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知如何回答。
她最終失望離去。
宛晏不解地看著我:「母親,她多可憐啊,為什麼不幫她一把?」
我搖頭:「她對宋家的恨太深了,這些年她被虐待,我沒有幫助過她,她若是得了機會,要毀掉宋家該怎麼辦?我賭不得。」
猶豫了許久,卻見宋謙來找我。
「外院馬夫的婆娘死了,他求到我面前來,說不嫌棄辛兒被男人看過,想討回去做正妻,我答應了,你給辛兒備份嫁妝,明兒就讓她過門吧。」
我毫不意外,卻又不禁齒冷:「好歹也是你表妹的女兒,養了這麼多年,這麼對待不怕良心有愧嗎?」
宋謙討好我:「那可是個雜種,哪有我們女兒好,我們宛晏才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誰都比不上。」
我冷笑起來。
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就會被他真情實感的表達騙了,如今他說越多的好話,我也隻覺得他在罵我。
當晚,我給辛兒送了一套釵環首飾,並告知了她混進去的方法。
「我隻能幫你到這裡,剩下的路,隻能你自己走了。」
她拼命給我磕頭:「夫人,這宋府中從來沒有人善待過我,除了您,您是心疼我的,我看得出來,您放心,我日後定會報答您的。」
17
按照我的計劃,選太子妃的當日,辛兒假扮成某個小姐的丫鬟混了進去,她化了十分清麗的妝容,身材瘦削,纖腰盈盈不堪一握,眉宇間憂鬱而悽婉。
柳凝兒生得一副好樣貌,她也一樣,多年的折辱並未摧毀她的容貌,反而給了她一股憂鬱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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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對她一見傾心,雖然沒有選為太子妃,卻指明留下伺候,而她則當場表明了身份。
宋謙是通政司參議,宋家的庶女雖然成不了太子妃,但選個側妃也是勉強夠格。
而宛晏,因為我並不想讓她和朝政有所牽扯,隻讓她藏拙,她打扮得普普通通,妝容也故意化得拙了些,隻選個角落坐著吃糕點,完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消息傳到宋家時,柳凝兒幾乎瘋了。
面對著被小轎送回來的辛兒,柳凝兒上去就抽了她幾十個耳光,當場給送辛兒回來的太子府管家咣咣磕頭。
「請太子殿下見諒,小女無德無能,且年幼失貞,不配成為側妃,請殿下收回成命。」
誰知太子府管家冷笑道:「宋大人家果然好教養,連個姨娘都能出來誣陷攀咬主子。」
「妾身不是姨娘,妾身是平妻,妾身也是光明正大的正室!」
「平妻?宋大人,你當真娶了平妻?」
宋謙急忙否認:「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不過是平日裡寵愛了些,又是下官的表妹——」
他額頭上滿是汗,腿也止不住地發軟。
當今的聖上可不許有什麼平妻,他們所謂的平妻也不過是為了在後院壓制我,再安撫柳凝兒,哪敢對外大肆宣揚。
見宋謙說不出個所以然,管家手下的人便上去按住柳凝兒就開始抽耳光,抽了五六十個還不停。
宋謙急急忙忙撲上去護著,對方才堪堪停了手,而柳凝兒的臉幾乎被抽爛了,滿臉血紅,隻有一層薄薄的皮高高腫起來。
到了半夜,辛兒屋裡傳來了悽厲的慘叫聲,很快,有女人叫罵聲響徹夜空。
我心裡頓覺不好,忙喊人過去看,卻隻看到了人間慘狀。
香月在院子裡滿臉是淚,拼命地捶打著一個面目醜陋的馬夫,而那馬夫一臉餍足地看著辛兒的房間。
辛兒衣衫不整地坐在那裡,裙擺上滿是鮮血,她目光呆滯,仿佛失了魂一般。
香月聲嘶力竭大哭:「誰把他放進來的,誰把他放進來的?」
香月照顧了辛兒這麼多年,竟然生出了幾分真心,可惜她勢單力薄,根本護不住辛兒。
馬夫一臉得意:「別管誰放我進來的,現在辛兒是我的人了,我要把她帶回去給我生兒子!」
院子裡鬧得不可開交,而趕過來的宋謙和柳凝兒卻一點不慌亂。
宋謙道:「這事肯定不能鬧大,不然太子殿下怪罪下來就完了,不如我們這樣,讓宛晏去做側妃,辛兒嫁給馬夫,就一舉兩得。」
18
本來已經木然的辛兒聽到這裡,猛地站起來朝宋謙撲過去,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宋謙痛得直叫,拼命把辛兒往下拽,但是辛兒咬得死緊,就算被打得滿臉是血也不肯放開。
「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宋謙的耳朵直接被咬下來一半,辛兒滿嘴鮮血地露出一個笑容,把那耳朵吞了下去。
宋謙目眦欲裂,而柳凝兒則指揮著人上去:「如此不孝女,不如沉了塘,免得日後丟人現眼!」
辛兒大笑著被人按住死死捆起來,在被帶離之前她瘋狂大喊:「娘,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女兒過?」
柳凝兒啐了一口:「你個狗雜種也配!我瞧見你就作嘔。」
辛兒聞言喪失了求生欲,她不再掙扎瘋狂大笑著被人拖走。
宛晏被嚇壞了,躲在我懷裡一直發抖,怯生生地看著我:「母親,爹和柳姨娘好像瘋了一樣。」
宋謙聽到宛晏的聲音,不顧自己滿臉鮮血地撲過來一把抓住宛晏的手:「好孩子,爹都是為了你,隻要你成為太子側妃,死一個辛兒不要緊的。」
宛晏嚇得大聲尖叫,一把推開了宋謙,而柳凝兒卻也哭著上來:「沒錯,宛晏,你才應該是站在未來君王身側的女人!辛兒她隻是一坨垃圾!」
「辛兒她再不好,也是你女兒,你怎能如此待她?」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若是真的不喜歡,遠遠送出去也好過這樣磋磨。」
柳凝兒本不想理我,隻一味扯著宛晏的手,見宛晏一直躲,我把宛晏護在身後:「柳姨娘,你嚇到我女兒了。」
柳凝兒目光一滯,隨即瘋狂地大笑:「你女兒?你女兒?沈幼晴,你女兒已經被人玷汙,丟入池塘裡淹死了,被你萬寵千嬌養大的宛晏,是我的親生女兒,你沒想到吧,沈幼晴,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邊瘋狂地笑著,一邊朝著宛晏伸出手,「宛晏,娘的女兒,你看看你現在多好,我柳凝兒沒讀過書也能有這麼好的女兒——」
她的手終於越過我的身體落在了宛宴臉上,但宛晏卻冷著臉狠狠地把她的手甩到一邊:「我不是你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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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晏,娘知道,這太突然了,你可能接受不了,但你的的確確是娘親的女兒。」
「我才不要做你的女兒!你對自己親生女兒都能做出那些事,你太可怕了!」
宛晏滿臉厭惡,辛兒的遭遇她從小到大看在眼裡,她對柳姨娘視同蛇蠍,避之不及。
柳凝兒冷笑著看我:「你護著我的女兒做什麼?宛晏是我的女兒,是我那金尊玉貴的女兒,宋家的嫡長女!」
宋謙也湊到宛晏面前:「宛晏,宛晏,你是我和凝兒的女兒啊,我們為了你煞費苦心,你才長成如今的樣子。」
宛晏被這瘋癲的夫妻倆嚇得一直往後縮。
我隻護著她,不讓這對瘋子嚇到我的女兒。
柳凝兒看著我的樣子,突然大笑起來:「沈幼晴,你是個傻子,是個傻子,宛晏根本不是你的女兒!宛晏是——」
我冷漠地開口:「哦,你是說宛晏出生那日,你讓香月抱著辛兒來換孩子,順便給我下絕育藥這件事嗎?我早就知道了。」
柳凝兒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你,你說什麼?」
我冷漠道:「不就是換了孩子嗎?」
柳凝兒表情幾乎要裂開:「什麼?你難道不在乎嗎?宛晏不是你的女兒,是我的女兒!你的女兒——」
我:「香月換完之後,我又給換回去了。」
柳凝兒瘋癲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你,你說什麼?!」
「我說,孩子被我換回去了,辛兒才是你的親生女兒。」
柳凝兒木木地瞪著我,突然慘叫一聲,朝著荷塘的位置衝了過去:「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把我的女兒換回來。」
「-我」20
辛兒沒死,我早就讓人跟著過去,在她即將沉塘之時把她救了下來。
元寶表情復雜地告知了辛兒的身世,並拿出了一瓶假死藥:「夫人說,如果姑娘選擇留下,她就讓你和柳姨娘做伴,如果你想選擇新的生活, 離開這裡——」
辛兒猶豫了一下,就看著遠處柳凝兒狀似瘋癲地跑向池塘,然後一頭扎了進去。
元寶:「你看,她其實也是關心你的。」
辛兒:「我隻覺得惡心。」
她吞下了假死藥,躺在草叢上慢慢沒了呼吸。
柳凝兒被人從水裡拉出來,轉頭就看到躺在草叢裡, 面色慘白的辛兒,她慘叫一聲撲過去抱著辛兒號啕大哭:「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手一個不慎, 就露出了辛兒身上她親手烙上的「賤」字。
她一口氣沒緩過來,直接翻白眼昏死過去, 再醒來時, 我告訴她:「辛兒已經安葬了, 她說她死都不會原諒你。」
柳凝兒瘋了。
她摟著一根廢烙鐵日日在院子裡遊蕩, 看到人就說:「我有個女兒, 她很美很美, 她現在被夫人養著,等夫人養好了, 就會給我送回來, 我白得一個好大兒。」
沒人理她。
過了一陣子,她不見了, 有人說, 是那個曾經強迫了辛兒的馬夫沒找到媳婦兒, 把柳凝兒偷走了。
而宋謙,摔倒之後,整個人好像癱瘓了一般,怎麼樣都爬不起來。
他隻能躺在床上, 每日等著別人喂飯伺候。
伺候他的是香月,那丫頭打小就帶著辛兒,對辛兒有感情的, 礙於宋謙和柳凝兒不敢表達出來。
辛兒「死」了之後,香月失魂落魄, 再醒來之後整個人都沉默了, 隻手上有勁兒, 經常掐得宋謙嗷嗷直叫。
婆婆日日看著兒子如此受苦,天天哭,最後眼睛哭瞎了, 過門檻的時候摔了一下,再也沒爬起來過。
而如今,我是宋家的掌權人,宋家的一切都是我和女兒的。
不過區區十年, 我可是很能忍耐的。
至於他們兩個為什麼一直都沒再有兒女, 是因為元寶出去倒水時,遇到了他們院子裡其他小丫鬟,那小丫鬟生病了, 全身疲累,懶得燒水,就找元寶拿走那下了藥的熱水。
那兩人設計要陷害我的藥被他們自己喝了,而我, 不過是知道了之後,沒有出聲阻止。
我可是什麼都沒幹,隻漂漂亮亮地窩在家裡帶孩子而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