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明白了沈煜叫我過來的原因，不過是想看到兩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的場面。
可惜，他打錯了算盤。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輕聲開口：
「抱歉，我今天沒空陪你們吃飯。」
「我是來拿離婚協議書的。」
原本熱鬧的家宴，因為我的話突然寂靜下來。
沈煜看向我，目眦欲裂。
他以為我還像以前那樣乖巧聽話。
至少能看在長輩的面子上，識大體地和他一起演恩愛夫妻的戲碼。
可是我根本就不在意這些。
沈老爺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對著沈煜質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要離婚了？」
沈煜眸色晦暗，張了張嘴，卻好像無從解釋。
我神色冷漠，微笑著開口：
「沈煜婚內出軌多年，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個叫唐檸的女朋友。」
「他在外面玩玩也就罷了，竟然還把小三帶來了家宴。」
「你們沈家的家風還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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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話的時候，視線無意間落在了沈蓉身上。
她是沈煜的姑姑，也是厲子霄那個小三上位的親媽。
我的話讓沈蓉成功注意到我。
她微眯著眼，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的目光漸漸陰冷下來，應該是認出了我。
當年，她讓手下的人將我的臉按在地上。
高跟鞋尖銳的鞋跟在我手背上碾過。
「我不過是讓你偷拍兩張厲遙的照片，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你爸那破公司不要了？」
「對不起，厲太太。」我忍著手背上的劇痛，顫著嗓音道歉，「厲遙的防備心太重了，我一直沒找到機會。」
她笑著看向我：「我怎麼聽說，你和她之間的關系很親密啊？」
「看來是你做得還不夠好啊。」她抬起腳，伸到我面前，笑容陰戾，「要不然我教教你，什麼才是放下身段？」
她手下的人狠狠抓住我的頭發，將我的頭往下按。
頭皮上傳來劇烈撕扯的疼痛感，我的視線瞬間模糊。
在我的臉快接觸到她鞋面的剎那，厲子霄在我身後冷哼著出聲：
「可能是她最近和我走得近了點，讓厲遙起疑了。」
「算了吧媽，她現在也算是我的女朋友。」
那些人這才松開了我。
沈蓉嫌惡地看了我一眼，聲音輕蔑至極：「你不會想找這種貨色做我的兒媳婦吧？」
厲子霄冷嗤了一聲：「怎麼可能？我就和她玩玩。」
他走上前，扶起我時輕撩開我的衣擺，摸了上來。
觸感像一條冰冷黏膩的蛇。
惡心的感覺在胃裡翻湧。
他靠近我耳邊，笑得惡劣：「許若，老子剛才可是救了你，打算怎麼報答？」
……
唐檸坐在角落裡，氣得咬白了嘴唇：
「許若，你以為你就是什麼好貨色嗎？」
「以前在學校裡的時候，誰不知道你和厲家的小少爺走得近啊？現在厲家回國拓展業務了，你現在離婚不就是想和厲子霄再續舊情嗎？」
沈蓉眼神狠厲地掃過唐檸，語帶警告：「沈煜，你帶回家的女人可不會說話。」
沈煜低聲道歉：「對不起，姑姑。」
這個時候，厲子霄才吊兒郎當地從樓上走了下來，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
沈蓉對外手段狠辣，唯獨對她的這個兒子寵溺至極。
沈老爺子看著厲子霄這副德行，臉色很難看，但卻礙於厲家不敢出聲呵責。
厲子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走下樓梯，晃悠著走到我面前，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
「許若，你現在變得更漂亮了，可惜……」
他說著，手往我面前伸來。
在他觸碰到我的前一秒，他臉往旁邊一歪，直接被揍倒在地。
沈煜眼帶警告地看著他：「放尊重點，她可是你的嫂子。」
厲子霄性子囂張慣了，哪裡受過這種委屈，啐了口嘴裡的血，直接衝過去和沈煜扭打在一起。
沈蓉尖著嗓音大叫著：「快把他們拉開，別讓他傷到我兒子！」
這場家宴，瞬間變得混亂不堪。
看來，我今天是拿不到離婚協議書了。
兩個男人在地上扭打著，就像是狗咬狗的畫面。
我平靜轉身離開。
剛走出門，厲子霄的吼叫聲在我身後響起：
「她當年根本沒讓老子碰過，你老婆喜歡女人你不知道嗎？」
他被沈煜死死壓在地上喘不了氣，他死死盯著沈煜，就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當年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姐。」
沈煜死死掐著他的脖子，轉過臉看了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朝著他笑了笑。
他跪在地上，看我的眼神，好像快要崩潰了。
9
當年，我在和厲遙分手之後，就和厲子霄在一起了。
每天陪著他出入各大酒吧會所。
厲子霄笑著將一杯琥珀色的烈酒灌進我嘴裡，無力地仰靠在沙發上，歪頭看我。
「今天老頭罵我不學無術，說再這樣下去以後把家業全交在我姐手裡。」
「你說她一個女人再優秀有什麼用？遲早要嫁出去，繼承什麼家業……」他不屑地冷嗤了聲，「我媽說，這厲家的家業遲早都是我的。」
我晃著酒杯，醉眼蒙眬地看向他：「可是厲遙就是比你優秀很多啊，你隻不過就是一個媽寶廢物，你拿什麼和她鬥？」
我的話刺痛了他心底最痛的那根神經。
他聽見這句話，好像酒醒了些，掙扎著坐直了身子。
「我媽說，厲遙再怎麼厲害，也隻不過是個女人，找幾個人輪了她，她這輩子就廢了。」
我笑得眼角帶淚：「你們玩那麼大，不怕進去啊？」
他目光空洞地盯著某處，也跟著我笑了：
「這些事，我媽會安排沈家的人去做，和我們厲家沒關系。」
我凝視著不遠處有些僵硬的高挑身影。
她的身子溺在黑暗裡，站在原地望著我。
光影交錯間，一道光束落在她腳下，劃出一條泾渭分明的線。
那是她出國留學的前一天。
本想見我最後一面，最後卻倉皇而逃。
我看著她的背影，笑了。
就是這樣，姐姐。
離我們這些爛人遠遠的。
……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秘密是藏得住的。
沒過多久，我收到了離婚協議書。
而我和厲遙的那段隱秘了五年的往事，很快就成為了圈子裡茶餘飯後的談資。
入秋之後，整座城市的溫度驟降，幾乎每天都在下雨。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我因為發燒在家裡睡了一天。
躺在床上無聊地刷著手機，卻意外刷到了畫廊上展出的一幅畫。
是我畫的。
那幅油畫，畫的是一個女人的側面。
望向我時，冷峭的眉眼間卻又溫柔蔓開。
評論區所有人都說，畫裡的人很像厲家剛上任的那個女總裁。
我摁滅了手機屏幕，艱難爬起床，打車去了畫廊。
我忘記帶傘，下了車直接往畫廊裡跑。
在畫廊角落裡幾乎沒什麼人，展出的幾乎都是沒什麼名氣畫家的作品。
厲遙站在其中一幅畫前，好像看了很久。
我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周遭的寂靜。
她察覺到動靜，轉過身看我。
我撐著膝蓋，喘了兩口氣，放慢了腳步朝她走過去。
「這幅畫我早就賣了，我們以前的事現在都傳瘋了，這幅畫這個時候展出來不是添亂嗎？」我轉過頭看向她，語氣不悅，「連沈煜都知道把和我離婚的料壓下去，你身為厲家的掌權人，難道不知道要壓下黑料？」
她垂眼看著我，緩緩開口：「那對我來說不是黑料。」
我深吸了一口氣，問她：「當年我那樣對你，你就沒有恨過我嗎？」
「恨，當然恨你。」她聲音發啞，「我需要看很多次醫生，吃很多藥才能忘記你……當我知道你過得不好的時候，我又很想見你。」
周圍很安靜，能聽見雨砸在玻璃窗上的聲音。
砸落心間，泛開苦澀的漣漪。
「對不起……」除了道歉，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若若，以前你好像對我撒了很多謊。」
我眼睫輕顫了下，抬起眼看著她。
她也正看著我。
「我在畢業的那天，好像看見了你。」
「不管是真的是你，還隻是我的幻覺，我都不打算恨你了。」
她看著那幅畫，淺色的眼眸裡好像有暗流湧動。
「聽畫廊老板說，你賣掉這幅畫是為了去見一個朋友？」
那年，我爸的公司瀕臨破產。
我幾乎沒有什麼生活費。
我打了很多份工，攢了很久的錢才換了一張經濟艙的機票。
我用了二十多個小時，飛到陌生的國度。
我站在遠處看了她一眼，感受著她的氣息，輕輕消散在風中。
我深吸了一口氣，鼓起所有勇氣開口：「那時候我很想你。」
「有些事我一直沒和你說過。」
「當年我靠近你，是因為收了你繼母的錢，她讓我換掉你的藥，找機會拍下你難堪的照片，讓你在公司董事會出醜。」
「本來隻想和你做朋友的，不知怎的後來就和你在一起了。」
「其實我可以保護好自己，不會被任何人欺負，柔弱都是我裝出來的，其實我比我那個妹妹會演多了。」
她走到我面前，微涼的指尖撫上發燙的臉頰。
我朝她笑了下：「對不起，我發燒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沒關系，若若。」她的指尖滑入我的發根，輕輕撫弄，像在摸一隻小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她凝視我片刻，微微俯身，吻住了我的唇。
她的動作很輕，我卻不斷加深，像發瘋了一樣攝取著她的氣息。
雨越下越大，翻湧而來的情緒漸漸把我吞沒。
我像是失去理智，肆無忌憚地吻她。
直到一抹鹹澀在唇齒間蔓開，她才松開了我。
她淡色的唇被我吻得發紅。
她輕拭去我眼角的淚：「厲子霄那個廢物，還有沈蓉，他們都已經完了。」
10
我坐上了厲遙的車。
我的頭暈乎乎的，靠在她肩膀上。
我突然問她：「那幅畫你買的時候花了多少錢？」
她淡淡道：「3 萬。」
「我當年才賣了 2000 塊，太黑了。」
我說著就要撐起身子，想要回去找畫廊老板算賬，卻被她攬過腰按住了。
「你為什麼會選擇和沈煜結婚？」她輕聲問我。
我想了想，緩緩開口：「我知道你一定會得到整個厲家，我不想讓沈蓉有任何退路。」
「所以，打算從沈煜這個繼承人下手。」
「我本來打算在他看清唐檸的真面目之後，再演一出原諒的戲碼和他在一起，再慢慢搞垮沈家的。」
「可是你一出現，我對著沈煜的那張臉就演不下去了……」
我說話的語氣很輕松。
她看著我，眸色漸冷：
「我郵箱裡那封沈蓉盜取商業機密、涉嫌經濟犯罪的匿名資料，是你發的？」
我的公司與沈家的合作項目很多。
我不圖回報地幫沈煜賺了很多錢，他以為我一直痴戀他，所以對我一向放心。
可惜，他一直不知道我真正的目的。
我垂眸, 撥弄著她手上的腕表。
「我想做點什麼，讓你沒那麼恨我。」我笑了下，「厲子霄染上性病，也是我造的謠。」
她笑了下：「那件事是真的。」
沈蓉因為經濟犯罪進了監獄, 厲子霄也被厲遙趕出了公司。
一切好像都塵埃落定。
我一點點湊近她的耳畔, 輕聲說：「其實我完全可以直接舉報沈蓉, 我是故意發給你的。」
她微彎著眼睛看著我：「為什麼這樣做？」
我的頭靠在她肩窩處，輕蹭了下，意識漸漸模糊：「因為我想一點點走到你面前……姐姐，我想要你……」
……
額間觸感微涼。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厲遙正在用額頭探我的體溫。
「還有一點發燒。」
我緩緩睜開眼，借著月光凝視了她很久。
她像是被我看得有些不耐煩, 修長的手指勾弄著我臉側的長發，湊近我耳邊，刻意放柔了嗓音問：
「若若，這麼喜歡看我？」
不知怎的，胸腔裡的心髒狠狠地跳動了一下，我全身都跟著顫抖了下。
她的手撐在我的身側，視線帶著一絲侵略性，將我的反應盡收眼底。
「還這麼敏感啊？」
我輕輕一拉，她就倒在我的身側。
我翻了個身，握住她的手腕。
「姐姐，你會後悔的。」
我耗盡心血創建的公司，生死全憑他一句話，所以我不得不忍受這一切。
「一這」她微微發顫的聲音隨著夜風, 傳入我的耳畔：
「若若，我早就後悔了……」
11
這個夜晚漫長而繾綣。
大汗淋漓過後，我的燒退了。
我抓著幾縷她柔軟的發絲, 在手裡打著圈。
即使舍不得睡, 但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 厲遙已經不在了, 應該是去公司了。
我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才發現沈煜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
按下接聽鍵, 他近乎暴躁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許若，離婚的時候，你明明答應過不讓那些錄音流傳出去的。」
沈蓉入獄連帶著沈家大亂, 這時沈煜又傳出婚內出軌的醜聞，沈氏股價大跌。
「我是答應過。」我笑了下，「不過我這個人向來言而無信。」
他愣了下：「你！你不怕我搞垮你的公司嗎？」
「沈煜,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扯了下唇，輕聲開口, 「我隻是裝作在乎很公司, 讓你覺得可以輕易掌控我, 事實上我不在乎公司，也不在乎你。」
電話那邊一片寂靜。
「我隻是一個戀愛腦罷了，愛她才是我人生的全部。」
我話音剛落, 厲遙剛好推門進來。
她好像都聽見了……
我和她對視一秒，慌忙摁斷電話，把臉埋進枕頭裡。
她緩緩湊近我，微涼的指尖輕觸了一下滾燙的臉頰。
我卻在她的發間聞到了淡淡的煙味。
「你抽煙了？」
「點燃了沒抽, 因為你不喜歡，你試試。」
她低頭吻住了我。
這個吻，帶著清涼的薄荷香味。
一如十八歲那年的初吻。
