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酒言歡，老毛就這麼被我踢出去了。
之後我的生意也依舊順風順水，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轉眼過了半年，又到了開學季，主銷學習用品和生活用品。
「小偉，我是狗！」
三虎打來電話，語氣很不自然。
「啊？」
我蒙了，這什麼情況，怎麼還自己罵自己？
「去年我不是保證再也不跟老毛打交道了，不然我就是狗，對不起小偉，我食言了！」
三虎愧疚地說道，聽得我忍不住想笑。
這也太實在了，當時他不過就是句氣話而已，他和老毛之間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同在一個地方，怎麼真的可能老死不相往來？
別說打交道，就算是合作，隻要不觸及到我的利益，我也不會有意見。
「虎哥，你不會是覺得我還不夠忙，故意來搗亂的吧？專門來找我說這事？」
我打趣的說道。
「不是，是老毛他……他想見你……」
三虎扭捏著說明了來由。
原來這半年，老毛的情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Advertisement
當時他決定跟我攤牌的時候，真的是有高枝可攀了。
一個兩千多萬粉絲的娛樂網紅轉行直播帶貨，工作室聯系了老毛，想跟他合作，在直播間帶貨他廠裡的毛巾。
對方不要提成，隻收坑位費，每場五十萬，並且給他提供了一份據說是經過深度調研推算出的數據，說每場直播的銷量都不低於三百萬條。
老毛按照人家的數據計算了後發現，如果那樣他的收益基本上和在我網店裡賣貨持平。
這下他覺得自己是個香饽饽了，感覺那個網紅和我都是離了他不行一樣，塵封了三年的小心思活了過來。
隨後老毛就給我打了那個電話，按照他的計劃，是想先借助三虎和老李他們向我施壓，如果沒效果再用網紅聯系他的事威脅我。
沒想到我沒有按照他的計劃走，直截取消了合作。
老毛沒了退路，隻能選擇跟網紅合作。
13
交了三百萬的坑位費，那個網紅直播六場給他帶貨毛巾，隻賣出去了一千條。
老毛等於花了三百萬的成本賣出去一千條毛巾。
可挨了一耳光的老毛還不漲記性，想繼續和我一爭高下，打敗我以後逼著我妥協，再讓我答應他的條件跟他繼續合作，既賺了面子也贏了裡子。
辦法很簡單，抄襲我的模式開網店，花錢僱水軍買流量，低價銷售毛巾。
原本在我店裡賣六塊的毛巾，他直接標價四塊，銷量不佳後又降到三塊，然後是兩塊，開始賠本賺吆喝。
賣到兩塊錢一條時，銷量確實不錯，畢竟市面上不可能買到質量這麼好的同價位產品。
老毛可以便宜賣貨，兩塊一條也行，一塊一條也行，甚至白送都行，那是他的自由。
可原材料商不會賠本給他材料，工人也不會免費給他幹活，說到底，賣出去的毛巾陪掉的都是老毛自己的錢。
事實也的確如此，跟我合作了三年，老毛賺了幾千萬的身家。
可他瘋狂了不到三個月，就把這幾千萬全賠了進去。
兜兜轉轉，老毛又回到了三年前，開始賣房賣車裁員。
他背叛我之前，已經計劃好了要擴充產能，跟老李老王他們也溝通好了，幾人投資入股。
可出了背刺我那件事後，誰還敢跟他合作？老李他們連老毛的電話都不接了，投資的事也泡湯了。
苟延殘喘堅持了三個月，老毛撐不住了，回憶起過去三年順風順水的日子，想重新跟我合作，隻是他的電話已經被我拉黑。
為了保留最後一份自尊，老毛沒有貿然來找我，死纏爛打死皮賴臉求著三虎，想通過他和我見面。
其實當時我就預判到老毛離了我，生意肯定會一落千丈，隻是我沒想到他倒得這麼快，這麼徹底，真真天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虎哥，那你的意思呢？是想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聽完後我沉吟了一會，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不過我還想聽聽三虎的想法。
「小偉，你是不知道，老毛每天賴在我廠門口不走，躲都躲不掉，我實在沒辦法才聯系你的。」
「我隻負責打這個電話，從此我和他一筆兩清，他的事我不參與！」
三虎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虎哥，你轉告老毛，見面就不用了，當年我能刷到他直播，那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但他已經親手把緣分毀了。」
「他選擇背叛的時候就應該明白，這扇門的鑰匙在我手裡，走出去就進不來了。」
「成年人做事是要承擔後果的，有的路走上去，就沒辦法回頭了，現在這樣就挺好，不見面，起碼體面還在。」
我明白了三虎的立場，當下也不再猶豫。
「好，我會轉告的，真是想不通，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作，老毛可能就不適合做生意！」
三虎也感慨了一番。
14
半年後，三虎的工廠擴建完工，請我去剪彩。
我們的關系在那擺著，我自然不會拒絕，而且還給他備了份大禮。
我驅車到達大虎所在的城市，為了抄近道換了條鄉村小路。
原本以為這種路不會擁堵，沒想到運氣不好，還偏偏就被堵了。
堵路的不是車，而是人。
上百號人打著橫幅聚集在一家工廠門口，就連外邊的公路也被圍得水泄不通。
我正準備調頭原路返回，不經意看到了廠門口掛的招牌。
這不是老毛的紡織廠嗎？
難怪覺得有些眼熟。
不過這麼多人圍在這，是要幹什麼？
雖然我和老毛已經毫無瓜葛，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把車開到路邊停下，然後下車點了根煙抽了起來。
「無良老板，還我血汗錢！」
「拖欠工人工資，天理難容！」
「詐騙集資，還我公道！」
幾條橫幅上，碩大的字觸目驚心。
「老哥，這什麼情況？集體討薪？」
我好奇地詢問一個舉著橫幅的中年男人。
「可不是嘛，這家廠子的老板黑了心。」
「我們廠裡的工人已經半年沒發工資了，一直拖一直拖也不給。」
「前幾個月又說要擴大經營，出售廠裡的股份，讓我們花錢買股份。」
「我們掏空家底買了股份，結果到手的就是廢紙一張，一分錢也拿不到。」
「後來才知道老板卷錢跑路了，聽說今天回來辦什麼抵押，我們特意趕過來要錢的。」
對方一臉氣憤地說道。
我大概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估計之前老毛已經賠到山窮水盡了，幹脆破罐子破摔，玩起了非法集資的套路。
打著紡織廠的空殼子，以出售股份的方式詐騙廠裡工人的錢。
問題是這個紡織廠已經名存實亡，連工資都開不出來了，買到手的股份再多也沒用。
就算百分百持股，依舊一分不值。
老毛真的是黑心到家了，欠了工人半年工資不說，還有臉繼續騙人家的錢。
現在又把廠子抵押出去換最後一筆錢。
這是連做人的良心都沒了。
「姓毛的，快還錢，不然你今天那也別想去！」
「就是，把我們的血汗錢交出來！」
就在我想多問兩句的時候，人群突然騷動著向前湧去，討薪的工人們也呼喊起來。
旁邊正好有一個水泥樁子，我跳上去避開人流的衝撞，向前看去。
老毛快步從廠裡走出來，還沒等上車就被圍住了。
「還錢！」
「還錢！」
……
呼聲一聲高過一聲。
「欠你們工資的是工廠，賣你們股份的也是工廠，現在廠子已經破產清算了，你們找我要錢也沒用啊！」
老毛攤開手無奈地解釋道。
「王八蛋，你倒是會推卸責任，一句破產就想把我們打發了？」
人群中擠出一個胖乎乎的大姐，一巴掌扇在老毛臉上，氣衝衝地罵道。
15
「可我也沒錢啊！」
老毛捂著臉，委屈巴巴地說道。
看到這一幕，我差點笑了。
相比起幾年前，老毛的演技還是沒有半點提升啊。
他身上穿的戴的，還有那輛車，怎麼看也不像是沒錢的樣子。
靠著吸工人的血，把自己養的肥頭大耳，這一巴掌挨得真不冤。
「放你娘的屁，沒錢？你忽悠鬼呢？」
「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在市裡還有三套房子兩套別墅！」
「你和你老婆假離婚, 把財產都轉到她名下, 你真以為這樣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
「告訴你，我們咨詢過律師了, 像你這種情況，別說你隻是離婚, 就算你死了，你老婆也得賣房賣車給我們還錢！」
「今天老娘把話放在這，要麼把我們的血汗錢掏出來, 要麼打斷你的腿送你去法院，你自己選！」
那胖大姐還真是挺彪悍, 揪住老毛的衣領左右開弓又是一頓大嘴巴子，一邊打一邊說。
「不還錢，那就讓他拿命來抵！」
「反正老子家裡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 餓死之前先弄死你個王八蛋！」
「不給錢, 就打死他！」
討薪的工人們跟著喊道, 已經有人開始撿磚頭了。
上百人的仇恨疊加在一起, 那氣勢是非常驚人的。
連站在一旁看戲的我都嚇得渾身一哆嗦, 更別提老毛了。
被胖大姐揪著的老毛已經抖成了篩糠。
「別打，別打, 我還，我砸鍋賣鐵也還！」
老毛舉著雙手求饒。
「姓毛的, 別以為我們是在刁難你，哪怕過了今天你去要飯，那也是你自找的。」
「我們都聽說了, 前兩年廠裡生意那麼好, 是因為有個很厲害的網店老板幫忙銷售。」
「人家掏心掏肺對你，把你這破紡織廠盤活了，你又算計上人家手裡掙得那點錢了。」
「要不是你背叛人家老板，這個廠會發展成今天這樣嗎？我們這群工人會過得這麼辛苦嗎？」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姓毛的，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你背叛了人家老板，報應就是廠裡的毛巾一條也賣不出去！」
「你坑我們, 報應就是今天！」
「別以為我們剛才是嚇唬你，今天你要不把錢拿出來, 能不能活著上車都兩說！」
胖大姐松開老毛, 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不錯的人，沒想到還是看走了眼。」
「（後」「胖姐, 別讓他跑了！」
人群中有人提醒道。
「放心吧，姓毛的在市裡那幾套房子都有人盯著，隻要他敢跑, 那大家都別想好過！」
胖大姐霸氣地說道。
接下來該怎麼發展，相信這些工人們會好好教導老毛的。
我搖搖頭跳下水泥樁，老毛如今的慘樣, 我沒有半點同情, 都是他自找的。
隻能說, 活該！
後來我從三虎嘴裡又聽到了老毛的消息。
老毛賣了廠子賣了房，老婆也帶著兒子跑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幾十歲的人為了吃飯, 隻能幹起了送快遞的活，經常去三虎的廠裡收快遞，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後悔了。
後悔了？晚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