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公主說,在敵國為質子那些年,是我夫君寫的信溫暖了她。
她給我下毒,想折磨死我。
可她看到我的字跡後,差點發瘋。
因為寫信給她的人,是我。
後來,我親手捧她坐上帝位。
她故意說:「我要娶皇夫!」
我摘了盔甲輕笑:「看來昨夜陛下說累,是欺騙臣的。」
1
長公主壽宴這天,我在府中被她罰跪了一個時辰。
冷雨打在我的身上,引得我一陣陣咳嗽。
可她卻還不滿足,要我當眾脫掉衣服。
「本宮聽說你在嫁給蔣大人之前,流落青樓,身上全是被那種人折磨出的傷痕,本宮倒想看看,這流言是不是真的。」
七年前,大燕朝敗給了敵國,公主被送到敵國為質。
後來公主回歸,陛下感念她的犧牲,對她榮寵有加。
隻是公主見我的第一面,就對我滿懷敵意。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譏諷我:「蔣亭柏的夫人,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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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沒有當回事兒。
畢竟,京城人人都覺得我配不上蔣亭柏。
蔣亭柏是新科狀元,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
他這樣芝蘭玉樹的人物,卻娶了我這樣的無才無貌的女子,人人都為他抱不平。
直到近日我才知道,原來長公主早就對蔣亭柏芳心暗許。
她覺得是我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男人,屬於她的正妻之位。
所以今天,她才會當眾羞辱我。
公主見我並沒有羞愧求饒,反而一臉淡然。
她嬌豔的容顏,浮現一絲慍怒:「怎麼?在場全是女眷,難道還要本宮親自為你脫衣?」
我沉默了一會兒,開始脫衣服。
當我脫掉上身的衣服之時,眾人傳來一陣陣震驚的抽氣聲。
我背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縱橫交錯,足足有數十道。
就連長公主都看呆了。
她忽然吼道:「都給本宮背過身去!再看,剜了你們的眼睛!」
我挽起衣服,輕聲問:「公主,戲耍我夠了嗎?」
公主狠狠將手中的團扇砸在我身上,怒道:「江寄北,等你死了,本宮才會戲耍夠!你可知道,在敵國那五年,我日思夜想地要回家。我想著,等我回來以後,一定要嫁給蔣亭柏。可你,卻搶了本宮的男人!」
2
我沒想到長公主對蔣亭柏的執念竟然如此之深!
可是蔣亭柏明明兩年前才第一次見到長公主。
長公主口中的那五年,從何而來呢?
我把此事說給蔣亭柏,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畢竟七年前,他還隻是邊境小城的一個普通學子,怎麼可能跟長公主扯上關系呢。
蔣亭柏握住我的手,十分氣惱:「長公主總是折磨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明日我便面見皇上,參她一本!」
我不以為意地說道:「都是小孩子玩鬧的手段罷了,不要因小失大。」
蔣亭柏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絕不能因為這點事情害得他被罷官。
蔣亭柏還是不高興,低聲說:「等為你家翻案,我就帶你回邊陲。」
我心裡卻在想,就算翻了案,蔣亭柏也回不去了。
他的眼睛裡,已經有了對權勢的渴望。
他早就不是那個在我身後喊著世子殿下的小書童了。
七年前,我還不叫江寄北。
我叫江夜雨,是鎮南王嫡子。
我女扮男裝多年,跟著父親徵戰沙場,立下赫赫威名。
邊陲十三城的百姓們,都戲稱我是玉面小將軍。
可後來,我率軍出徵,敗給了敵國。
朝中有人說我爹賣國投敵,鎮南王全府上下被屠殺殆盡。
我僥幸偷生,用秘藥改變了面容。
蔣亭柏的母親是我的乳母,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
他知道我背負著血海深仇,主動提出要入京為官。
蔣亭柏說:「寄北,你放心,鎮南王府的血仇,有我幫你報!」
3
這兩年來,蔣亭柏能查到的線索始終有限。
他近來有些急躁。
每次我都會安慰他:「亭柏,莫急,這種事情涉及皇家秘密,不是現在的你能夠觸及的。」
他也會輕輕地抱著我,讓我放心,說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會一查到底。
可過了沒多久,我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風言風語。
「聽說蔣大人常常出入公主府。」
「哪個蔣大人?」
「還有哪個蔣大人!當然是娶了無顏女的那位!」
這些話,能傳到我耳朵裡,自然是長公主授意的。
我端坐在亭子中,悠然自得地看著困在池塘裡的魚兒。
一點點誘餌,就足夠引誘它們上鉤,任人烹食。
也不知道是誘餌太香,還是這些魚兒太蠢。
正喂著魚兒,我胸口忽然一痛。
我口吐黑血,心裡倒是不覺得驚慌。
蔣亭柏,還是給我下毒了。
自從我知道他拿到毒藥以後。
我就盼著他給我下毒,讓我對人性徹底失望。
又盼著他別給我下毒,讓我對人性還保留一絲期待。
可惜蔣亭柏,沒有抵得住長公主拋下的誘餌啊。
這樣也好,等來日我殺他的時候,也不必手軟。
我昏倒前,聽到蔣亭柏的怒吼聲:「公主!你不是說那藥不會傷害她的身體嗎!」
「蔣郎,瞧瞧你這一臉心疼的模樣,真讓本宮動容啊。」長公主嬉笑道,「本宮倒要看看你們之間的真情,到底能經過多少磋磨。本宮啊,最喜歡的就是玩弄真情。不過江寄北倒是有些意思,御醫說尋常人吃了那藥,三息之內必定暈倒,可她卻過了三刻鍾才發作。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鎮南王,也不過撐了一刻鍾,這江寄北,竟然比鎮南王還厲害呢,有意思,真有意思,本宮對你這個妻子,是越來越好奇了。」
蔣亭柏驚道:「公主什麼意思?」
我感覺到長公主在撫摸我的臉。
她說:「意思就是,本宮要讓你夫人留在我府中,為奴為婢,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4
沒過多久,蔣家就傳出我暴病身亡的事情。
短短三個月,蔣亭柏官升三級,風頭無兩。
今夜,蔣亭柏又來了公主府。
我照舊跪在房中伺候他們。
蔣亭柏臨走前透露給我一個消息,威武大將軍要進京了。
我想起了那個人踩著我爹的臉,將刀架在我脖子上的猙獰模樣。
王榮叔叔,七年不見了。
您可得活得足夠硬朗,才能挨得住千刀萬剐之刑啊。
「寄北,照顧好自己,不然我會心疼的。」蔣亭柏抱了我一會兒。
等他離開,我嫌惡地彈了彈身上的衣服。
每次見了我,都做出這副身不由己的虛偽模樣。
給我下毒的時候,可沒見他手軟。
那毒藥發作的時候,像是有千百根銀針在我四肢百骸遊走。
他明明知道公主給的毒,一定會讓我生不如死。
偏偏他還做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蔣亭柏給我下毒以後,居然還對著我痛哭流涕。
「寄北,我們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你也不想這一切都前功盡棄吧?」他看著我,想要尋求認同,「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我表面上說理解他,說心疼他忍辱負重,實則心裡罵他是個偽君子。
蔣亭柏信以為真,每次都積極地幫我傳遞朝中消息。
有了他這個耳目,我才不至於對朝中之事一無所知。
我回到房間,公主正痴狂地夢囈著,大哭著。
「不要碰我!走開!都走開!」
她穿著白紗,像是遊魂似的,在偌大的閨房飄蕩。
今夜,她實在是飲了太多酒。
我走過去,扶住即將倒下的公主。
「好冷,怎麼這麼冷。」公主單薄柔軟的身體,緊緊地貼在我的身上。
她用盡了力氣抱住我,纖細的脖頸靠在我的肩頭,看起來是那麼的脆弱無助。
單薄的衣衫裹著她的身子,透著薄薄的冷意。
我抱著她往床上走,她不安地哭著。
等她睡著以後,我翻出了她枕頭下的匣子。
裡面足足有六十多封信,被好好地珍藏著。
我看著那些信,輕輕笑了。
蔣亭柏以為,公主是看上了他清高自傲的個性。
可我卻明白,公主對蔣亭柏的痴狂,來自這些信件。
她一直以為,在敵國那五年收到的信,是蔣亭柏寄給她的。
可她並不知道,那些信,其實是我寫的。
而我的字跡,跟蔣亭柏有七分相似。
5
七年前,敵國來犯,我爹身中奇毒,無法出徵。
我披甲上陣,替父出徵。
仗打到最後,將士們連飯都吃不飽。
我再三催促糧草,朝中一直說糧草在路上了。
眼看著士氣低落,我打算一鼓作氣,夜襲敵軍,佔了他們的重要關卡。
也就是那一仗,我輸了。
敵國俘虜了我們五萬兵卒。
整個鎮南王府被冠上通敵賣國的大罪,一夜之間被誅殺殆盡。
我為了活命,喬裝易容逃去了敵國。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見到了趙長寧。
當時她隻身前往敵國為質,換取了五萬俘虜活命。
我對這個公主,一直是心存敬意的。
而我們之間,也是有一樁緣分的。
先皇曾賜婚,讓趙長寧嫁給我。
隻是我女扮男裝的身份,肯定娶不得公主,我爹拒了這門婚事。
我在敵國見到趙長寧的時候,她已經被折磨得不像樣子了。
下了那麼大的雪,她赤著足,腳上系著鈴鐺,當街起舞。
街頭巷尾之間,那些蠻夷把她當作歌姬取樂。
「咱們大王就是有本事,讓堂堂大燕公主為我們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