兒是簡然磨破嘴皮才給我搶來的,如果我今天能順利完成演出,那我每月的酬勞起碼得有五位數。
這個錢能讓我每月面對催債人的時候少挨點揍。
可這一切都被突然出現的賀景雲搞砸了。
我從地上爬起,小聲哄道:
「是是是,我腦袋被門夾了。
「簡然,你能不能再幫我去求求情?
「這次我一定會好好表現。」
「滾蛋。」
我撇撇嘴,隻好準備先回家,一路上我不停安慰自己,當時場內燈光昏暗,而我跟賀景雲又是三年未見,我一定是認錯了。
可當我推開門按下燈的那瞬間,所有的心理建設全部瓦解。
黑暗中,何景雲手裡夾著煙,坐在沙發上。
2
我站在門口,雙腳像是灌了鉛,無法動彈。
樓道裡的燈滅了又亮,我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緊張得不停咽口水。
賀景雲輕笑一聲,朝我招招手。
我搖搖頭,後退幾步想轉身跑,被兩名彪形大漢一把推了進去。
身後門關上的那刻,我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我完了。」
為了不讓自己死得很慘,我立馬換上笑臉小跑上前,諂媚道:
「賀少,真是好久不見,你怎麼來江城這種小地方了?
「你看你,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賀景雲冷笑一聲,三兩下抽完手裡的煙,起身將我踹飛。
我躺在地上捂著胸口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
媽的,幾年不見,這人的瘋病怎麼愈發嚴重?
賀景雲蹲下身,揪著我的頭發將我拽起。
我感覺頭皮像是要被撕裂,可我還是面帶笑容。
賀景雲曾說過,不管什麼時候,見他一定要笑。
他伸手朝我臉上拍了拍:「阿言,江城這種臥虎藏龍的地方怎麼能算是小地方呢?」
我忍著痛,笑道:「賀少說的是,是我說錯話了。
「但是賀少,你能不能先把我頭發放開,就這麼幾根毛了,全薅禿了,你到時候手感不也差了嗎?」
我笑得極盡諂媚,還順帶朝他拋了媚眼,企圖喚起他的一絲記憶,一些床上的記憶。
許是真的有效,賀景雲放開我,轉身回到沙發上。
沙發是我在二手家具市場淘的,又小又破,配上一身高定西裝的賀景雲,怎麼看都覺得另類。
「阿言,我當你本事有多大,當年從我身邊頭也不回地逃走時,還以為你這輩子都會藏好,不會再讓我看見。
「也就三年零十天而已,你怎麼就藏不住了呢?」
我有瞬間驚訝,一個身價上億的太子爺居然會記得如此清楚。
可轉念一想,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賀景雲會記得不過是因為他睚眦必報罷了。
如今對方已經跟我徹底攤牌,我也沒必要再裝下去,要是把他刺激得真犯病了,再順帶把家裡東西一砸。
那我這輩子的債就別想還清了。
我抬頭盯著賀景雲,語氣真誠道:「賀少,我當年之所以會成為你的護工,不過是因為你開的價比別人高。
「這個錢能讓我用來還債,可那些債主跟瘋狗似的,每天來堵我要錢。
「你是大人物,這要是萬一被媒體拍到肯定會給你臉上抹黑,我不能讓你跟著我丟人不是?」
3
我話音剛落,賀景雲就像是聽到個天大的笑話,狂笑不止。
這笑聲實在太過瘆人,讓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三年前的賀景雲因為狂躁症被他們家族強迫送進精神病院秘密治療,由於他實在太過兇狠,將院裡的護工打了個遍,導致沒人敢接手他。
我雖然不認識賀景雲,可我認識他渾身上下的每一件牌子。
於是我跟院長自薦,提出要去照顧賀景雲。
我活了二十多年,其他本事沒有,挨打可是我的強項。
我陪了賀景雲四年,前面兩年每次他犯病我都被打個半死,直到第三年的一次醉酒。
我們之間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片刻後賀景雲終於停下,他站起身朝我使了個眼色:
「衣服脫了,去沙發上跪好。」
我嘴角抽了抽:「賀少,咱們這樣不太合適吧!」
賀雲景脫外套的手一頓,半晌後嗤了一聲:
「幾年不見,跟我裝起來了。
「蔣南言,你知道我一向沒什麼耐性。」
我糾結了幾秒,小聲道:「可我家沒套啊!」
賀景雲冷哼一聲,將領帶甩在我頭上:
「你還真是高看自己。
「滾去跪好。」
皮膚暴露空氣中的那一刻,我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我背對著賀景雲手撐在沙發靠背上,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心裡愈發緊張。
我感覺到他指腹從我後脖頸上慢慢往下滑,所到之處都引起我一片戰慄。
我像是被按下開關鍵,身體的各個部位都開始做出迎合反應。
忽地,肩胛骨傳來痛感。
我沒忍住「悶哼」出聲,覆在我背上的賀雲景像是受到刺激,他不停反復啃咬。
賀雲景下嘴很重,我仿佛聞到了血腥味。
我將頭埋得更深,小聲地喘息。
4
就在我以為要被他咬下塊肉時,身上重量陡然消失。
「蔣南言,我記得你不怕疼,對嗎?」
我愣了下,腦中閃過無數之前賀景雲的變態花樣,瞬間屁股一緊。
「怕!」
我轉過頭,淚眼汪汪道:「賀少,我怕疼的。
「看在咱倆以前的份上,你手下留點情。」
賀景雲臉色一沉,抓起地上的皮帶朝我甩了上來。
他像是在發泄般,鞭鞭入骨。
我痛呼出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瞪著賀景雲怒聲道:
「賀景雲,你別太過分。」
「過分?」
賀景雲按著我的後頸,將我死死壓在沙發靠背上。
「阿言,我當初跟你說過,你要是敢跑,我一定會拿鏈子把你拴起來。
「你忘記了,對嗎?」
我被他摁在靠背上無法動彈,後背撕裂的疼痛讓我止不住地發顫。
因為沒有得到我的回應,賀景雲再次暴怒,他將我甩在沙發上,欺身壓上。
傷口與布料的摩擦讓我瞬間痛呼出聲:
「賀景雲,我日你大爺!」
他雙目猩紅掐著我的脖子,低聲怒吼:
「說!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騙我?」
我用盡全力想要掙脫,可都於事無補。
我看著逐漸陷入癲狂的賀景雲,嘴角慢慢勾起:「我說你媽的說。
「賀景雲,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跟老子上過床的人多了去了。
「老子說過的甜言蜜語不知道有多少,你算個什麼東西?」
賀景雲額頭青筋暴起,他的雙眼因充血而變得異常狠厲嚇人。
我感受到胸腔內空氣一點點地流逝,直到意識開始模糊。
我突然覺得挺好,這樣我就不用每天一睜眼就為這操蛋的世界和還不清的巨款發愁。
當然,也不用再為當初欺騙賀景雲而整日不安。
5
我以前是個沒人要的孤兒,四歲那年,一對中年夫妻收養了我。
他們給了我極致的關愛和最全面的教育資源。
可我內心依舊感到不安,我怕他們哪天會再次丟棄我,於是對於他們提出來的要求,我用盡全力去做到。
他們想讓我學吉他拿獎,我就不分晝夜地練習,指甲蓋掀飛也不會喊一句痛。
他們想讓我學習年年第一,比過各種別家人的孩子,那我就拼了命地去學。
我喜歡看他們笑,喜歡看他們跟別人炫耀我,這會讓我產生很大的滿足感,會讓我覺得我對於他們來說是不可替代的。
可十六歲那年,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那年他們居然老來得子,從這天起,我失去了所有。
一年後,他們的孩子降生,但是因為母親年齡太大的緣故,小孩在三歲時,心髒出現問題。
為了治病,家裡很快就一貧如洗。
我的吉他被賣掉,不再參加各種比賽,而是穿梭在各個燒烤攤、便利店,每天努力工作,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
即便這樣,我依舊被他們再次拋棄。
我大學時,夫妻倆瞞著我跟一家唱片公司籤約,拿走了我所有的籤約費,我在圖書館裡被公司的人找到。
他們遞給我一紙合同,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我的名字。
我這才想起昨天那個男人來找我,讓我在白紙上籤了字。
我給他們打電話,發現已經被拉黑,家裡的房子也做了抵押,他們沒有給我留任何一句話,消失在我的生活裡。
因為合約,我大學沒上完,就馬不停蹄地聽從公司的各種安排,參加商演、活動,咬牙堅持兩年後,我提出了解約。
我需要賠償天價解約款,公司則是開心得合不攏嘴。
為了還錢,我什麼活都幹,我希望自己能早點獲得自由,至此錢成了我心中的魔障。
所以當我察覺出賀景雲對我的異樣後,我慌忙逃走。
雨夜裡,我給他喝下比往日還要多的安眠藥,拿走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
就在我推門要走時,他突然睜開眼。
他從床上撐起掙扎著摔倒在地,滿臉痛苦:
「阿言,你別走。
「是不是我最近情緒沒控制好?我改,我絕對不會再讓自己失控。」
我心裡一顫,隨即舉起手裡的東西,嘴硬道:「賀景雲,別傻了。
「我哄著你,跟你上床完全是為了你的錢。」
閃電劃下,他整個人如同摔碎的瓷器,眼神空洞:
「阿言,那你要跑快點,不要讓我找到。
「否則我會殺了你。」
6
我猛然驚醒,思緒沉浸在剛剛的夢境中久久不能回神。
背上忽地傳來一陣冰涼,同時還伴隨著消毒水的味道。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沒死,我趴在床上看著正跪在地上給我上藥的賀景雲。
我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昨晚他明明已經處於暴怒邊緣,沒理由會這麼輕易放過我的。
除非是他的病已經好了,或是他已經更嚴重了。
想到這兒,我雙手撐著床沿就想起身,結果被賀景雲一把按下。
「亂動什麼,是還沒挨夠嗎?」
聽著聲音中氣十足,沒有任何異樣。
我撇撇嘴,隻好乖乖等著賀景雲上藥。
片刻後賀景雲起身去洗手,我才慢悠悠地爬起走到穿衣鏡前,細細打量他昨晚的惡行。
隻見背上此時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肩胛骨處的咬痕尤其醒目,甚至還在滲血絲。
可這一切都抵不過我脖子上的黑色項圈,如同鎖鏈般緊緊貼合我的皮膚。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賀景雲還真他媽的說到做到。
我腦中瞬間氣血翻湧,開始瘋狂撕扯項圈企圖將它扯斷,可不論我怎麼撕扯除了項圈綴著的藍色寶石不停搖晃外,項圈是毫發無傷。
這種被人拿捏在手裡的窒息感再次衝擊我的大腦,讓我頓時感覺呼吸不暢。
往日那些被我刻意想忘記的記憶逐漸浮現,被養父母拋棄、背刺、黑心唱片公司二十年的賣身契。
這些無一不在提醒我,看吧,你永遠都不會被人珍惜,永遠都隻能被他們拿捏在手裡。
我氣衝衝地踹開衛生間的門,大聲咆哮:
「賀景雲,你這個王八蛋,快給老子把這破玩意弄下去,我特麼不是你的狗!」
賀景雲慢條斯理地關掉水龍頭走到我身前,微微俯身:
「阿言,你當然不是我的狗。
「你是我老婆,這個項圈隻是對你不聽話的懲罰。
「阿言,你這張嘴太會說了,每次都能把我騙得團團轉,我隻好把你鎖住,這樣你就不能離開我身邊。」
我衝他臉上「呸」了一聲,死死揪著他的衣領:
「誰特麼是你老婆,你還要不要臉?
「賀景雲,你別給我來強制愛這套,兔子急了還咬人,你別逼我!」
7
賀景雲不知道又在抽什麼瘋,他也不惱,隻是抬手輕輕地摸我的頭,那手法像極了我撸隔壁的大金毛。
他這滿不在意的態度讓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铆足勁兒朝他揮出一拳。
衛生間本來就不大,他倒地的那瞬間,所有的零散東西全部掉落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喘著粗氣,扯著脖子上的項圈:「你趕緊把這個破玩意給我取下來。」
賀景雲抹了把嘴角的血,愣了幾秒後突然低頭笑了起來。
臥槽,這人又特麼瘋了。
我煩躁地撓撓頭,沒再看他轉身朝門口的方向跑。
賀景雲的瘋病好像會傳染,我怕再待下去,我會忍不住跟他同歸於盡。
可就在我手要轉動門把手時,脖子猛地傳來灼痛感,心髒瞬間像是要被一隻大手捏碎。
我癱在地上,渾身是汗,承受著一波又一波的痛楚。
賀景雲舉著手機,蹲在我身前幽幽道:「阿言,忘記告訴你了,項圈上面的那顆寶石裡被我加了電擊裝置。
「裝置有三個檔,第三檔是幾乎幾萬伏的高壓電,可以瞬間把人電焦。
「我剛剛按的是一檔,你如果再跑,我就按二檔、三檔。
「陳秘書跟我說過,隻有死人才是這世上最聽話的,可我不想。我想每天都看見你笑,看你跟我生氣。」
賀景雲輕嘆一聲,隨後伸出手將我抱進懷裡,親了親我耳垂啞聲道:「阿言,你之前答應過我的,會做我老婆,會永遠陪在我身邊,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太疼了,身體的每一寸骨頭都像是要被撕裂。
我張著嘴遲遲發不出聲音,眼睛也無法聚焦,就這樣等著痛感漸漸消失。
我像是被剛剛從水裡撈出一樣,額頭上的汗掉進眼裡,讓我不得不閉上眼睛。
賀景雲還在呢喃個不停,我卻一句話都聽不見。
我想推開賀景雲可我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隻好斷斷續續道:「瘋、瘋子,你怎麼不去死?」
他將我抱得更緊,語氣陰鬱且堅定:
「我不會,你還沒有嫁給我,阿言,我不會的。」
8
這天起,我就沒再出過這間屋子。
賀景雲讓他的秘書把公司的文件全部搬來這裡,他斷絕了我一切與外界聯絡的方式,僅僅 60 平的房間就像個巨大的籠子牢牢困住我倆。
我中間試著逃跑過幾次,全部以失敗告終,於是賀景雲找了根鏈子拴在我腳腕上。
我的活動範圍變成了隻能在主臥裡,我更像一隻狗身上掛滿了鎖鏈。
漸漸地我開始不再嘶吼,變得不愛說話,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阿言,這是陳秘書教我燉的湯,你喝點吧!」
賀景雲端著雞湯跪在我身前,耐心地等待,一碗涼了就再換下一碗。
我沒忍住伸手打翻:
「滾!」
被關的第七天,我得知賀景雲要去公司開會。
我在他給我分別吻時伸手扯住他衣角,輕聲道:「景雲,幫我解開腳上的鏈子吧!」
「太疼了。」
他猶豫片刻後終於妥協,替我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