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個小崽子從錢袋子裡掏出二十萬砸到賭桌上。
「來人,換籌碼。」
金色的燈光中,滾刀肉氣勢豪邁的大吼。
我冷笑著悄悄退出大廳,隨著小輝進入監控暗室。
監控器屏幕裡,滾刀肉一派賭神氣質。
押大開大。
押小開小。
大殺四方。
對家滿臉惶恐,好像看到了海綿寶寶降神。
妖娆的陪侍勾勾搭搭坐到了滾刀肉大腿上。
兩個小崽子一齊露出成年人般的下流笑容。
監控室裡,小輝為我點上一支煙:「陳哥,放心吧,這是我在國外請的老千,人臉不熟,控場技術一流。」
我無聊的看著監視裡的滾刀肉,打了個哈欠。
世間的庸俗似乎總是這樣。
畜生們尋到一丟丟劣質的誘餌,便誤認為又有宏圖大運撞到了自己身上。
恍然不覺自己已經置身在萬劫不復的陷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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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一連三天我都看到滾刀肉紅光滿面的晝伏夜出。
起先還帶著兩個小崽子。
後來索性是自己單獨上門。
小輝給我發來的激情小視頻裡,眼看滾刀肉已經和妖娆陪侍搞到了一起。
儼然一副賭場得意情場也得意的高光時刻。
年初八下午六點,我聽到 502 有開門聲。
我估摸著是滾刀肉又要去大殺四方,我裝成倒垃圾的模樣在電梯裡和滾刀肉巧遇。
我貼心的說:「哥,您最近是不是又去了那地方,自古十賭九輸,這東西沾上了可是要命啊。」
滾刀肉呸了一聲:「那是說的普通人,你哥我是他媽普通人嗎,賭場就是咱家銀行。」
我唯唯諾諾的說好好好。
目送著滾刀肉再次踏上徵程。
我拿出手機發出一條信息:「收網。」
命運的齒輪開始真正轉動。
13
晚上九點。
滾刀肉坐在熟悉的牌桌上。
今天的滾刀肉臉色似乎並不太好,可今晚的牌局似乎並不順利。
押大賠小。
押小開大。
賭神似乎在和滾刀肉開著低俗的玩笑。
身前小山樣的籌碼一掃而空。
輸紅眼的滾刀肉嗷嗷喊著:「再來再來。」
賭場經理一臉難色的湊滾刀肉身邊:「劉老板,你賬上已經沒錢了。」
滾刀肉衝經理大吼:「他媽的,你是不是想死啊,老子來你場子是看的起你,借我五百萬,我立字據。」
一紙借據上落下滾刀肉的筆跡。
籌碼再次推上賭桌。
開牌。
押大,開小。
再開牌。
押小,開大。
滾刀肉瘋了似的吼:「再借!再借五百萬!」
又是一張借據上落下滾刀肉筆跡。
五百萬籌碼再上桌。
最後一局。
扎金花。
性感荷官發牌。
滾刀肉看牌。
梭哈!
全部!
開牌!
輸紅眼的滾刀肉一把把牌摔在桌上!
三個 K。
絕境逢生的錯覺讓滾刀肉放聲大笑。
可終究隻是錯覺。
永遠低眉搭眼的對家嘆了口氣,同樣開牌。
235,清一色。
笑容凝固在滾刀肉臉上。
從雲端跌落的失重感讓滾刀肉發出歇斯底裡的吼聲:「再借……再借五百萬……」
遊戲結束。
我在監控室裡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面色清冷的小輝悄然出現在滾刀肉身邊:「劉先生,對不起,剛剛我們風險管控部門核算了您的資產。」
「我們發現借據上的數額已經超出您的償還能力。」
「所有債務請您在三天內還清。」
滾刀肉:「他媽的,玩個破牌你以為我會當真嗎,你在南城打聽打聽我劉……」
兩名大漢出現在滾刀肉身後,一人薅住滾刀肉脖子,一人摁住滾刀肉右手。
一把碩大的黑色剪刀出現在小輝手中。
寒光閃過。
咔嚓。
滾刀肉的食指應聲而斷。
金碧輝煌的大廳內響起滾刀肉殺豬般的慘叫。
血跡迸濺在小輝臉上。
小輝掏出手帕輕輕擦拭著臉上血跡,像在擦拭一絲淡淡的塵土。
14
半夜四點。
鬼鬼祟祟的滾刀肉滿身血汙潛入家中。
滾刀肉老婆在睡夢中醒來:「怎麼今天回來這麼早啊?」
滾刀肉急匆匆的打著包袱卷兒:「閉嘴,快點收拾東西,跟我回鄉下老家躲幾天,把咱家之前的東西都帶上。」
滾刀肉一邊罵著老婆一邊叫醒兩個兒子。
兩個小崽子睡眼朦朧的賴在床上:「爸,我不想去鄉下,聽說鄉下的野狗老愛咬小孩的屁股。」
滾刀肉甩出兩個大逼兜抽在小崽子臉上。
502 房間裡響起小崽子鬼哭狼嚎的哭聲。
我聽著樓上裡的動靜,拿出對講機:「行動組,上門!」
樓下停車位上,一輛七座白色面包車打開車門。
三十幾個混混像折疊怪一樣從面包車裡鑽出來,直奔樓上 502.
哐,一聲巨響。
帶頭的黃毛混混一腳踹開房門,正堵住準備逃難的滾刀肉一家。
「喲,劉老板,這是準備去哪兒啊?」
「玩不起想跑是不是?」
滾刀肉一臉尷尬賠笑:「大哥,不是,老家裡親戚剛給我打電話,我三叔家的二大爺的嬸子的六奶奶的大侄子吃餃子噎死了,讓我回去奔喪,我去一趟就回來,真不是賴賬。」
黃毛眨眨眼。
滾刀肉點點頭。
黃毛破口大罵:「艹尼瑪的奔喪,你哄小孩兒呢?!你前腳輸錢,你家後腳死人,咋他媽這麼巧呢?高科技啊?量子波動啊?」
黃毛一腳踹在滾刀肉肚子上。
二十幾個混混一擁而上。
我在樓下掐著時間。
三十分鍾後,本狗頭軍師閃亮出場。
我哼著小曲佝偻著腰上了樓。
我往滾刀肉家看了一眼,超級喜慶。
家裡一片狼藉。
鍋碗瓢盆散落一地。
家具東倒西歪。
幾個混混正對著滾刀肉全家拳打腳踢。
電視開著,領頭的黃毛正坐在沙發上看回放春晚,主持人手裡的撲克牌咋也對不上。
電視聲音掩蓋了滾刀肉的慘叫聲。
我一臉老好人的模樣進了屋,佯裝驚恐攔住混混們:「你們幹什麼?!不能打人!」
黃毛混混看傻逼似的看著我:「你是那根兒蔥啊?」
我寸土不讓掏出手機:「這打人可犯法啊,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再打人我可報警了!」
黃毛按劇本走:「報警報警,玩不起就會找警察啊?姓劉的,我告訴你,這債你躲不了,三天之後我還來!」
黃毛絲滑的帶隊走人。
滾刀肉的老婆一屁股癱坐到地上,歇斯底裡的哭:「死鬼,你到底做了什麼孽?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滾刀肉癱坐在地上一聲嘆息。
我把滾刀肉叫到陽臺上,一臉貼心問:「哥,是賭場催債的吧?不讓你玩不讓你玩,你看出事兒了吧!哥,要不你帶著孩子先躲一躲?」
滾刀肉滿臉懊惱:「你也看見了,這南城不知道啥時候來了這麼一伙硬茬子,我跑哪兒他們追到哪兒,你讓我往躲啊……哎……」
我轉了轉眼珠子:「這南城不能躲了,咱就去外邊躲。」
「我認識幾個幹遠洋捕撈的兄弟,他們明天正好要出海。」
「您往海上躲幾個月,這幫小子總不能開著潛艇炸船去吧?」
滾刀肉的眼珠咕嚕嚕一轉,心動了。
我看了一眼滾刀肉媳婦:「哥,這事兒得保密。」
滾刀肉心領神會點點頭。
15
南城碼頭。
夜風習習。
一艘捕撈船緩緩停靠在岸邊。
我掐滅手裡的煙頭:「哥,船來了,快點上船吧。」
滾刀肉背著包袱一臉感激:「兄弟,說實話這幾天哥真對不住你,等哥躲過這一劫,一定好好報答你!大寶二寶快點謝謝叔叔!」
兩個小崽子吃著脆脆鯊白楞我一眼, 一聲不吭。
畜生果然是畜生。
落難時的悲鳴都帶著血腥氣。
我在心中一聲冷笑,臉上卻滿是體貼:「哥, 謝啥謝,都是樓上樓下的鄰居,您可別見外。」
滾刀肉握著我手老淚縱橫:「兄弟, 你為啥對我這麼好啊?」
我露出一絲甜膩膩的微笑:「哥,您是我的白月光啊,人家就稀罕你這種硬漢子。」
我嬌羞的掐了滾刀肉一把。
滾刀肉打了個哆嗦。
我目送著滾刀肉一家三口上船。
遠方傳來嘹亮的歌聲:
「濤聲依舊,不見當初的夜晚……」
輪船在將幾天後駛入公海。
而後三隻畜生將再也不會踏上這片土地。
16
正月十五元宵節。
樓下人山人海。
今晚有政府組織的煙花晚會。
我和鄰居們都在樓下等著看煙花。
一個帶著大墨鏡的女人鬼鬼祟祟從樓道裡口裡衝我招招手。
赫然是滾刀肉的媳婦兒。
我呵呵一樂:「嫂子, 你咋這扮相?演間諜過家家呢?」
女人悄悄把我拽到一邊, 摘下墨鏡一臉質問:「小陳, 你把我們家老劉和大寶二寶弄哪兒去了啊?說好的出去躲個三五天,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我嘿嘿一聲賤笑:「可能劉哥的大船進了哪個秘密港灣,丟了您這張舊船票吧。」
女人撲閃著大眼睛,沒聽懂。
我直接放出大招:「嫂子, 你們兩口子的事兒吧……我這個外人也不好多摻和……反正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您自己看吧。」
我掏出手機, 翻出一段視頻。
一張大床上,滾刀肉正與妖娆陪侍打著激情撲克。
滾刀肉媳婦兒失力般癱坐在地上, 發出殺豬般的哭聲。
朵朵從人群裡擠出來, 擔憂的看了女人一眼, 拉著我手怯生生的問我:「叔叔,你是不是又和 502 家鬧別扭了?他們家人可兇了, 不會又來報復我們吧?」
我摸了摸朵朵頭,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朵朵放心, 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映照著鄰居們喜悅的臉龐。
也映照著 502 空落落的家。
我把雙手並攏,朝著璀璨的夜空大喊:「2024,祝鄰居們新年快樂!瑞氣盈門,事事順心!」
聲音在夜空中久久回蕩。
番外一
夜晚十點。
我和小輝再次坐在監控室裡。
監控畫面裡, 是一間破舊船艙。
滾刀肉和兩個小崽子正躺在三張手術床上。
手術刀精準切割在沒有麻醉的三具肉體上。
滾刀肉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陳加,我艹你祖宗,你他媽在哪呢,你出來!我他媽弄死你!」
鮮血在屏幕中迸濺。
三顆血淋淋的腎髒裝入預先拿出的特殊容器中。
三個畜生的生命將在今晚終結。
而尚能一用的零件將通過公益組織轉送到急需的病人手中。
番外二
502 的滾刀肉領著兩個孩子下到了我們樓層。
「復七」一袋現金擺在我面前。
我看著小輝, 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小輝抿抿嘴角:「哥, 你猜七年前是誰逼死的我爸?」
我驚訝的看向屏幕中的滾刀肉。
小輝輕輕點頭,眼角淚花閃爍。
七年前, 小輝的父親進城打工。
勤懇的打工人在一家建築工地上找到一份工作。
可作為老板的滾刀肉卻硬生生克扣了小輝父親兩年工資。
絕望的老實人走投無路。
七年前,大年三十。
小輝的父親來到工地門口,往自己身上澆滿汽油,劃開了打火機。
滾刀肉看著燃燒的火焰哈哈大笑, 扔下三萬塊錢工資揚長而去。
幾個工友將重度燒傷老人的抬進醫院。
少年看著高額治療費一籌莫展。
我與小輝偶遇, 墊付三十萬治療費:「人命關天,先治病,剩下的事兒以後再說。」
醫院走廊裡,桀骜的少年跪在我面前, 發出不甘的吼聲:
「你的錢我一定要還。」
「我爸的仇我也一定要報。」
……
……
七年之後,遠走南洋的少年悄然回鄉。
復仇的齒輪早已準備就緒,卻因為我家的鬧劇提前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