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加上他好聽的聲音...」
女孩越說,眼神就越沉迷。
我有些不解,這怎麼跟我認識的溫易之完全不一樣:
「你們溫總平時說話...不結巴嗎?」
女孩驚呼,「怎麼可能!」
「AN 除了溫總的腦袋瓜,還靠他那張得饒人處不饒人的嘴!」
……好吧。
看來,國外那幾年的口語訓練,效果很是顯著。
隻是,他為什麼在我面前就那麼惜字如金?
10.
「等很久?」
溫易之從會議室出來,步履匆匆地脫掉了身上的外套。
我緩緩搖頭,是在確定一件事。
他拿著一份文件遞到我面前,「籤吧。」
我徑直翻到最後一頁乙方,絲毫不猶豫地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溫易之挑了挑眉,有些驚訝:「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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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
他默不作聲,而我現在確定了。
溫易之他...在我面前很緊張嗎?
合上文件,我正式成為了 AN 的一員。
溫易之手心發燙,我回握得很緊。
出公司的時候,珍姐打來電話:
「知秋!破壞展廳的人抓到了!」
手心出汗,我直打哆嗦。
趕到警局的時候,珍姐卻攔住了我的去處。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等看清楚審訊室裡的人,我倒吸一口涼氣。
林銘?怎麼是他!
「趙小姐,他要求見你。」
我在林銘的對面坐下,試圖讓自己偽裝得淡定。
他看我的眼神狂妄又憤恨,一點一點侵蝕著我的冷靜。
「沒想到啊,你和溫易之居然還能走到一起。」
林銘的語氣輕蔑,並不意外。
「為什麼?」
為什麼要砸了我的攝影展?
為什麼四年過去了依然陰魂不散地纏著我?
我用盡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
他輕笑出聲,眼裡卻冷意十足:
「誰讓你是趙知秋呢?」
四年前,在外界看來,溫易之慘遭拋棄後遠赴國外。
知名攝影家趙知秋從大眾視野中消失。
而曾經的公司,因為失敗的暗箱操作永遠倒臺。
林銘自作自受,從此再也沒能東山再起。
今天他的所作所為,似乎都有跡可循。
但我並不覺得自己要為此付出代價。
11.
溫易之臉色鐵青,風塵僕僕地趕來。
一身過膝大衣揚風而起,也不及他的來勢洶洶。
「人在哪?」
珍姐給他指了一個方向。
我搞不清楚林銘的挑釁,他的目的是什麼。
趙知秋不是以前的趙知秋,而溫易之也脫胎換骨。
成了掌控全局的人。
我在這頭看著,溫易之和林銘面面相覷。
作為我曾經所屬公司的老板,溫易之當然認識他。
那時,我向林銘推薦溫易之進公司。
可是他拒絕了,理由是溫易之話都說不利索。
現在,仇家見面,分外眼紅。
「這件事我不會協商,除了正常的賠償流程,我需要你向趙知秋道歉。」
溫易之絲毫不留情面,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林銘答非所問,反倒覺得驚喜:
「多年不見,你講話居然這麼利索了。」
「趙知秋身敗名裂居然還有錢給你治病。」
我緊攥雙手,指尖在手心掐出了痕跡。
溫易之臉色瞬間凝住,「你什麼意思?」
林銘失態吼道: ?
「趙知秋真是個不識好歹的東西!」
「要不是她不願意換了你,我也不會落得如今的地步。」
我臉色蒼白,多年事實如今毫不保留地裸露在他面前。
溫易之淡漠的臉上逐漸驚慌,身體似乎繃直了些。
林銘的怒氣讓他全盤託出,溫易之心如刀絞。
他以為林銘報復我隻是因為當年我和他的雙雙出走。
他以為比賽獲獎拿了錢,我才能送他出國。
他以為我拋棄他,真的是因為連累了我。
溫易之透過漆黑精準地看向我,卻在瞬間奪門而出。
我大腦一片空白,倉皇出逃。
他推開重重大門,在地下停車場狠狠抓住我的手腕。
「趙知秋,你有多少事瞞著我!」
四下無人,空泛的空間中響起他帶著慍怒的回音。
我沮喪地垂著頭,任由他的逼問。
溫易之知道,再多的追問也無濟於事。
過去四年所有的錯過,已成遺憾。
他拉著我的手,指腹環過我的腕間。
想說很多句話,到最後都匯成一句:
「對不起。」
溫易之卸掉了全身的力氣,肩膀耷拉下來。
他的眼眶紅了一圈。
像人跡罕至的地下深淵,氤氲著濃厚的水霧。
12.
我不知道他的道歉算什麼。
這四年,兩個人走得再散也已經分開了。
溫易之說話算話,很快就定好了場地。
我催促他的助理發幾張照片過來。
可那頭吞吞吐吐,說什麼都還沒有布置好。
我和珍姐也在重新清點照片底片。
晚上下班,對面寫字樓的顯示器換上了新的廣告。
「知秋,你的照片!」
珍姐指著那塊明晃晃的地方,驚喜地望著我。
那是……唐雯?
「AN 近期公開的投資領域中,新增影視行業...」
那天我給唐雯拍攝的照片居然成了她初出道的公式照。
左上角幾個字格外顯眼。
「拍攝:趙知秋。」
珍姐在旁邊感嘆:「知秋,熬出頭了。」
是啊,AN 這樣高調地將我的名字屬在下面。
一定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也許吧,我真的要回來了。
AN 發來邀請讓我周末看看全新的場地。
溫易之把展廳搬到了室外。
陰冷,狂風。
溫易之就那樣靜默地站在雨裡。
褲腳在風裡毫無章法地胡亂拍打。
卻對男人心無旁騖的眼神不起任何幹擾作用。
他就站在那,看著我一點一點走近。
耳邊沙沙的摩挲,是樹和樹之間喧囂的打鬧聲。
我在傘下看了一圈,這樣靜謐、昏暗的地方。
像極了那些照片的出處。
「要是展出那天下雨就不好了。」
溫易之的眼神熾熱,「不會的。」
「那天,連綿的雨季就會結束。」
「因為,秋天來了。」
13.(溫易之視角)
溫易之沒想過,還能和趙知秋這樣心平氣和地聊天。
那個場地,他全程參與,隻為了她心裡的荒跡草木。
他告訴知秋,唐雯隻是 AN 新籤約的演員。
雖然沒有出道,但是已經很有名氣。
唐雯的照片,是他能想到的最快的方式。
把趙知秋重新拉回公眾視野。
他還說,要試探趙知秋的心。
可惜,選了一種最傷害人的方式。
趙知秋卻一笑而過,反而問他:
「為什麼會投資我?」
溫易之覺得說來話長,如果要追根溯源。
應該從他學習藝術金融開始。
他從一開始,就想為趙知秋的未來鋪好路。
她成為萬眾矚目的攝影師,而溫易之永遠是那個在背後傾盡一切的人。
也許,那個時候,他們都不曾將自己的心宣之於口。
溫易之沒告訴趙知秋的是,幾天前珍姐曾經找過他。
「我問過她,為什麼放著挑戰性更低的人文不拍,
去拍那些險象叢生的深山老林。」
珍姐轉述了趙知秋的原話:
「因為最好的人像,最好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溫易之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全身卻僵硬得仿若石頭。
他靜靜地聽著珍姐細說這幾年的趙知秋。
「她的照片好像沒有靈魂。」
「我知道你們之間還有誤會,所以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溫易之隻覺得胸口越來越悶,好像喘不過來氣。
他做了什麼?
明明知道趙知秋是那樣的驕傲。
用市場權衡她的價值,用合同試圖困住她。
珍姐離開的時候,還叮囑他:
「當年你送她的那臺相機,真的已經『奄奄一息』了。」
「再送她一臺新的吧。」
溫易之點頭,「好。」
13.
為期一周的展結束,我收到一件包裹。
打開,是今年新發布的相機,『四季』系列的秋。
卡片上的字跡已經幹透:
「用它拍出眼裡最好的風景。」
溫易之的字,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2023 年的秋天,我在倫敦拿了人生中第二個國際攝影比賽的金獎。
聚光燈匯集在臉上,我早已淚流滿面。
「感謝,我遇到過的所有風景。」
我知道溫易之現在一定坐在直播前,所以。
「感謝,我的愛人。」
那時,國內的新聞媒體已經炸開了鍋。
紛紛猜想我說的愛人是誰。
溫易之深夜在 AN 的官方平臺上認領了這個稱呼。
並表示:
「她是最美好的秋天。」
回國那天,溫易之牽著我的手。
躲過媒體的圍堵,在 VIP 通道的專屬電梯裡狂熱地吻我。
閉塞的空間裡,隻有我們。
我和他呼吸交纏,溫易之的喘息粗重。
他越吻越深,強烈、隱忍復雜地交織。
溫易之湿潤的唇一點一點挪到我的耳邊,輾轉反側。
我整個人似乎已經融進他的身體,分不清現實。
幾個月後,我又拿起相機,深入邊陲密林。
溫易之拖著行李箱在機場攔住我:
「你最好的模特在這裡。」
看著他整裝待發的模樣,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那說好了,一切聽我安排。」
「不然到時候有野生動物把你叼走,我也沒法救你。」
溫易之「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好,都聽趙大攝影師的。」
我三步作一步地踏步而行,突然想到了什麼。
回過頭,差點撞上埋頭趕路的溫易之。
「不過,你說話怎麼變了?」
我指著他的鼻子質問道:「你之前還在我面前口吃是不是裝的!」
溫易之大呼冤枉:「真不是!」
「我隻是有點緊張...」
他難得地害羞了起來。
我大手一揮,搭在他的肩上:「走吧!」
14.
珍姐告訴我林銘進了監獄。
當初那些雪藏我,封殺我的公司和老板也已傾倒。
接到電話時, 溫易之正在琢磨那頂大大的帳篷應該怎麼支起來。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幹的?」
溫易之一臉愁容:「還沒開始呢?你把說明書丟了嗎?」
……
「我說那些人。」
男人竟眯著眼睛,半開玩笑道:
「天涼了, 該讓他們破產了...」
行吧,就算不是溫易之。
他們的公司也活不過這個秋天。
作奸犯科的事情做得多了, 總有高臺倒塌的那一天。
夜晚,山裡的星星清晰可見。
我躺在溫易之的懷裡, 還是覺得神奇。
好像這樣闲適的失而復得才漸漸有了實感。
我侃侃而談哪裡的景色最好, 男人隻是靜靜地聽著。
指尖拂過我的掌心。
「知秋。」
「嗯?」
「我愛你。」
夏季裡風很涼爽。
而我背後, 是溫易之發燙的胸膛。
番外
1.
溫易之在德國的第一年過得很艱難。
他連最基本的正常說話都做不到,更不必提學習德語了。
好在, 治療機構的老師很有耐心。
一點一點,從最基礎的教起。
後來,他的治療流程變得冗長了起來。
溫易之有些擔心, 「我沒有錢...」
負責這塊的工作人員微笑著告訴他, 不用擔心。
「您在德國的賬戶上, 有足夠的金額支付全程費用。」
他大驚失色, 以為自己陷入了國外詐騙。
結果一查才知道, 是國內賬戶的匯款。
趙知秋說過, 那場比賽獲了獎,獎金應該不少吧。
「她還真是...不欠我的...」
溫易之心想, 趙知秋心真狠。
2.
溫易之的口吃治療得很徹底。
從醫院出來那天,他和醫生說了很久的話。
用他標準的德語和來之不易的流暢語速。
他查過趙知秋的下落, 可是一無所獲。
所有關於她的一切好像消失了一樣。
他和她唯一的聯系, 好像隻有賬戶裡的餘額。
溫易之決定去學藝術金融的契機。
是某天在德國街頭偶遇的一對老夫妻。
老爺子有自己的公司, 但是不常上班。
他最大的愛好就是給妻子的畫廊各種花錢,支持妻子的事業。
溫易之聽完他們的故事之後久久不能釋懷。
那天,他酩酊大醉。
醒來後就決定,如果以後有機會還能見到趙知秋。
他也想這樣做。
3.
趙知秋獨自出走兩年後, 在一個偏僻的濱海小鎮遇見周珍。
兩人一見如故。
她說起從前種種,承認自己有點想他。
周珍很是坦然地勸她:「想他就去見他,人生的遺憾都是自己造就的。」
趙知秋當天晚上就買了去德國的機票。
她從治療中心那裡拿到了溫易之的住址。
卻被房東告知,他已經早早搬離這裡。
晚上,陌生的國外街頭。
趙知秋落寞地蹲在路邊,在猶豫還要不要繼續找到他。
一個德國小哥把車停在她面前,熱情地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趙知秋搖搖頭, 表示感謝。
不過,她又在便利店裡遇見了他。
男生很是意外,還請她喝了一杯深夜咖啡。
滿滿的貨架背後, 又進來一個客人。
小哥用她聽不懂的的德語開心道:
「溫!剛剛我慷慨地請了一位女士喝咖啡!」
趙知秋覺得有些難為情, 收拾東西就離開了。
沒聽到身後熟悉的嗓音低沉笑道:
「你想讓那位女士睡不著覺嗎?」
有人幸災樂禍:「趙知秋,你四年沒出現在攝影圈子裡了。」
「【總」那晚, 趙知秋確實徹夜難眠。
4.
溫易之問了很多人,才勉強知道趙知秋在貴州。
他專門聘請了一支專業的救援隊伍。
在她身後, 隨時待命。
趙知秋偶爾會看見遠遠的山頭上有直升機在巡視。
以為是附近的護林隊伍定期地檢查。
她不知道,直升機的轟鳴聲是來自溫易之的思念。
5.
溫易之回國後的第一件事, 就是找到趙知秋。
然後留在國內。
他不會告訴趙知秋的是, 那場因為投資而聚在一起的飯局。
才是自己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尋到的一次機會。
這些年, 他的投資公司越做越大。
和那些在藝術界有一定地位和名聲的藝術家們都有了深交。
他總是留意著,然後把一切都不知不覺地給趙知秋。
盡管一開始,溫易之真的以為趙知秋拋棄了自己。
但他除了硬生生裝出來的冷漠, 什麼都被趙知秋擊潰了。
這條他們重逢的路,溫易之從分開那天起就開始鋪墊。
總有一天,他們會並肩而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