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公大姐三胎，姐夫天天泡牌桌不下來。

婆婆拋下同時懷孕的我，上趕著伺候大姐。

她一邊替大姐穩胎，一邊安慰：「有了三娃，他就成熟了！」

啥？為啥之前都有倆小孩了，他還這麼不著調？

那不是沒個帶把的嘛！

「玲兒啊，你信媽的，隻要這次你給他老陳家生個兒子，保管他陳浩以後就積極掙錢了！」

而我婆婆之所以這麼自信，是因為她就是「過來人」。

她第三胎得兒，從此家庭和諧、幸福美滿的故事，不知道在周圍人耳邊念了多少遍。

可她不知道，她一輩子不工作碎嘴子，把生了兒子視為這輩子至高無上的功勞，在別人眼裡卻隻是個一無是處、隻會下崽的豬。

而她的女兒，循了她的老路，最後依然是帶著三個子女離婚收場。

當然，大姑姐離婚這天，也沒放過當初慫恿自己生三胎的親媽。

1

「玲兒啊，排骨我是燉山藥玉米還是山藥胡蘿卜給你端過來？」

大早上，我婆婆張翠芳扯著嗓子在廚房給大姑姐開視頻，問她吃什麼。

因為大姑姐懷孕了，要吃好點。

她家裡沒人弄，隻能拜託她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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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種對話幾乎成了我家每早必演節目。

盡管我老公林攀一再提醒他媽，我也懷孕了，每天還要上班，需要休息好。

但他媽，嘴上答應好好好，第二天一早依舊場景重演。

而今天，我老公終於忍無可忍，叫她不然立馬收拾東西去大姐家住，以後就過去做飯，不要吵著我睡覺。

我婆婆立刻淚眼婆娑：「兒啊，媽改！媽改！你別嫌棄媽，媽在這裡，也能給喬喬燉點湯、做做家務啥的。」

婆婆認錯賊快，但可不是舍不得離開我們家。

主要是大姑姐兩口子又帶著倆小孩，住的一居室，很擠了。

以前我老公還沒買房，每次我婆婆一過去，大姐夫陳剛眉毛就跟能夾死蒼蠅似的，生怕我婆婆賴他家。

不過據說現在態度好多了，每次我婆婆帶著熱湯熱飯過去，他能和顏悅色叫一聲「媽」。

我老公沒說話，婆婆便看向我。

她一臉慈愛：「喬喬，今天我燉了排骨湯，你要不要吃點再去公司？」

我也回以她溫和的笑意：「謝謝媽，但我山藥過敏。」

老公眉頭微蹙，她便立刻換上一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的懊惱模樣，滿是愧疚地看著我。

我也懶得看戲精表演，拉著林攀便上班去了。

「老婆，我媽記性不好，有時候做事也糊塗，你多擔待。」

車裡，林攀有些抱歉地對我說。

林攀是生意人，生意場上雷厲風行、精明能幹，但對家裡這一堆事情，卻是剪不斷理還亂。

自從他爸去世，他媽搬來和我們住後，雖然沒把家裡弄得烏煙瘴氣，但她總能做些膈應人的事來。

當然了，她主要膈應的對象是我。

比如，我說衣褲要分開洗，襪子不能放洗衣機。

但她每次都能在我打開洗衣機的時候，給我出現衣服褲襪「一鍋燉」的驚喜。

比如，我委婉說不用進我們臥室打掃。

我卻在好幾次下班回家後發現她不但進了臥室，還翻箱倒櫃動了我東西。

比如，我說上廁所要關門。

她卻無數次在我和她兒子就在客廳時，在過道的衛生間裡「稀裡哗啦」，門甚至隻半掩著。

比如……

算了，越想越氣。

尤其是我和大姑姐同時懷孕後，她更是得寸進尺。

當然，起初因為我懷著他們老林家的苗子，婆婆也是不作妖地照顧了我一周的。

不過後來她回鄉下找人算了一下，說大姑姐肚子裡是男孩，我肚子裡是女孩。

等她再回來時，態度就不一樣了。

本來，最開始婆婆是想慫恿林攀叫我打掉的。

可婆婆剛開口說明意思，林攀就冷了臉。

婆婆愛作妖，但最怕兒子，兒子是養老金，兒子是搖錢樹，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兒子。

於是婆婆閉口不提打胎的話。

不過後來，矛頭就直指向我。

我孕早期嗜睡，為此我老板特批我早上晚兩個小時上班，但婆婆就開始每天早上六點雷打不動起床，在廚房裡弄得拼拎乓啷，給大姑姐做孕婦餐。

當然，在此之前她也當著我老公的面，假惺惺問過我愛吃什麼？

但我一想到她上了廁所不洗手就抓菜，拿滿是她口水的筷子在鍋裡戳戳戳菜嘗味道，擦了鍋底灰的黑黢黢抹布又順手拿來擦鍋洗碗，就忍不住犯惡心。

謝謝，婉拒了。

我還記得當時婆婆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不過，她生怕萬一哪天我心血來潮也要吃點。

保險起見，她知道我山藥過敏，後面她就每天變著法兒地燉各種山藥排骨、山藥豬蹄、山藥雞湯……

也是煞費苦心了。

不過她真是想多了。

林攀知道我孕早期胃口不好，於是特意訂了一家專門做特色孕婦餐的膳坊飯菜給我，每天早中兩頓飯都會送到我公司。

而晚上，一般林攀都會帶我去吃好吃的，給我解饞。

這也是為什麼我能容忍林攀他媽和我們住的原因。

林攀一向體貼，家裡財政大權完全交到我手裡，逢年過節都會送上禮物、問候我爸媽。

所以，對於他媽那些不入流的小把戲，隻要他媽不太過分，不做觸及我底線的事，我就睜隻眼閉隻眼不太計較。

他媽心眼多，估計是歪門邪道琢磨多了，身體不好，林攀他爸還在時，他媽就在家休克過一次。

所以，即使林攀知道他媽的德性，但也不得不把他媽接過來住。

我也知道林攀的性子，他家裡窮，迫使他早早出身社會，但見過外面的人情冷暖之後，反而令他更珍視身邊的親人。

他媽在我們身邊，總歸我們能照應著。

如果讓她一個人住出了事，估計林攀會自責一輩子。

2

老公說晚上帶我去一家米其林三星吃飯。

早上婆婆作妖的事，也就煙消雲散了。

中午我在辦公室吃著老公定的孕婦餐刷手機，卻突然接到我婆婆電話：

「喬喬，我打不通林攀電話，他大姐、他大姐……食物中毒進醫院了！」

我和林攀趕到醫院的時候，就撞見婆婆帶著大姑姐出來了。

隻見大姑姐面如土色，捂著嘴一陣陣幹嘔，像是苦水都吐出來了。

我問：「醫生怎麼說？開藥了嗎？」

沒想到我婆婆聽到個「藥」字，立馬耷拉下臉。

她沒理我，繼續扶著大姑姐往外走。

「玲兒啊，你聽媽的，咱不吃藥啊，吃了藥對胎兒不好。」

「醫生到底怎麼說？」林攀截住他媽和大姐，問道。

我婆婆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大姑姐強忍著幹嘔：「醫生說，嘔～」

「我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嘔～」

「可我今天就吃了媽燉的排骨湯還有～嘔～」

「醫生還說，我吃兩副藥就好了，嘔～」

「可媽又不讓我吃，嘔～」

說著，大姑姐眼神哀怨地盯著自己媽。

「簡直是胡鬧！」林攀沒好氣地對他媽兇了一句。

我婆婆又覺得委屈了，眼裡開始蓄淚。

後來林攀進醫院取了藥，直接讓他姐吃了一副藥。

我婆婆在旁邊看著，欲言又止，不想讓女兒吃藥，可兒子態度實在強硬。

終於，在我們回家的車裡，她開始小聲啜泣。

「嗚嗚嗚，是我沒用，燉個湯都燉不好，害女兒進醫院。」

「嗚嗚嗚，現在兒子長大結婚了，也不聽當媽的話了。」

「嗚嗚嗚，既然在這裡招人嫌，我還不如一個人過！」

「嗚嗚嗚，老頭子我想你啊……」

我聽得腦瓜子嗡嗡。

如果不是我媽教得好，恐怕我現在就把她踢下車了。

我看林攀，他一臉無奈。

又看林玲，她直接別頭望向窗外。

我是孕婦，不能憋氣。

所以——

「媽，快五點了，你不是要接琪琪、涵涵放學？」我說。

林攀一個急剎車，把車停下。

「那媽，你下去吧，我先送姐回家休息。」他說。

「對！那辛苦媽了，我現在還難受，就先回去了。」他大姐說。

大姑姐兩個女兒琪琪、涵涵，讀的學校就在對面一條街，所以林攀在這裡把他媽放下剛好。

我婆婆臉上淚還沒來得及收，就愣愣地下車接娃去了。

3

我和林攀把林玲送到家，她家裡沒人。

「姐夫呢？」林攀問。

林玲吞吞吐吐。

記憶中，大姑姐懷孕後，大姐夫陳剛就以要照顧她為由，辭了工作待在家裡。

所以今天在醫院沒看見他，回來又沒看見他，林攀生氣了。

「小弟，你姐夫他……出去做活兒了，所以今天才沒在家。」

林玲替她老公解釋，可我看她略微躲閃的眼神，感覺她沒說實話。

倒不是我惡意揣測，而是，陳剛的「經歷」實在不好看。

林玲是十七歲去沿海打工認識陳剛的。

兩人是老鄉，又在一個廠裡上班，一來二去熟了，很快就在一起了。

為了「省」房租，林玲和陳剛在一起的第二個月，就搬去和陳剛住。

第三個月時，林玲就懷孕了，陳剛花言巧語哄著她留下這孩子。

這時林玲才給家裡交代，說在外面談了個男朋友，還懷了孕。

我婆婆知道後，隻道生米都煮成熟飯，就嗯了聲，算是允了大姐的婚事。

唔，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婚事。

總之大姑姐懷孕後，沒辦婚禮，兩邊家長沒見面，親戚沒聚首吃飯，生下孩子就順理成章當了陳家人。

這時候，陳剛才原形畢露。

有了孩子後，陳剛開始找各種借口不去上班。

他嫌他媽照顧孩子不周到，屁股洗不幹淨，兌奶粉水溫不是太低就是太高，衣服老是穿反。

於是，他要自己帶！

他把他媽趕出去工作，而他一天天在家帶娃。

不過後來聽大姑姐吐槽，陳剛所謂的帶娃，不過是把娃往床上一放，他自己坐在電腦前玩遊戲。

至於大姑姐？

因為大姑姐在廠裡幹活兒好，一個月能掙六七千，所以，大姑姐一出月子就回廠裡上班了。

不過還好，大姑姐懷第二胎的時候，陳剛沒這麼懶了。

聽說也出去工作了，每個月還給大姑姐一千塊生活費。

但在大姑姐坐月子時，他給外面的妹妹轉「520」紅包，被大姑姐誤會，兩人大鬧了一場。

再後來，就是陳剛他爸在工廠出意外去世，工廠賠了一筆錢。

然後陳剛他媽做主帶著一家老小從沿海回來，用賠償金買下這套一居室。

五口人擠在不到五十平的一居室裡，直到去年，陳剛他媽也去世了。

他媽留下一小筆遺產，不過沒告訴大姑姐，而是悄悄交到陳剛手裡。

聽我婆婆給老公訴苦，據說是大姑姐今年懷孕找戶口本，才意外發現她婆婆留下的遺產的。

不過大姑姐也沒計較，並且還替陳剛辯解，這筆錢也是她懷孕後，陳剛能說辭職照顧她的「底氣」。

4

可現在，孕婦都進醫院了，折騰一整天，那個說辭職照顧她的人，還不見蹤影？

我都能看出大姑姐不自然的解釋，我老公哪裡看不出來。

他立刻撥陳剛電話。

「我今天打了三個電話，他都沒接，他可能在——」

「你在哪裡？」

電話通了，我老公打斷大姑姐說話，她把那個「忙」字咽回去。

因為開著免提，對面清脆碰撞的麻將聲清晰地傳進我們耳裡。

大姑姐臉倏地一紅，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你老婆今天進醫院了，你知道嗎？」

「趕緊給我滾回來！」

林攀絲毫沒有客氣，對著對面一吼，掛了電話。

陳剛不怕老婆，不怕丈母娘，唯獨怵我老公。

倒也不能這麼說，主要在這群親戚裡，誰有錢誰就掌握話語權。

尤其像陳剛這種，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生活費都經常找我老公借的人。

我老公環顧屋子，他看大姑姐家連點水果牛奶都沒有，擔心兩個外甥女平時吃得差，於是說去超市採購點東西回來，叫我陪大姑姐待著家裡。

婆婆比陳剛先回來。

她接到倆孩子，左右手各挎一個書包，一邊牽一個進屋。

大概是她剛剛那場戲被我打斷了，有點憋氣，於是看到我沒給好臉色。

兩個小孩，性格比較沉悶，看見我也沒叫人，就被大姑姐呵斥進房間寫作業了。

「玲兒，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我婆婆巴巴地跑到大姑姐跟前，關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