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餐桌上的菜很豐盛，媽媽從廚房端出一碗雞湯，嫂子瞥了她一眼，媽媽手裡的雞湯從我面前拐了個彎，放在嫂子面前。
嫂子冷哼一聲。
哥哥默不作聲地起身，到廚房給我端了一碗。
我不稀罕雞湯，但看嫂子的臭臉，寡淡的雞湯忽然就美味了。
嫂子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低聲嘟囔了一句：「都趕出門了還厚著臉皮回來。」
哥哥眉間一蹙：「你給我閉嘴。」
爸爸提筷子，旁若無事地說：「吃飯吧。」
他們的表情很平靜，對殺死金寶，以及把我趕出家門的事兒沒有一點歉疚。
我沒動筷子，不想跟他們維持虛假的和睦。
「你說媽得腫瘤了？什麼病？」
7
哥哥說不是惡性的，做個切除手術就行。
我點點頭：「如果需要我出些手術費，提前跟我說一聲。」
最近買房已經把我的存款掏空了，如果需要支付手術費，我得去找朋友借一點。
嫂子一聽這話，就把筷子拍在桌面上：「你這話什麼意思，你隻打算出一點？」
她指著我的鼻子，厲聲說：「我跟你哥孩子馬上要出生了，這錢我們一分都不會出！這是你媽，你得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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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臉色瞬間很難看，她一心討好的兒媳婦在飯桌上明說不會管她。
這事兒怎麼看都挺諷刺。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哥哥：「哥，你請我回來是參加鴻門宴的啊。」
哥哥臉色漲紅，衝嫂子吼了一聲：「你能不能別說話？」
嫂子拍了桌子站起來：「姓陳的我告訴你，這錢你要敢出一分！我明天就去把孩子打了！
「她自己有親閨女，憑什麼讓咱們出錢？」
媽媽坐在桌邊無聲垂淚，我看著很心酸，即使她很偏心，我還是無法完全不管她：「到時候看手術費是多少，我盡力幫忙。」
媽媽拉著我的手，低頭抹眼淚：「還是女兒好，媽媽就靠你了。」
我攬住她瘦弱的肩膀，看她花白的頭發很心酸，她忙忙碌碌一輩子，總是被忽視和辜負。
我的憐惜尚有餘溫，媽媽話鋒一轉：「你這些年存了不少，願意出多少就看你了。」
我有些詫異，她怎麼知道我存了不少錢？
媽媽直接跟我算賬：「這些年你吃家裡住家裡，每月就交兩千塊生活費，再有一千多亂買些東西，你最少存了二十萬。」
我像被兜頭潑了盆冷水，媽媽把我的錢算計得明明白白！
我在這個家裡如坐針毡，哥哥看出來了，開口說：「媽，這個錢我跟小妹一起出，我這個月獎金就能下來了，不夠再讓小妹補一點。」
媽媽立即打斷他：「你要養孩子！哪裡有闲錢！就讓你妹出，她有錢！」
「她有錢」這三字在我的腦海裡嗡嗡作響，媽媽總說她對我跟哥哥是一樣的。
現在看來是不一樣的。
8
這個飯沒要吃下去了。
我站起來匆匆進了廁所關上門，晚一步我都怕當著他們的面哭出來。
哥哥在客廳裡跟三個人吵了起來：「你們有毛病嗎？為什麼就非得讓蓓蓓出錢？她的錢比我好賺嗎？我都說了我出錢！我出錢！聽我一次會死嗎？」
媽媽和爸爸七嘴八舌地狡辯，嫂子陰陽怪氣地說他有錢得很，當初彩禮怎麼不肯多掏一些。
我在廁所裡平復了很久的心情，用冷水洗了臉，走出去對他們說：「公司還有事兒，我先走了。」
我提上了包就要走人，嫂子忽然衝過來抓住我的包：「你這麼著急走幹什麼？該不會是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吧！」
我眯眼看她：「你什麼意思？」
嫂子冷笑一聲：「什麼意思？我放廁所的金镯子剛不見了，隻有你去了廁所，就是你拿了！」
她動作粗魯地奪下我的包，把裡面所有東西倒了出來，一個金燦燦的金镯子掉了出來！
嫂子指著金镯子厲聲質問：「你還說不是你偷的？」
爸媽的表情驚詫又憤怒，媽媽直接喊了出來：「你偷你嫂子的金镯子幹什麼？」
我氣笑了：「報警吧。」
嫂子愣了一下不敢接話。
我淡定地說：「如果是我拿的，金镯子上肯定會有我的指紋。」
我瞥了她一眼，這個蠢貨該不會不知道，客廳是有監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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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看了眼地上的金镯子，開口當和事佬：「這也沒拿走，就不用報警了。」
「這也沒拿走。」這話很微妙，還是默認我偷的。
我憤怒地質問他：「爸你什麼意思？你就認定這镯子是我偷的？」
爸爸微微挪開視線，避而不答。他知道不是我，為了嫂子，非要把這個汙名按在我頭上。
嫂子陰陽怪氣地拱火：「不是你還能是誰？真是搞笑，我的金镯子還能自己長腿跑到你包裡？」
我冷笑：「既然你們都覺得是我偷的，那就報警吧，看看這金镯子是怎麼跑進我包裡的！」
嫂子翻了個白眼：「就是你偷的，還狡辯！真不要臉！」
我直接掏出手機，哥哥快步走過來按住我的手，語氣裡有微不可察的哀求：「小妹，哥求你了，別報警。」
我瞬間情緒爆發：「憑什麼不讓我報警？你要我下半輩子都被人當小偷是吧！」
嫂子在旁邊來了一句：「就是你偷的，還不承認！」
哥哥忍無可忍地衝她吼了一句：
「你給我閉嘴！你不知道家裡有監控嗎？
「我妹妹不可能拿你那個破镯子！」
哥哥翻監控，找到嫂子偷偷摸摸往我包裡塞金镯子的畫面，舉到嫂子面前：「你自己看看，是你往我妹妹包裡放的！」
哥哥情緒徹底控制不住：「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嫂子反而冷靜下來，她冰冷地看著家裡的每一人，諷刺地說：「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
她指著媽媽：「你們一家子隻會說好話哄人！結婚前說會給我買房，到現在孩子要出來了還不買！就哄著我當冤大頭！
「我懷著孕呢，你妹衝我砸杯子！爸媽你們之前怎麼說的？嗯？你們跟我說再不會讓陳蓓回來了，這才趕出去多久，你跟你媽就明裡暗裡地說要讓她回來住！」
嫂子歇斯底裡地喊：「都打量著我好欺負是吧？」
哥哥眼裡對嫂子的愛意已經不剩多少，隻有深深的疲憊：「房子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但我也說了，再存五萬塊就夠首付了，就能帶你搬出去住。你為什麼就看我妹妹那麼不順眼，就非得把她趕出去？」
嫂子冰冷地嘲諷：「呵，你這首付永遠都存不夠，今天你媽病了要手術費，明天孩子要出生了哪哪都是錢！家裡隻有你這個哥能出錢是吧？你妹最少存了二三十萬！為什麼不能讓她出錢？」
我冷冷地開口：「我媽的手術費我會出一半，你也少在這裡拿話激我，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你們在家裡吃住不花錢，我每月要交兩千生活費，爸媽每個月給你們補貼，我一分沒有！現在我有多少錢也是我自己上班存的！」
媽媽傷心地看著我：「你就這麼跟爸媽計較？你個白眼狼！白生你了！」
我也懶得跟她爭吵了，拿起包自己出門：「對對對，我就是白眼狼，你就是白生了！」
隻要我沒有道德，誰都別想道德綁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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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做了乳腺腫瘤切除手術，我隻出了一半費用。
哥哥在電話裡說：「等醫保報銷下來，我給你還回去。」
我並不擔心他會昧我的錢：「沒事兒，不著急。」
哥哥愧疚地說：「小妹，家裡多虧有你。」
媽媽一住院，爸爸就說自己高血壓，躺在床上起不來。嫂子直接收拾東西回了娘家，哥哥的項目到了關鍵期，隻有我請了幾天假來醫院照顧媽媽。
「不用說這些了，你趕緊把你的工作弄完吧。」
我拿著手裡的外賣走向病房，還沒靠近就聽見媽媽的聲音傳出來：「我跟你說，還是得生兒子，兒子才靠譜！我兒子真的特別孝順，自己沒啥錢也要給我交手術費，每天都給我打一個電話，特別關心我。」
旁邊病床的阿姨弱弱反駁：「我看你女兒也不錯，這幾天都是她在照顧你，每天跑上跑下給你辦手續、買飯。那天我看見她跟醫生溝通也很細心，各種注意事項都問得很清楚。」
媽媽嘖的一聲，簡短的一個氣音，包含了「不屑」、「難以言說」之類的情緒。
「都是裝的！她很自私，有錢就自己藏著，我生病都不願意拿出來給我治，說來照顧我，天天抱著電腦不知道在幹啥，還給我擺臉色，誰稀罕吶！」
殺人誅心不過如是——
我的腳被釘在地上，心裡豁了個口子，冷風直直往裡灌。
媽媽相濡以沫幾十年的丈夫裝病不來照顧她，一心討好的兒媳婦跑得更快，兒子隻是出手術費，打幾個電話就是「很孝順」。
唯獨女兒做再多都是不好。
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悲。
媽媽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接起來後跟那邊的人哭訴：「兒子啊，你什麼時候能來下醫院？你妹根本就不願意照顧我！
「啥瞎說！她就是不願意好好照顧我！說去買飯，這半天都不見人影，就是想餓著我！」
我在這時候推門而入，把手裡的外賣放在桌上。
媽媽看見我，臉上的委屈還來不及收回去，震驚又尷尬。
我搶過她的手機，跟那邊的哥哥說：「哥嗎？媽這邊我照顧不了了，我公司有事得馬上回去。你有空就給她請個護工吧。」
哥哥反應很快，已經猜到了什麼：「啊，蓓蓓，你別跟媽計較。」
我冷淡地說：「我不計較，隨便來個人伺候都能比女兒好。為了媽的身體著想，你請個護工吧。」
我掛斷電話，把手機扔在媽媽身上，冷冷地看著她：「你老公跟你過了幾十年日子，你一病他就裝高血壓，你兒媳婦跑得比誰都快。你兒子得上班也來不了，全家就隻有我來了！
「你說得對，女兒啥都不好，以後別找我！」
媽媽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她嚅嚅地說：「我就瞎聊天，你別放心上。」
旁邊的阿姨也很尷尬，幹巴巴地幫忙說情：「你媽肯定不是那個意思。」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那是哪個意思？手術費我也出了一半，到她嘴裡就是兒子全出的。既然兒子那麼好，就去找兒子吧！」
我轉頭看媽媽：「現在你如意了吧。」
11
我徹底看清媽媽，不想做無謂的付出，丟下她我就回家了。
哥哥給我打來了很多電話，我全部掛斷。
逼得他在微信裡給我發了一連串的紅包，我都不稀罕理他。
最後哥哥還是給媽媽請了護工，護工剛開始挺好的，自從媽媽知道護工一天三百五，就使勁使喚人家。
一晚上能叫人起來好幾次。
護工也受不了了，請了兩個都被折騰走了。
哥哥被媽媽折騰得焦頭爛額，打電話跟我吐槽了好久。
最後他為難地開口：「蓓蓓，哥最後求你一次，能不能讓媽去你那裡幾天？我馬上要出差了，你嫂子我也沒空去接，爸你也知道，躺著等伺候的人，媽如果回來還要伺候他。她剛做完手術，身體肯定需要休息。」
我剛要開口拒絕，就聽到他哽咽的聲音：「哥就求你這一次，我現在真的很難。」
我要拒絕的話堵在嗓子眼裡，上不來也下不去。
我知道他難，孩子馬上要出生等錢用，爸爸嫂子都是等伺候的，家裡隻有媽媽能幫忙，但媽媽也病了。
哥哥說實話算個靠譜的人，對嫂子和媽媽都很負責。
我吐出一口濁氣：「最後一次。」
12
媽媽是被哥哥帶上門的，她低眉順眼不敢看我。
哥哥兩手提著水果、堅果禮盒，討好地說：「蓓蓓，這幾天就辛苦了。」
我讓開了位置，讓他們進來。
哥哥看了眼我的房子，滿眼贊賞：「這是你租的房子？還挺不錯的。」
我笑著說：「是呢，雖然要花錢，但最少不會被人趕出去。」
媽媽跟哥哥臉色訕訕的，安排好媽媽後，哥哥提著行李箱就著急走：「我趕飛機，就先走了。過幾天我回來接媽。」
我點點頭，也背上了包：「我也要去上班了。」
媽媽看了看哥哥，最後把惱火的目光投向我：「你上什麼班？你上班怎麼照顧我？」
我冷淡地一挑眉：「我不上班你給我錢？我能給你點外賣已經很不錯了，再嗶嗶就回家去！」
哥哥也皺眉求她：「你能不能好好地別鬧了？不然你就回去伺候爸！」
媽媽瞬間含著眼淚，委委屈屈地閉嘴了。
大門關上後，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歉疚無聲地傳遞過來。
我開口打斷他：「別說話，我不想提。」
哥哥嘆了一口氣，步履匆匆地去趕飛機。
他這個項目做下來能有五六萬的提成，拿到手就能湊夠首付，買個房子把嫂子接出去。
他總覺得分開住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可我知道，根源不是這個。
我說到做到，隻給媽媽點了外賣，多餘的一概不做。
她挑剔外賣不合胃口，我就讓她自己點，接著手機靜音一整天，根本不接她的電話。
她別再想我能像從前那樣照顧她。
我的心也是血肉做的，也會受傷，現在隻想心疼心疼自己。
下班的時候，我帶了外賣回去。
一進門就看見媽媽臉色陰沉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我的房產證。
她發現我買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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