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隻見他幹咽了一口口水,就抱住了我。
「唐唐,現在我就隻有你了,你從了我,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他滿臉誠懇,我瞧著,卻覺惡心異常。
但,還是嬌羞的點了點頭。
「學文哥。」
我溫柔的喚了他一聲。
他的手不由一顫,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你不喜歡,我這麼叫你?」
我滿眼疑惑的凝視著他。
「不,你想如何叫我都成!」
他隻遲疑了片刻,那唇就迫不及待的,貼上了我的臉頰。
「慢著。」
我的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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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發過誓,隻嫁給真心愛我,能為了我,豁出性命的人!」
我說罷,凝視著他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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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學文立刻賭咒發誓,他是真心喜歡我。
「唐唐,我愛你,隻要你開口,我隨時都願意為了你去死。」
他的眼神變得迷離,伸手迫不及待,要解開我的衣襟帶。
「你的妻子,剛剛亡故……」
我按住他的手。
他則蹙著劍眉:「那種霸道蠻橫的女人,我對她早就沒有半分感情了。」
說罷,又深情的望向我:「唐唐,你出現的太遲了,我們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對不對?」
趙學文此言一出,我當即露出一抹冷笑。
他嫻熟的褪去我的裙褂,要將我抱到床榻上。
那熱烈的吻,落在我的臉上,脖頸上,慢慢下移。
「你真的願意,為了我,豁出性命?」
我面無表情的問著,目光落在他的顱頂。
螳螂一族,習慣從顱頂,開始啃食獵物。
但,我覺得他的頭發,實在礙事兒。
故而,一把捧住了他的臉。
他以為我要親吻他,於是,也極為配合的將臉湊了上來。
結果,下一刻,便疼的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啊!」
趙學文此刻,拼命的想要掙脫。
可我的手,鉗住了他的腰,使他動彈不得。
「學文哥啊,你怎麼了?」
我揚起唇角,笑望著他。
此刻的他,大喊著:「放開我,我,我,我可以給你銀兩,不要殺我!」
他竟還不如他的娘,直到現在,都沒有認出我來。
「學文哥,我被吊在樹上時,也求過你們,放過我……」
我的手,緩緩松開。
他的雙眸,瞬間瞪大。
如此明示,他自然是想起了。
「小亭,是你?」
趙學文的眼中有震驚,有恐懼。
「小亭,當年,我是出於無奈,我不想傷害你。」
趙學文一邊說,一邊悄悄的往床下退。
我沒有立刻抓住他,而是饒有興致的凝視著他。
「不想傷害我,難道當年你是被逼無奈不成?」
我冷聲問道。
他連連點頭:「對,對,當年,我是被逼無奈的,我爹娘想讓我另娶,我實在是沒有法子,所以……」
趙學文說話間,已經捂著臉,退到了門邊。
「小亭啊,你我好歹夫妻一場,我欠你的,下輩子,再做牛做馬還你!」
他猛的推門,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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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起身,跟在他身後。
去往前頭肉館的門,已經閉上了,這後院的牆極高。
趙學文逃無可逃,最後竟跑進了後廚。
我緩步,走到後廚門前。
就看到,他伸出手,要推開後廚的側窗。
可試了幾次,都無果。
「假的,隻是雕了個窗沿罷了。」
我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他一驚,撞到了一側的大壇子。
壇子裡頓時發出一陣,嗚嗚咽咽的聲響。
「對了,有個老熟人,你應當想見見吧?」
我笑吟吟的,將那壇上的蓋子掀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高高仰起下巴的人頭。
趙學文嚇的驚叫,但很快就認出。
壇中人,是陸遊醫!
陸遊醫兩年前,就被我給抓住了。
吃掉了他的四肢,種在這大壇子裡,用黏液浸泡,還能再活幾年。
「這兩年,你也孤獨,你瞧,我給你尋了個伴兒!」
話音落,我一把拽過趙學文的胳膊,啃掉他的手。
他疼的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最後,四肢皆無,可同陸遊醫一般,泡在壇中。
「你這歹毒戾妖,死後必定要下地獄,入畜生道!」
陸遊醫還有氣力罵我。
「我們原不想做戾妖的,是你們逼我上的絕路,你們所做之事,又比妖好的到哪去?」
我鄙夷的,撇了他一眼。
「你這妖女,要殺便殺,不要磨磨蹭蹭!」
他熬的著實辛苦。
他的肉,每日都要被割下一塊。
但我又日日為他渡氣,以至於,遭受了這麼多痛苦,卻死不了。
我不打算搭理他,隻是將趙學文所在的壇子,蓋上蓋兒,轉身就要走。
「你們螂母的職責便是繁衍,你更名為唐衍,為的也是,替自己的種族盡一分力吧?可惜啊!哈哈哈!你這輩子,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孫婆子給你下的絕子湯,可使胞宮萎縮,從此無緣產子!」
陸老大笑著,將此事說出。
其實,我已經知曉了。
這些年,身子雖大好,可癸水,一直不曾再來。
「那湯藥,就是我調制的!」
陸遊醫露出一抹獰笑。
這陸遊醫表面上是遊醫,其實是剖丹人。
大妖對付不了,就專門剖小妖兒的妖丹變賣。
早前,入平山抓過妖。
他最善拿小妖的天敵,制服對方。
比如,我們螳螂,最怕的就是蛇等天敵。
他便引來了不少蛇,讓我們生出畏懼。
且,在村中灑了妖最怕的驅妖粉。
這種粉,妖聞之必覺暈眩。
對付百年道行的妖物,綽綽有餘。
故而,娘有三百年道行,可依舊著了道,被剖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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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逼我殺了你?」
我知曉,他的用意。
「罷了,你一心求死,我便滿足了你,天保啊!」
我開口,喚了一聲。
天保很快,出現在我的眼前。
他的唇角,還帶著血。
「那婆子,你吃了?」
我問道。
他立馬搖頭:「姐,我隻咬了她一口,可她滿臉滿身的褶子,肉太老,我便吐了,如今已被寄生蟲,吃光了。」
「嗯,把娘接過來,今日就讓她老人家,吃個鮮亮的。」
我開口對天保說,眸光卻是直勾勾的,盯著陸遊醫。
天保聞言,也望向了陸遊醫,口舌不由生津。
我娘當年被剖了妖丹,並未死去。
我將自己的妖丹剖出,分了一半給她。
如此,她才得以存活。
天保扶著娘,走入後廚。
娘如今,人的身子,螳螂腦袋。
靈識不全,喜樂皆無,更不會同我們說話。
想要修成人,還需百年。
她白日裡頭蓋紗巾,端坐廂房裡修習。
夜裡進食時,才會揭開紗巾,露出真容來。
她那渾圓漆黑的眼,空洞的望向陸遊醫。
隨著娘入後廚,陸遊醫的慘叫聲,也響了起來。
這一口一口,被活活啃咬,那滋味兒,自不必說了。
次日,這壇子肉館,便關張了。
我駕著馬車,馬車之中是天保,阿娘,還有一個裝著趙學文的壇子。
從前的村子,如今早已空無一人。
當初我將計就計,拖著殘軀,將血滴在村中每一戶人家門口。
蛇被螳螂血吸引,分散爬到了家家戶戶。
如此,引來了「蛇禍」。
隻是,最該死的孫婆子,和趙學文,當時跑到了我的家中,尋找我,逃過一劫。
因為,我獨獨漏掉了自己家。
那趙良頌被蛇纏著,拍門求救。
他們母子,愣是硬生生抵著門,誰也沒心軟。
我本想親自下殺手,可懷中的娘,已經氣息奄奄。
我隻好帶著她,去追天保。
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放棄復仇。
最先被我抓住的便是陸遊醫,他的家中,有不少妖丹。
可惜,都磨成了粉末。
我本想悄悄入屋,卻被屋門前的驅妖粉所阻。
於是,隻好假意,在街上與他相遇。
他是剖丹人,瞬間就聞到了小妖氣息。
於是,立刻前來追趕。
結果,追入窄巷,看到的,卻是一大群小妖兒。
陸遊醫雖帶著驅妖粉,可我們並未給他取藥粉的機會,群起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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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保啊,給你姐夫喂些水。」
我一邊駕車,一邊貼心的望了一眼嘴唇幹裂的趙學文。
「小亭,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我求求你,放過我,當初,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真的!」
趙學文眼中含淚,模樣很是憔悴。
「是我爹娘豬油蒙心,他們知曉,王家千金看上了我,便不許我與你在一起,後來你有孕,你娘到府城與我明說厲害,又鬧到了我家,他們松口讓你入門,可王娉婷霸道,不許我有妾室,更別說有別的子嗣了,是他們逼我的,我真的不忍傷你分毫。」
趙學文紅著眼眶,很是無辜的望著我。
「是麼?可你娘說,雙生胎,落了真是可惜,其中還有個男娃,那是你們家的長孫!」
我幫著趙學文回憶。
趙學文的瞳孔放大,他沒有想到,那一夜,他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
「娘,孫子沒了可以再生,娉婷也說了,若是麻煩,落胎時,下手狠些, 大出血後便可一了百了,你留了她一條命, 就是留了後患。」
趙學文責怪他娘時的神情,哪怕過了十年,我依舊是記的清清楚楚。
能一字不落的, 將他的話復述出來。
「學文哥,從哪開始的,我們就從哪兒結束吧!」
我將馬車,停在了那片玉米地前。
此處, 已經成了荒地。
我將趙學文連人帶壇, 埋在此處。
他的頭顱露在外頭, 一個勁兒哭喊:「小亭!饒了我,饒了我!」
「噓!」
我俯身,抬起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這村子, 已經成了蛇窩,如今天黑, 可別把蛇給招來了!」
我笑著伸出手,撫了撫趙學文的臉頰, 將自己的血, 抹在他的臉上。
四周, 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發出悽厲的叫聲,我決絕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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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仇已報, 如今,我攜一家人, 要入平山靜修。
娘之前,一直執著於庵堂。
其實,想要修習,又何必拘束於在何處呢?
心若靜, 鬧市都可清修。
我還無那般境界,故而,才需入山林。
見我立於這片玉米荒地前,娘那滾圓的眸子,起了波瀾。
「小亭!」
她開口,喚了我一聲。
我和天保皆驚愕的瞪大眼。
「小亭, 回家!」
她的眸光,落在我的臉上。
讓我想起, 成婚前, 趙學文將我按在這玉米地中,耳畔傳來的那聲呼喚。
娘一直在守護著我, 哪怕將自己置於黑暗,也要把我拉出深淵。
結果,我爺瞧她生的好,便動了心思。
「-作」從前沒有,那今後, 就由我來做那個人!
「姐, 娘醒了!」
天保喜極而泣,一把將我拉上馬車。
我和他一左一右,緊緊握著娘的手。
天微亮,晨光泛起, 落在阿娘的臉上。
這才是我一直苦尋的,光的模樣。
原來,它一直都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