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十幾年的感情，在此刻成為沉重的包袱。
「那挺好的呀。」我咽下了口中的橘子，「我想去 S 大，北方待久了，想去南方看看。」
媽媽沒有質疑我的決定：「你都不怕想家哦？」
「那我不可能永遠不離開家裡的嘛。」我跟媽媽撒著嬌。
就在這時候，門鈴響了。
我一開門，發現是梁岑。
「你怎麼來了？」
梁岑嬉皮笑臉地舉起了手中的禮物：「那不是畢業了，過來給你送溫暖嗎？」
就在我跟梁岑聊天的時候，對門突然打開了。
許久不見的鍾修然走了出來，他似乎一點都沒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他看到了梁岑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臂，目光一頓。
「佩佩。」
聽到了鍾修然的聲音，我的心猛地一跳，有些不自在地看著他。
「修然……哥哥。」我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你的同學？」鍾修然滿是壓迫感地看向梁岑。
梁岑嘻嘻哈哈地跟鍾修然打著招呼：「你好啊，曲佩的竹馬哥哥。目前我跟曲佩，還是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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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地加重了「目前」兩個字。
我有點無奈，這都什麼跟什麼。
「梁岑，你小心我揍你！」
「哇，你好暴力啊。」
「知道就好，不許再亂說話，不然我豆沙包一般大的拳頭一定落你臉上！」
我跟梁岑不著邊際地開著玩笑。
鍾修然深深地看了我們一眼：「佩佩，你帶男同學回家，阿姨會不會生氣？」
就在這時候，我媽的聲音突然響起：「佩佩，是同學來家裡了嗎？怎麼在門外待那麼久？快讓人進來啊！」
梁岑就好像勝利者一般，看了鍾修然一眼，然後扯著我：「走走走，阿姨讓我們進去呢。」
梁岑一邊說，一邊挑釁般地回答鍾修然：「竹馬哥哥，阿姨看起來應該是沒有生氣哦。」
梁岑進了門，幫我把門關上了。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鍾修然。
7
再次見到鍾修然，是我十八歲的生日那天。
彼時正好是填完志願之後，於是我邀請了許多高中同學參加了我的生日會。
但是我沒有想到鍾修然會帶著魏雪薇出現在我的生日會上。
看到魏雪薇的那瞬間，我全身的血液有一瞬間的發涼。
我沒有想過見到魏雪薇的場景，或者說我不敢想。
「你就是佩佩吧？修然經常跟我提起你。初次見面，我是修然的女朋友，魏雪薇。」魏雪薇落落大方地過來，給我送上了禮物，「生日快樂。」
我手腳發涼地看著面前的他們，一時無措。
明明才過去了一年，卻什麼都變了。
我有些麻木地伸手接過魏雪薇的禮物，說了謝謝之後就想逃離。
可是鍾修然卻說話了。
「說好了你每年的生日我都不缺席的，去年是因為有事耽擱了，今年我沒有食言。」
鍾修然看著我，黑色的眸中仿佛隻有我一人。
可是鍾修然，你有女朋友了。
我終究沒有說出口。
「嗯，謝謝修然哥哥。我要去招待同學啦。」我想逃離這個地方。
魏雪薇卻攔住了我：「佩佩準備報哪個學校呀？」
我看到了，她眼中對鍾修然的志在必得。
鍾修然接話說：「我之前就跟你說了，她會成為我們的小學妹。」
我卻面無表情地打斷：「不是的，我報了 S 大，已經收到錄取通知書了。」
鍾修然十分錯愕地看著我，但是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狀態。
「怎麼突然改志願了？」
語氣中有著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責備。
我不知道他是以什麼樣的立場來問我的，我隻打了哈哈，便逃走了。
生日會散場之後，我似乎看到了家樓下的花壇邊，魏雪薇拉住了鍾修然的領帶，吻了上去。
雖然早就接受了鍾修然和魏雪薇在一起這件事情。
可真正看到時，我的心難免還是刺了一下。
不過，我會放下的。
今日的不自在，大約也隻是，我對過去那些時光的不舍和不甘罷了。
8
時光荏苒，時間果然能衝淡一切。
上了大學之後，我慢慢地也就真的淡忘了。
隻是我沒想到，梁岑竟也跟著我到了 S 大。
在 S 大遇到他，我驚訝得說不出話。
「怎麼，看到我太開心了？」梁岑吊兒郎當地看著我，「我就說，你看到小爺為了你跑來 S 大，絕對感動得想以身相許！」
我沒說話。
就那樣定定地看著他。
笑著。
我心裡好似真的開出了一朵花，又滿了。
從那之後，梁岑對我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他知道我不喜歡玫瑰花，就費盡心思自己學搭配花束。
每個節日我都能收到不同的驚喜花束。
他在校外租了套房子，學著給我做飯。
他說，怕我會想念家的味道。
他還會在我上課突然來姨媽的時候，跑去給我買姨媽巾，然後給我煮熱湯、紅糖姜茶。
見不到他時，我會開始掛念他。
他打球運動了一身汗，我會細心地為他擦拭額頭。
他受了小傷住院，我也會一邊心疼地罵他不小心，一邊煲了骨頭湯帶去，塞滿他的胃。
我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
我甚至傻兮兮地為他織了一條醜醜的圍巾做生日禮物。
但，看著梁岑喜滋滋地圍在脖子上，滿世界炫耀。
我又覺得這樣很好。
我們是大一期末正式宣布在一起的。
但在此之前，周圍的所有同學，都早已默認我們是一對。
那些潛藏在我心底的陰霾，因為梁岑，早已散盡。
梁岑說：「曲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笑著回答：「嗯。」
9
又是一年過年，我爸媽聽說我跟梁岑在一起之後，非要我帶梁岑回家。
梁岑在我家如魚得水，把我爸媽哄得十分開心。
我家跟鍾家的關系，並沒有因為我和鍾修然沒在一起就淡了。
兩家人今年還約了一起吃年夜飯。
這時候我才知道，鍾修然和魏雪薇分手了。
鍾修然如今早就沒有了當初清風霽月的模樣。
分手之後的他，看起來頹唐了許多。
「佩佩，好久不見……」他的目光落到了梁岑的身上，瞳孔猛然一縮，「這是……」
梁岑禮貌地打招呼：「你好，修然哥哥，我是佩佩的男朋友。」
鍾修然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有說。
「嗯，你好。」
吃飯的時候，梁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開始侃侃而談。從高中暗戀我開始，一直說到跟我的婚後規劃。
這期間他把我爸媽逗得哈哈大笑。
隻是鍾修然卻不合時宜地說：「以前佩佩還是天天跟在我身後，吵著鬧著說要一直跟我待一起呢……一轉眼就這麼大了。」
我的臉色一下子有些不好看。
梁岑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我的手，捏了捏。
「是啊，小時候不懂事，還以為自己喜歡修然哥哥呢。後來跟梁岑在一起之後，發現修然哥哥就是跟我親哥一樣。」
梁岑舉起了手邊的酒杯，說：「謝謝修然哥之前幫我照顧佩佩，不然我上哪遇到這麼好的女孩子。」
我白了梁岑一眼，梁岑嬉皮笑臉地給我夾著菜。
氣氛又慢慢熱絡了起來，除了鍾修然之外，所有人都很開心。
10
一晃兩年過去，梁岑在實習之前告訴我，他要去當戰地記者。
以前他就提過，這是他從小的願望。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竟然真的來了。
我的心猛地下沉。
那是真實的硝煙和炮火，稍有不慎就會死人的。
我看著梁岑，滿是不舍和哀求。
「你真的要去嗎？」
我的喉頭發緊，看著梁岑。明明他之前也跟我說，要在畢業的時候跟我結婚。
可是如今他卻要去當戰地記者了。
「佩佩，我想把播報和平當成送你的求婚禮物。
「你不也是希望沒有戰火和硝煙嗎？我去戰地當記者，你在國內，繼續研究你的對外漢語，讓漢語成為和平的橋梁。」
我想起了自己學習這個專業的初衷。
或許很多人早就被生活磨平了稜角，可是梁岑卻依舊熱血。
他還是想成為那個年少時希望自己成為的自己。
我似乎也不該忘記。
「好。」我聽到自己說，「梁岑，我們頂峰相見。」
梁岑去了戰場之後，我申請了保研。
我總要為自己年少的夢做些什麼，往後才不會因為虛度光陰而悔恨。
一開始，我們還有聯系。
可是某天，戰地又爆發了衝突之後，梁岑失聯了。
我天天守著消息，生怕錯過與梁岑有關的信息。
可是沒有，我找遍了全網，都沒有任何跟戰地記者有關的消息。
而我給梁岑發的消息，打的電話，全部都石沉大海。
我從一開始的緊張到後來的麻木。
媽媽見了我消瘦的模樣，一直安慰我：「佩佩，他會吉人自有天相的，你這樣，媽媽很擔心。
「總不能他回來了，你卻倒下了啊。」
我明白，我都明白。
可是找不到梁岑，我實在無法心安。
我聯系了許多人，包括梁岑的朋友，他們也都說沒有任何梁岑的消息。
甚至梁岑的父母心灰意冷地說，他大概是真的遭遇不測了。
我從一開始的不相信，到後面的絕望。
可是我從來沒有停止發表有關和平的論文。
我跟梁岑約好了，我們要頂峰相見的。
我不能食言。
又過了一陣子。
我收到了梁岑的讣告。
心裡緊繃的那根弦，斷掉了。
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我們說好畢業就結婚。
他還說要給我準備最盛大的求婚現場，說想看我穿獨屬於我們中華的鳳冠霞帔，說以後要讓我當女強人，養他這個小白臉。
那麼鮮活的人，怎麼最後，變成了一張照片了呢？
11
我的狀態十分不好，鍾修然不知道從哪得到了消息，特地來我家陪我。
「佩佩，節哀。」
再看到鍾修然，我心中已經沒有任何波瀾，隻剩下對梁岑噩耗的悲傷。
看著我的模樣，鍾修然忽然伸手過來，似乎是想把我摟進懷裡，卻被我下意識地推開了。
他僵在了原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梁岑沒有完成的遺願，我想替他完成。
哪怕真的很困難。
或許是發現我的狀況實在糟糕，我爸媽終究不放心我，讓我回到了自己家的企業。
我接手企業之後，也沒有停下對那些戰區的捐助。
我卻固執地，拒絕一切男性的靠近、示好。
爸媽十分著急。
「佩佩，現在爸爸媽媽還健健康康的，要是以後咱們身體不好了，誰來照顧你呢？」
頭上已經出現了銀絲的爸爸對我的祈求，我實在無法拒絕。
爸爸以前分明是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如今卻因為我的婚事愁得在我面前落淚。
沒有梁岑，反正跟誰在一起都一樣了。
我同意了爸爸媽媽相親的請求。
但我沒想到，爸爸媽媽竟然讓我跟鍾修然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