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京明月 4005 2025-02-06 16:54:21

分明是公主慧眼識珠,引薦他入京,他卻轉而向聖上效忠,越來越多的人罵他“奸相”,阿爹卻都一笑置之。


這時,姨母又傳出了喜訊。


這次的姨母作為阿爹後院唯一的女人,又有阿爹長子傍身,雖是小妾,但是隱隱擺出了主母的派頭。


尤其是外祖家,聲勢浩大地送來許多禮品。


外祖母再次來到家中,去完姨母處後,特意和姨母一起來看望尚臥病在床的我。


外祖母比之前對我更顯熱情,但是我知道他們的來意並不簡單。


果真,臨走的時候,外祖母屏退左右,說要與我說體己話。


說罷她便拉起姨母的手放到我的手上,拍了拍我們的手,然後語重心長地說:“歲歲,外祖母與你說點心裡話,如今你阿爹位高權重,雖說他之前在聖上面前言明再不續弦,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他那夫人的位置可有不少人盯著,你阿娘又走的早,又怎知他日後還會不會改主意。”


果然,來了。


我低下頭不作聲。


外祖母又伸出手拍了拍我的頭:“雖然這樣講不合適,但是你姨母終究是你親姨母,總比那些外面的女人來的好,你爹爹這般疼你,不如你與你爹說說,讓他將你姨母扶正,橫豎原先你姨母本來也是要嫁給你爹爹的。女子這一生,困於後宅,有一個事事替你考慮的姨母當你嫡母你又何樂而不為。”


“歲歲,這些話,外祖母身為長輩才與你說,你可要想好了。”


“是啊,歲歲,姨母與你母親尚在閨閣時便交好,姨母定將你視如己出。”姨母在一旁搭腔。


她們說罷熱切地看著我,原以為這般定能打動我,可是我卻抬頭,不解地看著她們:“可是為何,歲歲聽阿娘和嬤嬤講過,當初她和阿爹認識並定親,就是因為姨母講她推入了水中?”


果不其然外祖母和姨母臉色齊刷刷地變了。


但是很快她們便換成了笑臉,言明那不過都是一場誤會,是閨中的玩鬧,然後很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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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過長長的密道,來到姨母的臥房在的密室。


外祖母和姨母很快就推門進來。


“娘,這會您總信了吧,這小賤人可精得很。尋常小女孩兒,我這般對她早該對我感恩戴德了。”姨母拉著外祖母道。


“果然是賤人所出,一個兩個地都冥頑不靈。若是肯安安心心地接受安排倒也罷了,如今看來,是定然留不得她了!”外祖母重重地把水杯放在桌上。


“早該如此,要不然您攔著,當初我就把她和她娘那般,直接活活掐死了。”姨母冷哼著。


而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傳來聲音的方向。


什麼?娘親竟然不是被端王殺害,而是被自己的妹妹活活掐死的?


這時,有一雙大手緊緊捂住我的耳朵,我轉過頭。


看到了阿爹隱忍的表情和眼中深深的擔心。


18、


原來阿爹早就知道阿娘死於姨母之手。


阿爹點頭的那一刻,我失聲痛哭。


阿爹當初,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接姨母入門的呢?


“我當初知道曼娘因何而死的時候,也曾想過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和那些害死她的人拼了。可是你的哭聲喚醒了我。”


“我還有一個女兒,是曼娘留給我在世間唯一的念想。女子行事本就艱難,我出身寒門,我若身死,你便無人可依靠。我曾經保護不了曼娘,但是我卻可以為你做些什麼。”


“於是我的計劃便發生了變化,我教你讀書認字,讓你能明辨是非,讓你有一技之長,日後哪怕沒有雙親替你開闢前路,也能夠獨立自主,擁有自己的天地。”


“當初,我發現你開始耍小心思,在我面前陷害你姨母的時候,我曾有一點失望,總是在想著,我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讓你執著於內宅的爭鬥又心狠手辣。”


“可是後來我逐漸走到高位,手上沾滿無數鮮血。再不能置身事外,而你身為我的女兒,若是有一日我倒臺,你便是眾矢之的。”


“所以這時候我又非常慶幸你不是幹幹淨淨一張白紙。我行事不再避著你,讓你參與復仇,逐漸掌握我的人脈,讓你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幻象著終有一日,我的歲歲,也會成為這朝中風雲攪動者。”


“唯有行到高處,你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阿爹神色平靜地向我敘述一切。


我這才知道,他和朝陽公主在下著怎樣一盤棋。


昏君無能,朝綱敗壞,世家當道,百姓民不聊生,受盡欺壓。


朝陽公主胸有溝壑,卻因為是女子,處處受到制肘,哪怕自幼作為女帝培養,也不得迫於世俗的壓力不讓位於男子。


而如今,端王已伏誅,世家分崩離析,寒門嶄露頭角,正是朝政更迭的最好時機。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19、


東風很快襲來。


皇後對聖上下了毒,隻因為她不僅出身世家,又勾結端王,甚至還想要扶持自己的兒子上位,阻止聖上的變革,聖上動了廢黜她的心思。


聖上宣了阿爹和朝陽公主進宮護駕,並於病床前,親手斬殺了皇後和皇後所出的皇子。


但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在毒之中。還包含著蠱。


子母蠱。


皇後一死,子蠱沒了母蠱氣息,異常殘暴。


聖上痛不欲生,宮中太醫卻齊齊束手無策。


去過南疆的阿爹成了聖上最後的希望。


隻是聖上沒有想到,阿爹卻是他最後的催命符。


阿爹從皇後體內取出母蠱,用母蠱逼迫他寫下罪己詔和傳位聖旨後,在他面前生生捏爆了母蠱:“若不是你昏庸愚昧,包庇端王,我的曼娘也不會死得如此悽慘。”


聖上慘叫一聲,就此駕崩。


朝陽公主繼位,大胤從此出了第一位女帝。


她大刀闊斧地頒布詔令,大胤朝中從此再不論出身、性別,無論男女,有德者便可居之。


女帝問阿爹想要什麼賞賜。


阿爹跪在她面前,說隻求日後讓我成為他的接班人。


女帝聞言哈哈大笑,問他為何如此支持自己,分明這朝中還有不少更適合的皇子。


阿爹隻是平靜地說道:“因為你們都是女子。隻因為是女子,便處事艱難,處處受制。”


“我支持您,便也是在保護我的歲歲。”


20、


阿爹最終被封了異姓王。


消息傳回府中,姨母欣喜若狂,撐著孕期不適,在門口等阿爹。


阿爹帶著我回府便見到了等在大廳中春風滿面的姨母。


姨母身著大紅色衣裙,一旁的乳母抱著弟弟,見到我們回來。她笑著迎上來,嬌羞地看著阿爹:“王爺,大夫說了,妾身這胎懷的,又是一個男孩。”


她抬起頭看向阿爹,一臉緋紅,阿爹衝她笑了笑:“你隨我來。”


姨母嬌羞地隨著阿爹往自己的院中走去,原以為阿爹要和她說什麼體己話,卻轉頭看到了跟在身後的我。


她疑惑地看向我:“歲歲不去休息?”


我快步上前抓住阿爹的手:“歲歲要同阿爹一同去姨母那邊。”


我看到了姨母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悅,卻不理會。


將死之人罷了。


阿爹牽著我的手帶著姨母一路到了主臥。


姨母幾次三番想開口示意我出去,我隻當不知,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妾身有話想和王爺說,王爺可否讓歲歲先行出去玩一會?”


“無妨,歲歲也有話要同你講。”阿爹一口回絕了姨母。


姨母面色一僵,很快低下身:“歲歲有什麼話,要同……同娘講嗎?”


她說罷飛快地抬頭看一眼阿爹,見阿爹沒有說話便大了膽握住我的手:“歲歲有什麼盡可跟娘講,娘一定盡力辦到。”


“是嗎?”我勾唇淺笑,“那姨母可否去死呢?”


姨母震驚地看向我,又看向阿爹,幹巴巴地扯出一個笑:“這孩子,淨在胡說些什麼。”


“歲歲有沒有胡說,姨母等會就知道了。”我拉著她的手,撫摸上她臥室裡的那扇屏風,“姨母是否很喜愛這扇屏風?”


“王爺送的,妾身自是喜歡。”說罷姨母還自己撫摸了幾下,又湊上前嗅了嗅,“尤其這上面的燻香可是獨一無二。”


我好笑地看著她:“原來姨母竟喜歡人皮的味道。阿爹,既是如此,阿爹,待外祖一家的皮制成。你便命人做著別的新奇的玩意給姨母送來吧。”


姨母頓時花容失色,飛快縮回手,不敢置信地看著阿爹:“王爺……王爺,歲歲……歲歲在說什麼?”


“沒錯,這扇屏風,是本王用端王的一身皮制成,想來你們也是老熟人,便送與了你。沒想到你這般喜歡。溫家那些人皮,確實可以考慮做著別的。”阿爹喝著茶,薄唇輕起,卻字字誅心。


“王爺,王爺妾身錯了。妾身再也不肖想不該屬於妾身的東西。求您,求您放過溫家。”姨母“砰砰”磕著頭,隨即她又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跪爬到阿爹面前,“哪怕看在妾身肚子裡的孩子份上,王爺。求您,求您放過他們吧。”


“哦,孩子?”我蹲在姨母面前,“歲歲來告訴你吧,姨母可是忘記了院中的護衛?您這肚子裡,還不知道是誰的孩子呢。哦對了,已經出生的那個雜種也是。阿爹可是一次都沒碰過你。”


姨母一下子沒了聲,臉色枯敗,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什麼一般癱坐在地。


“你曾問過我,想不想替曼娘報仇。我回答是想的。你當真以為,你做的就這般天衣無縫,可將人玩弄於鼓掌間?”阿爹雙目猩紅,死死盯著姨母。


姨母渾身抖如篩糠。


“你當初害得曼娘困於王府,又嘲笑她人盡可夫,如今,你自己這般滋味如何?”阿爹扔了茶杯,起身喚我,“歲歲,走罷。”


我跟著阿爹頭也不回地離去。


後來, 後院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


猶如我們慘痛的過去,被燃燒地幹幹淨淨。


姨母是我阿娘嫡妹,剛剛和離大歸。


「全小」女帝臨朝後, 阿爹越來越得到女帝的倚重,甚至有傳言,女帝甚為欣賞阿爹, 想要聘他為王夫。


可我知道,阿爹不會,他開始光明正大地帶我出入議事,教我謀略算計。


待我年歲足夠, 他引我入朝為女帝效力。


後來, 他終於等到我能獨當一面, 他也早就兩鬢霜白。


他將我喚去,說他要辭官。


我大驚失色問他為何。


他細細地擦拭手中阿娘的牌位,然後緩緩道:“我曾想過,大仇得報後, 安排好你的一切我便隨曼娘去了。但是慢慢地我發現,不夠, 我做的遠遠不夠。”


阿爹看著我眼神柔和:“這朝中如今局勢已定,你且好好輔佐女帝。”


第二日, 阿爹便遞交了折子向如今的女帝辭官。


女帝挽留了幾回, 最終拗不過阿爹便也隨他去了。


阿爹走的那天, 我去給他送行。


他輕裝簡行,隻帶了阿娘的牌位。


我問阿爹, 他要去做什麼。


他說他雖不在朝堂,卻還有很多事要做。


雖然如今女帝臨朝, 女子的境遇、地位大為改善,但是在大夏的很多地方還守著舊日的思想,能出頭的女子,始終少之又少。


如今既然朝堂有我, 他便帶著阿娘去走遍大夏,創立女子學堂,讓越來越多的女子可以讀書習字,有一技之長、立身之本,如同我一般不再困於後宅,甚至走到朝堂。


一個國度的強盛, 應當是百花齊放的,而不是專斷獨治。


以性別論能力, 本就是荒謬可笑。


世間諸多事, 男子可為,女子亦可為。


而後他拍了拍我肩感慨了一聲“歲歲長大了”便走了。


我看著阿爹離去的背影直至不見, 心中感慨萬千。


我是不幸的,阿娘自幼便被奸人所害與我分離。


但是我又是幸運的,阿爹不僅給了我雙份的愛,且無論如何境地, 他都不曾放棄過我, 為我遮風擋雨,為我開闢前路,為我掃清障礙,為我鋪陳後路。


父母之愛子, 則為之計深遠。


世道雖不公,卻事在人為。


小女子,亦可活出大自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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