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爹卻大義凜然:“能為聖上而死,是他們的福分。”
姨母卻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一把抱住端王的大腿:“王爺,您不能這樣,您答應過看在我爹的面上放過我兒的!”
端王怒極,狠狠一腳踢在姨母身上:“賤人!出的什麼爛主意!你不是說,謝子期最在乎的便是他的孩子?莫不是你和他串通好了前來戲弄本王?”
姨母一聲聲的慘叫直嚇得弟弟“哇哇”哭起來,一時之間場面一度很混亂。
而這時,阿爹飛快地搭弓射箭,一箭射在端王抓我的手上,端王痛得松開了抓著我的手,弟弟也被他狠狠扔了出去。
姨母慌亂地跑去接弟弟,卻接了個空,弟弟摔在地上口鼻流血,小臉青紫。
姨母當場就瘋了一樣一頭撞在端王身上,一起從高臺跌落。
而這時阿爹的布置下的人趁亂裡應外合,一擁而上,轉眼就扭轉了局勢。
當朝陽公主走出宮門發話,念在大家是被端王逼迫,就地繳械者可留活路。
本來就垂死掙扎的端王餘黨轉瞬就被制服。
13、
端王被擒的第二天,聖上就龍體大好了。
一切不過是他設的局罷了,原是為了拔除一些世家的阻力,誰知道詐出了一個狼子野心的端王。
皇後母子哭哭啼啼地跪在聖上面前承認自己識人不清,引狼入室。
聖上終究是輕拿輕放了,甚至為了公平,罰了朝陽公主和阿爹。
朝陽公主當即轉身離去,絲毫沒給聖上留面子。
Advertisement
而阿爹本就志不在此,更是不會如何,隻是最後他還是求了聖上一件事。
他拉著我跪在聖上面前,懇求聖上將處置端王的事情全權交給他。
聖上沉默了許久,卻最終還是點了頭。
阿爹磕頭謝恩後就帶我離開去往端王所在的詔獄。
我以為阿爹要帶我同去,阿爹去半道繞去了朝陽公主處,想要將我託付給朝陽公主。
眼見阿爹轉身要走,我趕緊拽住阿爹的袖子:“阿爹,歲歲也要去。”
阿爹張口就要拒絕,我趕在他開口前就急忙出聲:“歲歲是阿娘的孩子,歲歲也要為阿娘報仇!”
阿爹張了張嘴:“可是你畢竟還是個孩子。”
“孩子又如何?阿爹可以擋在我面前千次萬次,但是若有一次,阿爹沒有擋在我面前呢?阿爹,歲歲也應當和你一起面對。”
我和阿爹僵持不下,朝陽公主輕輕咳嗽了幾聲:“子期,歲歲說的對,總有一天,她須得自己面對,不如就從這次開始。”
阿爹無奈,隻能牽著我往詔獄走去。
端王是聖上親叔父,當初聖上能從一眾宗室子弟中脫穎而出,缺不了他的推波助瀾,聖上感恩端王為自己做的一切,因此這些年來他欺男霸女,橫行上京,無數折子擺滿御前案頭聖上都充耳不聞,若不是他這次動了奪位的心思,想來聖上也不打算對他如何。
離端王越近,阿爹的身子顫得越厲害。
當年端王強行霸佔娘親,厭棄後又讓娘親侍奉他人,娘親一度求死,卻被他一句“你若死,你那夫君孩兒也休想活命”打斷阿娘一身傲骨讓她不得不曲意迎歡。
但是後來,他又懼怕阿爹發現,在阿爹回京那日,親手掐死了阿娘。
其實就差一會,就差一會阿爹就可以接回阿娘了,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聚了。
我抓緊阿爹的手,用勁捏了捏他,阿爹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恢復了一些平靜。
14、
端王命大,從高臺上掉下來也不過受了點內傷。
讓他虛弱至此的,還是阿爹那一箭。
看到阿爹牽著我,他語帶嘲諷:“謝大人之前為了榮華富貴連親生骨肉都可以見死不救,如今卻又帶進來惺惺作態?”
他盯著我的臉一會又突然出聲:“你這女娃娃,倒是很像你那位小妾。”
我和阿娘像,自然和姨母也像,端王這般說,他竟是完完全全忘記了阿娘。
那個被他肆意凌辱,卻不得不苟延殘喘最後卻又被他殘害的苦命女子。
我心中不由一陣悲憤,上前抓起烙鐵狠狠烙在端王身上。
端王一陣慘叫。
直到阿爹伸出手從我手上接過烙鐵扔在地上,我還在渾身發抖,恨不得自己能更有氣力些,把阿娘的痛盡數歸還端王身上。
阿爹讓我待在一旁,自己卻伸出手狠狠插入端王的傷口,緩慢攪動,端王被鎖鏈綁住,無法動彈,連連慘叫出聲:“謝延!本王再如何也是聖上親叔父,你竟敢動用私刑?”
阿爹冷冷看著瑞王,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你以為我能進入天牢,聖上能不知曉?”
端王聞言頓時臉色灰白,眼睛中瞬間失去了神採。
阿爹雖是文人,卻也不文弱,他生生地將端王的骨頭一根根折斷,端王身上流出的鮮血濺了他滿身,他卻眼都不眨,猶如地獄出來的惡鬼修羅。
做完這一切,阿爹掏出帕子,將自己手慢慢擦幹淨。
“你說曼娘一身賤骨頭,合該讓人踐踏,如今我便讓你嘗嘗這斷骨之痛,讓你感同身受。”
端王痛得幾番暈厥,又被疼痛弄醒,如此反復,到了後來,他猶如一塊爛泥一般躺在地上,渾身已經看不出人形。
“但是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死去,曼娘的煎熬,你也得受著。”阿爹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打開瓶口,裡面爬出一條黝黑的小蟲。
“這是噬血蠱,以人精血為食,精血不盡,人命便在。”他將骨頭放入端王的如同窟窿的傷口,“待七日後,你精血耗盡,便隻剩下一張人皮。”
蠱蟲趴在阿爹手上,可怖至極。
“歲歲,你阿娘的仇,今日我們父女且一起報吧。”阿爹抓起我的手,一起將那蠱蟲放入端王的傷口。
端王張了張嘴,喉嚨卻隻發出“咳咳”的聲音。
很快,他屍身便化作一灘血水,隻剩一張血淋淋的人皮。
15、
阿爹抱著我一步一步走出詔獄,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回到家中,阿爹便將自己關在了祠堂。
我知道,阿爹會有很多話同阿娘講,便等在門外。
但是總有人不知好歹。
姨母聽聞阿爹回了家中,很快就聞訊趕來。
從高臺落下的時候,端王給她當了肉墊子,所以她很幸運,隻除了狼狽一些並無大礙。
若論嚴重程度,弟弟當初那實實在在的一摔都比她嚴重,不過還好世家底蘊深厚,她回去求了外祖家,外祖家的奇珍異草不要命般地送來,總算是保住了他一條命,隻是這身子,卻到底了虧損了的。
姨母進不去祠堂,隻能抱著弟弟跪在祠堂外,見我出來,還潸然欲泣,和我惺惺作態:“歲歲,你阿爹呢。”
我冷冷地看著她,當初她以為阿爹必死無疑,便迫不及待地送了我去端王那投誠,誰知端王將她利用得徹徹底底,母子倆甚至差點命喪他手。
“歲歲,是姨母錯了,但是你弟弟還小,姨母也是為了保住你弟弟,看在你弟弟是謝家唯一的獨苗的份上,你就饒了姨母這一回吧,替姨母進去求求你爹。”姨母說著脫下她手上的玉镯往我手上套,“這镯子,是你外祖家的傳家寶,姨母特意去求了來給你的。”
真真是一番無辜模樣。
但是姨母千算萬算,卻算不到我早就恨她入骨。
我嘴角勾起笑,新仇舊恨,這筆賬,我得好好算算。
我受寵若驚地捧起姨母給我的玉镯:“姨母,這怎麼使得,既是外祖家的傳家寶,歲歲一個謝家人怎受得起?”
“姨母既替你討了來,你便受得。”姨母“慈愛”地看著我,“更何況,你身上也有你母親一半的血脈。”
我“感激”地看向姨母,
姨母卻又低了頭,滴下幾滴淚水:“隻是歲歲,你……你能不能幫幫姨母。”
然而,她才抬頭,我便直直倒了下去。
被端王抓著當人質送到兩軍對壘的陣前,作為我這個年紀的孩童,也該適當示弱了。
倒下去前,我看到姨母慌張地大喊:“來人啊,來人啊~”
16、
我這一“病”,便躺了許久。
姨母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忙前忙後,甚至連弟弟都顧不上,終於換得阿爹一句“辛苦”。
阿爹松口的那一刻,姨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但是她不知道,這都是我的算計。
外祖家新近得了一顆千年雪參,一大早,爹爹的探子就來匯報了這個消息。
自從姨母差點將我害死之後,爹爹便派了人時刻盯緊姨母的一舉一動。
姨母一連去外祖家跪了好幾日,又打著弟弟如今是阿唯一的血脈,日後承恩侯府的繼承者,宮中奇珍異寶無數,這雪參獻入宮中不如給阿爹,一來弟弟可以用來補身子,二來爹爹也不得不承這個情。
姨母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卻始終忘記了阿爹還有一個我。
雪參送來的那天,我給自己下了一隻蠱,在大夫來的時候好好地吐了幾口血,姨母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拉著大夫問該如何。
頭發花白的大夫其實是阿爹的人,按著我的吩咐,不住地搖頭嘆氣。
姨母虛情假意地說不計代價也會給我治病,大夫才悠悠松口,說若是有一顆千年雪參,還能給我續幾年命。
姨母當場臉色煞白,拉著大夫問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阿爹走了進來,詢問我的病情。
姨母支支吾吾地隻說大夫說我需要靜養。
我卻在這時適虛弱開口:“無妨,雖然大夫說我若吃了雪參也不過多續了幾年命,弟弟卻可以強身健體日後撐起謝家。和謝家的榮辱比起來,我這算什麼。自然是弟弟重要。”
阿爹頓時黑了臉:“雪參?”
姨母恨不得上來捂住我的嘴,卻在阿爹冷冰冰的注視下承不住壓力哭了出來:“夫君,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想著多看幾個大夫興許還有別的辦法……”
阿爹徑直喊了人將姨母轟了出去。
姨母哭哭啼啼地被架走,阿爹才冷著臉轉頭呵斥我:“胡鬧!蠱是能亂用的嗎?”
我卻看著他:“阿爹,這蠱頂多讓我虧些氣血罷了。我是阿娘女兒,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害她的人得償所願?”
首先,我便要切斷他們的念想。
比如,弟弟。
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上京的後院,很快就傳出我不懂事,硬是要搶弟弟的良藥的流言。
下人將消息講給我聽的時候,我不由得眯了眼。
姨母真不愧是姨母,永遠知道如何才最傷人。
隻是她唯一沒有料到的是我根本不把流言當一回事,正如我不明白阿爹會在意流言至此。
阿爹臉色鐵青地來找我的時候,正是上京流言最甚的時候。
而我,也十分不懂事地當場頂撞了回去:“名聲?這都是世俗強加給女子的枷鎖罷了,我不在意,便沒人能拿這所謂的名聲傷害我!”
阿爹氣得不得不坐下來直捂著胸口。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第一次,我見到了阿爹的淚。
“可是歲歲你可知,當時將你阿娘逼上絕路的,恰恰便是你如此不屑的名聲!”
“若非如此,她原本……原本是可以不嫁給我的。”
“她既嫁給了我,我卻無力保護她,而如今,我努力往上爬,你卻還是要為流言所累……”
我這才知,阿爹心中,竟然一直有這個症結。
他恨這無理的世道,奪走阿娘,如今又要來傷我。
17、
阿爹請了朝陽公主出面幫我壓制了流言。
姨母無奈隻能獻出了雪參,甚至還親手燉煮了送過來。
我當著她的面小口小口喝下去。
每喝一口。我都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憤恨增加一分,心中就無比暢快。
阿爹為了感謝她的識大體,送了她一扇精美的屏風。
屏風上親手繪制了她的畫像,姨母很是歡喜,特意將它擺在屋中。
她使盡渾身解數討好我和阿爹,阿爹去她屋中也頻繁了許多。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夜夜承歡的時候,阿爹都會在祠堂中靜坐,抱著阿娘的牌位直到天明。
平定端王之亂後,聖上愈發器重阿爹,阿爹的風頭甚至一度蓋過了朝陽公主。
聖上讓阿爹改革朝綱,主持科考,選拔優秀的寒門子弟,就連世家子弟想要入仕為官都必須走科考一途。
阿爹一時風頭無兩,許多擁護朝陽公主的人都紛紛唾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