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和柳青萱手拉著手,滿臉亢奮地衝向光圈。
誰知軟軟在那瞬間卻遲疑了。
我和柳青萱疑惑地問她:「怎麼了,還不走?」
軟軟流下眼淚:「我好像真的愛上顧大人了。」
柳青萱嘆了口氣:「快走啊,大不了回去以後,姐給你找十個八個男模啊。」
軟軟說:「那不一樣的,他們都不是顧大人。」
柳青萱還想說什麼,我推了她一把。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
很多年輕人,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勸她有個屁用。
我為防夜長夢多,連忙拉柳青萱踏入光圈。
誰知柳三和顧大人居然焦急地趕了過來。
柳三隻來得及抓住我的手。
一邊是光圈的強大吸力,另一邊是柳三拼命阻攔。
我回頭,看到柳三整個人都要碎了。
他眼睛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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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是那麼驕傲的人,可跟我在一起後總遇到一些讓他難過到哭泣的事。
柳三問我:「迎夏,為我留下來,好不好?」
我堅定地搖頭:「不好。」
柳三情緒崩了:「這麼多年,難道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我被他情緒感染,忍不住落淚。
我聲音都哽咽了:「我愛你,可我更愛自由。」
說完我開始奮力地掙脫他的手。
可柳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抓住我松開的手指。
我整個人被光圈淹沒的剎那,我仿佛看到柳三不顧一切縱身向我撲來。
28
我終於穿回現代,回到屬於我的時間線。
穿越前,我跟柳青萱對過聯絡方式。
所以我們很快在現代碰頭。
我和柳青萱在不同的城市,但她是個風風火火的女人。
她當天就坐飛機跑來我的城市。
我們倆痛快地吃了幾天大餐,買最新款的手機,狂炫各種奶茶。
我們就這樣報復性地在全國消費玩樂了三個月。
柳青萱想起穿越前的話,對我說:「那小姑娘沒享福的命,姐帶你去享受男模!」
但我鬼使神差地拒絕她:「還是算了吧。」
柳青萱問我:「難道你還念著柳青舟那狗玩意?!」
她總在背後罵柳三狗,足可見她對柳三充滿敵意。
談起柳三,我的心髒猛然刺痛了一下。
但我和他,中間相差了幾千年,隔著很多人很多事,還有讓我難以忍受的階級、文化和三觀的差異。
我想,隻要給我一點時間,或許這需要好些年。
我會重新融入現代社會,找一個真正適合我的愛人。
隻是那個人不可能是柳三,也絕不再是柳三。
想到這裡,我忽然捂臉失聲痛哭。
人生做任何選擇都得承擔代價。
我隻是有些迷茫。
原來自由的代價這麼痛。
29
後來,我跑去和柳青萱廝混在一起。
畢竟,我們在古代一起生活這麼多年,已經處成最好的閨蜜。
我找了一份新工作,是個會計。
我穿越前學過會計,穿越後總在盤賬。
沒有人比我更懂如何當會計。
而柳青萱在一家家具廠當設計師。
有一天,她在微信給我發來一張照片,問我他們新來的投資人像不像柳青舟。
我點開大圖。
年輕的投資人臉上那雙不可一世的、倨傲的眼睛仿佛透過電腦屏幕,直擊我的心靈。
恍惚間,我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往事。
那一年,我在大院裡用毛筆沾水在地上練字。
那驕傲矜貴的少爺,手捧暖爐,吊兒郎當地走到我身後。
「嘖,我這會兒居然看懂雞扒出來的字。」
少年的心思傲嬌又別扭。
那丫頭明明吸引他的目光,引起他注意。
他偏偏不能好好說話,非用輕慢譏诮的語氣掩飾內心的緊張。
在那之後,倏忽過去許多年。
我和他隔著屏幕。
隔著上千年。
像隔了兩個世界。
正文完。
柳青舟番外。
1
我追著迎夏掉入光圈。
醒來時,發現自己穿進一個富家小少爺身上。
這家長輩發現這副身子的芯子換了人,帶我去一個名為醫院的地方。
穿白衣大褂的大夫跟這具身體的爹娘說,許是我撞腦袋失憶,又或者受重創激發我體內的第二人格雲雲……
總之,他們帶我治了很久的病,發現我除了像變了個人,身體無礙,便接受現實。
這讓我想起我娘。
柳青萱穿來沒幾日,她便發現她不是我二姐。
道士說我二姐早已銷香玉殒,隻是軀體被附近的孤魂野鬼佔了。
我娘在背後哭了幾場。
可她是個隱忍的女人。
她作為伯爵府主母,從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她對我說,雖然二姐的魂不在了,但那身體畢竟還是二姐的。
咱們且養著她,說不準哪天二姐自己回來了。
誰知柳青萱身體裡的孤魂實在離經叛道。
她竟鬧著辦女學堂。
我娘不忍苛責二姐的身體,便隨她嚷嚷,反正整個伯爵府不會有人追隨她。
後來,柳青萱找外院廚房的粗使丫頭去問話。
我娘派去盯梢的人把她們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匯報給我們聽。
什麼青龍蓋地虎?
我聽不懂。
但這孤魂膽大得很,居然說要謀反。
不過那粗使丫頭倒是個有眼色的,勸住柳青萱。
我和我娘都認為,那孤魂和小丫頭應該是老鄉。
雖然那小丫頭看起來老實本分,但我娘擔心她被柳青萱撺掇,背後搞什麼更大的幺蛾子。
於是,我娘借口那丫頭盤賬有天分,調到身邊盯著。
事後,我們發現那丫頭有幾分天分,且為人本分,做事勤勉,倒是個可用的人才。
小丫頭唯一不安分的事,就是經常趁我娘不在跑去假山後頭跟柳青萱竊竊私語。
她們大聲密謀的時候,我便站在假山另一頭聽她們說什麼。
出乎意料,她倆在聊女子婚配之事。
我聽到丫頭說什麼紅薯、玉米之物,又聽柳青萱說紅薯能解貧民飢荒。
後來,她們又說什麼改良織布機,什麼工業革命。
她們一起聊天,說出的話總是千奇百怪,令人費解。
但那一天,鬼使神差地,我居然理解那丫頭的意思。
她想找到新作物的種子,改善飢民的生活狀況。
那天晚上,我反復揣摩她們倆的話。
我想這兩人不著調,但到底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我一邊想著,一邊無意識地在紙上寫下迎夏二字。
我低頭盯著這個名字,想起那丫頭總在清晨所有人沒醒的時候,拿著筆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認真練著字。
我忍不住勾起唇角,覺得心軟得一塌糊塗的。
我想我應該從那時候就愛上了這個丫頭。
在那之後,我如願收了她做通房。
最初那段時間,她嘴上不說,但身體誠實地與我共赴極樂。
隻是後來,我娶文君為正妻後。
這小丫頭變得不再快樂。
她總是死氣沉沉,意志消沉。
文君說她可能是醋了。
在民間,絕大多數貧農一生隻娶一個妻子。
但我們是伯爵侯府啊。
在貴族圈裡,誰不是三妻四妾,妻妾和睦呢?
後來很多年,我都想念文君,這個我唯一的妻子。
我遠赴福建上任的時候,她的月份已經大了。
所以我隻能暫且把她留在老宅,由我母親親自照料她生產。
我和文君才是同一類人,我們屬於同一個階級,她能理解我的每個想法和決定。
我心裡敬重文君,視她為我的摯友伴侶。
但同時,我也總惦著與迎夏當初的怦然心動,以及那些激情和歡愉。
但柳青萱說,在她們那兒,男人不被允許心裡同時裝著兩個女人。
可我從小就知道,在我這裡,男人可以被允許同時愛上無數女人。
我一直以為我沒錯。
直到迎夏陪我上京趕考時,跑了。
那一次,我找她找得快瘋了。
我頭一回品嘗失去心上人的滋味,胸腔成了一個空曠的黑洞。
那段時間,我好像一轉身就能看到迎夏,看到她向我走來。
我思念她成疾。
但同窗勸我,等我當了大官,才能調動更多人尋她。
我想,那我就考狀元,當大官後調用一切資源尋她。
所以殿試以後,我放棄留京,尋了個福建的空缺,便急匆匆奔向沿海。
後來我無意中聽到一位陳姓商人,上書力求上官推廣種植紅薯。
那一刻,我欣喜若狂。
紅薯,我在多年前聽過這個詞。
我不信她們得知紅薯的消息,會坐得住。
不出所料,我順藤摸瓜,尋到松江,終於找到日思夜想的迎夏。
可我見到她的那一刻,我什麼話都說不出。
我隻能抱著她把這段時間遭遇的傷心事和委屈,都對她說。
我一個大男人,從來沒在人前哭。
可我不知道怎麼的,情不自禁地在迎夏面前暴露我的脆弱。
但柳青萱大清早就跑來罵我,她罵我是三心二意的人渣。
後來,那些海盜闖進驛館救柳青萱。
我看到了海盜常喜。
常喜提起迎夏,他的眼神就變了。
我很清楚,那眼神為何會變。
那個粗俗愚蠢的海盜,哪裡比得上我一根汗毛啊。
但我不知為何,就是很破防。
也許因為迎夏當著我的面說,她當年委身於我是身不由己。
也許因為我知道,哪怕這個叫常喜的海盜粗俗不堪,哪怕他一無所有,哪怕他是個盜匪。
可常喜符合她們口中對男人的期待。
常喜可以做到和迎夏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那一晚,我簡直嫉妒得失去理智。
我以為我心裡可以同時愛兩個女人。
可最終的最終,隻有迎夏能讓我發瘋。
柳青萱好像罵得不錯,我是徹頭徹尾的人渣。
我若早些明白,也不會耽誤文君,白白害了佳人性命。
在那之後很多年,我常常對文君心懷愧疚。
但我隻敢背著迎夏,偷偷向文君表達愧疚的心情。
我說寫下十年生死兩茫茫的蘇軾,心裡真正愛著誰呢?
我同時代的男子,從不需要做選擇。
但在我這裡,我逐漸懂得。
愛讓一個人的心變得很小很小。
直到最後。
一個人的心裡隻能裝得下一個人。
文君。
我真的真的對不起你。
穿來現代後,這個時代的爹娘送我入學。
我入了學,了解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